第141章
但是何唯看到的,寫在牛皮紙箱上的標簽紙、寫在照片背后的是chaos,這是十二年前的另一個許言之。 右耳戴著耳環和三枚黑色耳釘,背著白玉色gibson-sj200吉他,少年意氣自由熱烈,那時候的許言之除了擁有無條件溺愛他的家人、一輩子花不完的金錢、無所顧忌哭笑打鬧的朋友,他還有一個隱秘的愛人。 某次兩人弄到了凌晨一點多,剛洗完澡,筋疲力盡卻不肯睡,得到滿足之后的許言之雙眼潮濕幽暗,像夜色中深不見底的海洋,是何唯最喜歡的。 頂樓的窗外寒風呼嘯,玻璃上布滿霧氣,床邊亮著一盞昏黃的夜燈,兩人側躺著,何唯認真地聽許言之說話,時不時用手去描繪他的眉骨、鼻梁和唇形。 “他是你的初戀?!?/br> “嗯。是我的錯,我不應該……” 許言之輕吻何唯的手心,像是一種汲取能量的儀式。 不應該跟圈外人建立這段錯誤的關系,兩年的貪歡付出的代價是十年的愧疚。 對方是出身中產階級思想保守的教師家庭的孩子,剛跟古板的父母吵完架又跟出軌的女朋友分了手,背著陳舊的木吉他在地下livehouse消磨時間,偶然看到了在舞臺上炫技掃弦的樂隊第二吉他手,那把價值六位數的吉他,面板上用黑色馬克筆畫了一只蝴蝶,寫著chaos'。 一曲演出結束,chaos坐在舞臺角落的音箱上喝水,木吉他的琴頭伸過來打招呼:“hey,mr.chaos!” 隨著情侶關系的暴露,戀人原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線在現實的重壓下不堪一擊。熱戀中的兩人不得不各退一步做出了當下最合適的決定,但是戀人已經無法恢復正常生活,最終告別了這個世界,滿滿三頁寫滿英文花體字的遺書中唯獨沒有給許言之留下只言片語——哪怕是恨。 明明兩個人是相愛的,堅定的,互相信任的。 曾經以為能把全世界踩在腳下的許言之以這種方式落入地獄,彩色的人生只剩黑白。 地震之后總是伴隨著數不清的威力巨大的余震。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許言之,畢竟他天生優越占據高位,性格跋扈目空一切,戀人的家人、共同的朋友就連最疼愛他的jiejie都或多或少認為那個小男生是迫于他的壓力才跟他在一起。 失去愛人的痛苦,來自四面八方莫須有的指責和質疑,尤其是那封沒有提到“chaos”的遺書,這一切讓二十出頭少不更事的許言之陷入自我否定的怪圈,否定這場戀愛的合理性,否定已故戀人的真心,否定周遭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許言之越陷越深,他開始服用戀人生前戒不掉的藥物,也用戀人最后的方式向現實認輸。三千六百多天無法消弭他手腕上的疤痕,也不足以讓他走出死亡的陰影擺脫道德的枷鎖,他幾度想要放棄。 何唯揉捏著許言之的耳垂,手背撫過下頜線,停留在印著暗紅色吻痕的胸肌上,去親吻他的睫毛,安撫他。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想我的人生……至少在感情方面也就這樣了。在瓊露寺,跟著你念那句話……” ——“四面貴人相照應”。 除了對何唯的好奇、同情、心疼,許言之感受到的是一個鮮活獨立的生命,在對待逝去的愛情所展現出來的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態度,他不自覺地被吸引,他克制著不讓自己流露出太多情緒,假借著長輩的名義、“男朋友”的身份,只想延長兩人相處的時間。 何唯閉上眼睛,安撫性質的親吻愈演愈烈,他的手繼續往下探索,撫弄。 明明已經做了很多次,但是許言之被碰到的一瞬間,腎上腺素不可控制地飆升,縱使有極強的自制力,聲音依舊顫抖。 “不是錯覺,何唯,只能是你,在特定的情況下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陪我聊天吃飯看日出的人……” 當時那句“我應該是喜歡你”是真的,許言之說這句話的時候沒喝醉也沒犯困,這么久了,他一字不漏地記著何唯的回答并做出了反駁,更別說出國之前垂死掙扎的“我希望你在意”。 “我愛你?!?/br> 何唯停止了挑逗,沒對許言之的表白做出任何針對性的回應,伸手撿起掉落床邊的一枚未拆封的安全套,問:“要嗎?” 墻上映著交疊在一起變形的影子,許言之的動作非???,在進去之前他捏住何唯的下巴,說,看著我,何唯。 許言之喜歡面對面,自始至終能看清對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伴隨著何唯斷斷續續的嗚咽,起起伏伏,或快或慢,他在絕對的清醒中享受,直到把何唯搞到失神。 夜更深了,許言之撥弄著何唯額前被汗水沾濕的碎發,“小唯?” 何唯很久才睜開眼睛,“嗯?” “你是我的貴人?!?/br> 俗話說得好,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夾在《小王子》的那張照片被放在了桌面上。 何唯臉色蒼白,語氣平靜仿佛開玩笑:“我就說嘛,床上說的話不能當真?!?/br> 許言之包養的男明星和照片上的人長得九分相似,大眼睛娃娃臉,臥蠶唇珠和不明顯的梨渦,照片上的恰到好處的微笑是靜止的,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和海報上的男明星尤其像。 許言之垂眸看了一眼照片,隨手拿了一本雜志蓋住。 “跟你沒關系?!?/br> 他不慌不忙走近一步,何唯就退一步,最后退到了角落,何唯只好提高音量警告:“你tm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