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個時候，剛準備放下手機的何唯看到了工作群的通知。

    工作群有幾個@，內容大概是要求各級單位人員不要對跨海大橋的車禍進行討論。

    以前也類似的情況，某些“特殊情況”不允許民警對外傳播，事實上這些“特殊情況”也影響不到何唯這種沒門路沒背景的人，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跟著其他人回復“收到”。

    但是某個同事在另一個日常灌水聊天的微信群里提到了車禍現場損毀的跑車。

    何唯在群里發了一個句號，很快被其他人的聊天記錄覆蓋，某個小領導再次提醒不要再討論這件事，大家很有默契地換了話題。

    遠處似乎有閃電，但是沒有聽到雷聲。

    何唯急切地在通話記錄中翻出了一個不太熟悉的號碼，他看著那串數字，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

    冷靜，冷靜，何唯一邊發抖一邊打字，好不容易把一句完整的話發給了同事：［真的確定車主了？］

    正準備前往處理事故的交警隊同事很快回復：［噓——確定，不過目前不知道車里有誰。怎么了？］

    ［沒呢，問一下……嚴重嗎？］

    ［我們還沒到現場，說是翻車了。］同事發了個捂嘴的表情，終止了討論。

    確定了。何唯的心拔涼拔涼的，他靠著墻壁緩了口氣，按下了通話鍵。

    許言之拿過司機手中的雨傘，往路邊走了一段距離，程煜淋著雨有點不開心，他為什么要獨占雨傘？

    “何唯？”

    “??？”

    “怎么了？”許言之看著不遠處打著示寬燈的帕拉梅拉，車頭被懟得七零八落的。

    “……您，呃還好嗎？”

    “什么？”雨聲有點大，許言之沒聽清楚，“怎么了？”

    “沒什么?！焙挝匕严春玫囊路患患贸鰜?，“您那邊在下雨么？”

    許言之：……

    “我現在有點忙。如果沒什么重要的事……”

    “哦哦，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問問你幾點到嘉禾的……”

    何唯開始口不擇言，大概是腦子被雷劈了吧。為了掩飾自己不合時宜的舉動，他又開始犯蠢：“哈哈哈，我就想，到底是動車快還是呃，還是開車快……”

    許言之輕笑：“程煜開車比較慢，將近七點才出高速?！?/br>
    閃電再次劃破夜空，雷聲隱約傳來。

    “那我……”何唯深吸一口氣，此刻的感受是被雷劈會比結束這場對話來得容易。

    凌晨一點多打電話說些有的沒的，不僅浪費時間而且無論是任何借口都完全站不住腳。

    但是，何唯心想，我總不能說在工作群里看到你的跑車在跨海大橋被撞得稀巴爛了吧？

    “許總，說實話，您真的沒事嗎？”

    許言之：？

    “沒事，就是有點累?！?/br>
    雨越下越大。

    從接聽電話到掛斷電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許言之輕輕嘆了口氣，第一次拿捏不準何唯在搞什么名堂。

    何唯把手機塞進睡褲口袋，摸到了富貴符，他這才想起，大概是把運動手表拿出來重新戴在手上的時候，不小心把這小東西帶出來了。

    所以，最有可能撿到這枚富貴符的人，是許言之。

    當然，圈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跨海大橋的車禍。

    畢竟鮮少出現的這輛被損毀的跑車，雖然價格對于高端玩家來說并不昂貴，但是勝在情懷，如今通過這種方式確定了神秘車主的身份。

    通訊錄里的名字依舊是“樂樂”，物是人非，何唯不太想多說話，直到對方提到了許言之。

    “沒事，他不在車上的?！?/br>
    這只是何唯的猜測，嘉禾市中心現在是沒有下雨的，而許言之那邊傳來了雨聲，何唯認為許言之應該不在車禍現場，難怪剛才接電話的時候語氣和以往差不多，大概是和這起車禍無關的。

    “這樣，那就好……”

    “是的?！焙挝ㄉ驳鼗卮?，出于禮貌，沒有掛電話。

    面對陳以樂的時候，何唯自動把許言之拉到自己的陣營，這通電話到底是真的表示關心，還是帶著看好戲的心態，何唯并不想探究，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斟酌了半天，再次開口：“樂樂……”

    “何唯，我想起很久以前，你跟我說，不要玩車了，太危險了?！?/br>
    何唯：……

    當時的何唯一遍又一遍地請求陳以樂放棄這些危險游戲，卻也一次又一次地坐在他的副駕駛位置。

    這種陪伴方式并不是何唯想要的，可是卻別無選擇，這是少數可以靠近他、融入他所在圈子的方法之一。

    “其實今天，我們在另一條公路玩車。同行的朋友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馬上想到了你，何唯，我想起你，你懂我……”

    “是啊?！焙挝ú幻魉缘貞艘痪?。

    何唯知道賽車是對方宣泄情緒的方式，負面情緒大抵是來源于壓抑的家庭氛圍和冰冷的親子關系，兩人相處了許多年，何唯從不過問細節，生怕刺痛對方的心。

    “我總是不聽你的話。但是，但是當我聽說了那個車禍，我突然很害怕。何唯……”

    “嗯，怎么了？”

    何唯起身去開門，隔壁宿舍的同事來敲門借電蚊香液，趁著把東西遞給同事的空隙，何唯冷靜下來了。

    “我想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