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夜幕低垂,月色皎皎。 身影單薄的女孩走到男人面前,乖乖站定:“真的要去嗎?” 賀晏聲挑眉:“你不想?” 女孩捏緊斜挎的細長包帶,指骨泛白,“我怕麻煩你?!?/br> “我說不麻煩呢?”賀晏聲漫不經心的吐出一口煙。 女孩望著他的眼瞳,頃刻間,一點點的翻涌出細碎的星光,像是迷路在深淵里的人遇見耀眼的日輝。 “那就再次謝謝你了,賀晏聲?!彼币姷暮傲怂娜?。 賀晏聲喉骨滾動,隔著薄煙與女孩對視,少頃,煙散,他玩世不恭的揚唇,大掌伸向女孩:“走吧,再帶你瘋狂一次?!?/br> 傅清洛緩慢卻堅定的把手交到他的掌心中。 再瘋狂一次嗎? 她……她好像有點期待…… - 明天就是中秋節,要連著國慶放八天,何文琴便有點擔心自己的“零花錢”不能準時到賬。 她一邊拿著遙控器換臺,一邊偏頭問傅建成,“你說放假,會不會影響賀家打給我的一千萬???會延遲到賬嗎?” “又不是公對公,你就別擔心了,都回答你三次了?!备到ǔ捎悬c不耐煩。 何文琴看他對自己沒耐心的樣子,暗恨的翻了個白眼,接著道:“上星期一個沒注意,一下子就把那一千萬花干了,幸好下個月快到了,不然國慶都不好出去跟我那些姐妹們玩。你知道嗎?清洛那個高中同學,就是陳藝萱陳家,以前對我可是各種瞧不上,結果現在陳太太每天變著法的約我?!?/br> 何文琴故作妖嬈的撫了下耳鬢的頭發,“果然這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幸好我當年聰明,從小就開始培養女兒,不然現在哪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陳家找你是想通過你攀附賀家,你還是少跟她來往吧,賀少爺現在對我們家挺冷淡的,你當心被人恭維過頭,兀自承諾一些事,最后又辦不到,那到時候人家就看得出我們家外強中干了?!备到ǔ沙D暝谏虉錾辖?yin,還是有些智慧和定力的。 “我知道,我是那么笨的人嗎?”何文琴當然曉得自家在賀家面前說不上話,所以她只是稍微借點賀家的名義,出去炫耀炫耀,至于其他的,她才沒那么輕易答應呢。 不過等以后女兒給賀家生了寶貝曾孫,那她應該能跟著有點面子了。 想著這事,何文琴拿起手機道:“我問問清洛看,她懷沒懷上賀少爺的孩子。這算算,也結婚快一個月了,人家懷得快了,基本都有了?!?/br> “你消停點吧?!备到ǔ梢话褗Z過妻子的手機,“這個點,你還去打擾人家兩夫妻干什么?” 何文琴被提醒,掩嘴咯咯笑道:“也是也是,那算了,明天再問吧,也不知道他們明天會不會來一趟我們這邊?!?/br> “結婚第一年的中秋節,當然是回婆家,清洛是新嫁媳婦兒,她還是先顧著婆家那邊吧,畢竟賀家越喜歡她,對咱們才會越有利?!?/br> 傅建成眸中精光大閃,他公司目前已經陸續收到賀少爺的投資,賀家的一些資源也開始向他的公司傾斜,想必過不了幾年,他也能跟賀家那種大公司一樣,走哪都有人追捧了吧? 幻想著未來呼風喚雨的美好日子,傅建成眼角的細紋越擠越密。 然后就在這時,院子里的門鈴響起,何文琴揚聲喊:“張媽,有人按鈴,你去看看誰來了???” 張媽急匆匆的從廚房出來,她在提前弄明天過節要吃的食材,手上還有水,她邊在圍裙上擦,邊走到院子里。 當打開門看到是傅清洛跟賀晏聲,她激動的回頭喊屋里的人:“先生太太,是大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何文琴傅建成聽到,迅速出來相迎,臉都要笑爛了。 “賀少爺,你今天晚上怎么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家里都沒收拾?!焙挝那儆质歉吲d,又是不好意思。 傅建成也是,他連忙對張媽使眼色,讓她先回去收拾一下客廳,張媽心領神會,悄悄退進屋里,傅建成這才說話,“賀少爺,你開車過來的吧?是不是累了,走,咱們先去茶房那邊聊會兒?!?/br> 他想單獨跟賀晏聲聊天,因此把女兒支走:“清洛,你跟你媽去客廳看電視,爸爸跟賀少爺單獨說說話?!?/br> 傅清洛從進來這個家后,就一直垂著小臉,如果她爸媽稍微對她關心點,一定會發現她現在的情緒不對,也會發現她捏著包帶的小手在輕微的發顫。 真的來到這個充滿童年陰影的家后,傅清洛怕了,膽怯了,想退縮了,要不是男人牽著她的手,她估計早就跑了。 賀晏聲感知到掌心里的那只小手在顫栗,他瞇了瞇眼,更緊的握住對方,用力量告訴女孩,有他在呢。 “都去茶房聊會兒吧,今晚過來,我是有些事想跟你們兩個說?!辟R晏聲懶淡的開口。 夫妻倆全都沉浸在女婿第二次登門的喜悅中,完全沒察覺出問題,一個勁兒的說:“好好好,那都去茶房?!?/br> 何文琴:“張媽,你切點水果過來?!?/br> “好,馬上就來?!睆垕屄槔氖帐昂貌鑾?,又去廚房洗水果,切水果。 等張媽把水果端進來,又出去后,坐在太師椅上,隨口跟傅建成寒暄的賀晏聲才道出今晚來的目的。 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直接冷睇著何文琴道:“我今天來,是拿我太太的那一千萬的,岳母,是在你那吧?” 一句話,震得何文琴跟傅建成都懵了,尤其是何文琴,她茶桌下的手哆嗦了下,“……賀少爺怎么會這樣問,什么一千萬???” 她還想裝傻,因為在她看來,女兒應該不可能告狀,她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傅清洛就沒那個主動告狀的膽子! “我既然來了,自然表示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岳母就沒必要再跟我演戲了吧?”賀晏聲似有若無的扯出一絲冷笑。 何文琴嘴唇極速褪色,惱羞成怒的看向女兒,她真告狀了?! 傅清洛察覺到母親投來的怒火,身體不受控制的瑟縮。 賀晏聲心疼,但這茶房的椅子都是單人坐的太師椅,他也不好抱女孩,只能將大掌稍稍錯開,與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傅清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立即回握,竭力的從男人溫暖的掌心里尋求勇氣。 “岳母不用看清洛,我不是從她那知道的,畢竟岳母你最近炫耀了多少次,我想應該不用我幫你細數吧?”賀晏聲涼涼反問。 何文琴遷怒的火氣訕訕熄滅,又尷尬又窘迫。 她記得自己也沒炫耀多少次啊,怎么就傳到賀少爺的耳朵里了?再說,她都是在她們南城的圈子里炫耀的,又都是些中年女人,北城的賀少爺咋就知道了呢?還知道得這么快? 何文琴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誰出賣她的時候,她得趕緊解釋這件事,“賀少爺,我想你誤會了,這一千萬,是我們家清洛給我的,我是她的mama嘛,她現在嫁得好了,肯定是要孝敬孝敬我的,清洛,你說是吧?” “對對對,這是孩子孝敬她mama呢,不是賀少以為的意思?!备到ǔ哨s緊幫腔妻子。 結果他的話被賀晏聲抓到錯處,男人哂笑:“哦?岳父覺得我以為的是哪方面意思呢?” 傅建成一下子哽住。 何文琴暗罵了句老公蠢貨,旋即堆起笑臉,想要大事化?。骸皼],你岳父什么意思都沒有,這事就是清洛她心好,想著我這個當媽的養大她不容易,所以感恩回饋我呢。賀少爺,你也是當孩子的,肯定知道當父母的不容易吧?你是不知道,清洛小時候生病的時候,都是我一宿一宿不睡覺陪著她的,下著雨也是我背著她去看醫生的……” 何文琴演著演著,努力憋出一滴眼淚。 可惜,賀晏聲不買賬:“現在小學作文都不寫mama下雨背去醫院了,岳母換一個劇本吧?!?/br> 何文琴臉色尷尬的凝住,顯得她臉頰上那滴眼淚,一點不可憐,反倒滑稽得很。 茶壺里尚且燒著水,水沸了,茶蓋咕嚕嚕的撲騰著,可沒人去關,直到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鳴,傅建成才魂歸身體,趕緊把電器關了。 這會兒,他終于恢復了幾分平時的聰明理智,趕緊拍了下妻子的胳膊道:“你看你,都叫你別要女兒的錢了吧,清洛好心,咱們當父母的也不能真受著啊,你快上樓去,把清洛給你的那張卡拿下來,還給咱女兒,以后就不準要女兒給的錢了?!?/br> 何文琴被點醒,跟著演戲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女兒一孝順我,我一高興,就昏頭了?!?/br> 她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結果剛被嚇軟了腿,撐了兩次才站起,“賀少爺,你等我會兒啊,我上去拿卡?!?/br> 賀晏聲看這兩人都到這時候了,還在拐彎抹角的想把這個月的一千萬抹去,話里話外都說的是從下個月開始不要錢,可真是貪婪啊。 他徹底沒了陪他們周旋的意思,開門見山道:“你們把女兒當成籌碼嫁進我們家,總共換了兩個億聘禮,外加我注資你們家的公司,怎么,你們覺得我們賀家很像冤大頭嗎?收了這么多好處,現在竟然還要私吞我太太的錢,甚至是私吞她的工資,讓她沒錢可用,只能跑去外面找兼職?” “什么?兼職?”何文琴不可思議的提高音量:“我不是讓她找你要錢嗎!” 話落,她驚覺自己說錯話,臉色蒼白的捂住嘴。 賀晏聲冷涼的笑了,原來是打著這主意呢,若他和女孩真是有名有實的夫妻,對方是不是就想著女孩不停的問他要錢,然后她再從女孩那里拿錢,這樣一來,她就有了源源不斷的供血源? “岳母倒是聰明,這是把我當成提款機了啊?!辟R晏聲譏諷。 何文琴慌亂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讓清洛找你要錢,沒想她再給我的,真的!” 看賀晏聲眼神不信,又隱帶嘲弄,何文琴心里越來越著急,然后急著急著,她忽然有點惱羞成怒了。 她可是丈母娘好不好,賀少爺有沒有點尊老愛幼的禮貌? 平時在女兒面前耀武揚威慣了的何文琴,猛地情緒上頭,一臉耍無賴的說道:“賀少爺,你們家是比我們家有錢,這點我承認,但再怎么樣,我也是你丈母娘,是你老婆的媽吧?你是不是該對我尊重點?再說了,不就一千萬嗎?我用了又怎么樣?你們家又不是缺這點錢,你再給我女兒不就行了?” 這就是虛榮貪婪的人,他們永遠不知節制,甚至你稍微松一點口,他們就會如同藤蔓一樣纏上來,扒在你身上拼命的吸血。 不過這種人對付起來也容易,因為過于愛錢的他們,非常害怕失去錢,“你說得對,你用了是不會怎么樣,畢竟我也可以毀了你們家的公司,想來到時候,你們也不敢怎么樣,對吧?” “什、什么?”何文琴大驚失色,“不!你不可以!我們之前說好的!你怎么能言而無信!你這樣的話,你就把女兒還我!我們家不嫁了!” 這番幼稚的話,賀晏聲只回以冷笑,連辯論都不屑。 人都娶了,誰還逼得了他跟女孩離婚不成?就算能逼,那就試試看,誰先被玩死,可傅家敢跟他對著干嗎? 傅建成被賀晏聲笑得全身冒冷汗,也大概明白了賀晏聲今天來的意思…… 他目光復雜的看了眼自從踏進家門,一直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女兒。 他這人跟父母那輩有點像,確實更偏愛兒子,加上這個女兒是個安靜的性子,嘴不甜,他就更對她沒什么關注,只想著把她嫁個高門,換取點利益。 而她這點上,倒是挺爭氣的,竟然把首富家的大少爺迷住了,給他換來頗多財富。 既是如此,那她的價值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雖然此時舍棄有點可惜,但賀少爺已經發了火,他只能選擇更有利的一方。 腦海里電光火石的權衡完利弊,傅建成憤怒的拍桌站起,呵斥妻子:“夠了何文琴,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女兒都嫁了,哪有要回來的道理?也不怕外人看我們家的笑話!” 何文琴發xiele一通,理智重新占據高地,此時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因此被老公罵了,她難得沒回嘴,自知理虧的縮著脖子。 傅建成見狀,立即轉頭看向賀晏聲,笑容諂媚:“賀少爺,你別聽你岳母那些話,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我知道這一千萬咱家做得不地道,我愿意如數歸還,以后也保證不再問清洛要任何一分錢,就是……就是……找她,咱都不找了,以后我和你就只有公司上的往來,你看如何?” 傅清洛終于抬起小腦袋,烏黑眼眸靜靜地看向父親。 何文琴也聽懂了老公的意思,詫異的出聲:“傅建成,你這意思是……” 傅建成瞪了眼妻子,生怕她又發瘋,急忙說道:“我能有什么意思?這女人嫁出去了,本來就是婆家的人了,我們做娘家的,本來就是能不打擾就不打擾!” “可是……”還可以要錢??!這次一千萬雖說失敗了,那以后她少要點,要個五百萬總可以了吧? 而如果兩家徹底斷絕來往的話,那她就一分錢都要不到了,多虧??! 何文琴焦急的想讓老公改口,但她的話被賀晏聲打斷了,“岳父這話,我看可行,那以后就這樣吧?!?/br> 他又看向明顯不愿意的何文琴:“岳母似乎還有話說?” “我……我……”何文琴一對上賀晏聲涼涔涔的厲眼,心里就慫得啥也不敢說了。 “看來岳母也認同,那就請岳母上去,把我太太的工資卡拿來吧?!辟R晏聲客客氣氣的比了個請的動作。 何文琴腳下灌鉛般的重,有點邁不動,傅建成推了她一下,拉著臉催促,“快去!” 何文琴孤立無援,終是只有上樓拿卡,磨磨蹭蹭十分鐘,她再次回到茶房,將傅清洛的那張工資卡遞出去。 賀晏聲兩指夾過,輕搖慢晃:“我沒記錯的,岳母上周好像買了個八百萬的玉鐲?想來,這卡里的錢是見底了。二位看一下,是誰補齊這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