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圈里那些名媛里面,倒是有幾個見過賀家大少的,她們還偷拍過那位賀少的照片,但她們沒拿過給她看,所以她只知道對方很帥,很花心,換女人如衣服。 花心…… 想著這點,傅清洛手里的筆越畫越快,漸漸地,那些線條從無序到有序,匯聚成一個人的模樣,等她反應過來,那個三少的大致輪廓已經成型。 傅清洛停下鉛筆,沉靜的看著手里的畫,黑暗無聲的從四面八方涌來,鉆進她琥珀色的眼瞳里,它們就像是一張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層又一層的將她套牢,帶著她往深淵里下墜,而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一個三少來救她。 只希望那個賀少,不是周子鳴那種人吧。寂靜的夜里色,傅清洛不抱希望的祈愿。 嗡嗡嗡—— 歐式小圓桌上的手機傳來震動。 傅清洛閉上的卷翹睫羽緩緩睜開,細長白皙的手指拿起手機解鎖,是個同城的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你好,我是賀晏聲,明天我們見一面?】 第5章 翌日八點半,傅建成何文琴打扮隆重的從家里出發,出門前,他們叮囑女兒在家好好等消息,不要亂跑。 不過他們前腳剛走,傅清洛后腳就回了臥室換衣服,那位賀少約她早上十點見面。 換好母親給她買的高定裙子,她又坐到梳妝臺前化妝,她以前出去見人,都會這樣打扮,只是這次當她打開化妝盒時,她動作遲疑了。 幾分鐘后,她將身上的漂亮裙子換成普普通通的森系風格,寬大的上衣,加一條寬大的褲子,長發也被她編成了兩條麻花辮。 當然,看起來并不丑,只不過相對來說,會有點土。 她沒記錯的話,陳藝萱她們說過那位賀少喜歡明艷時髦的女人。 傅清洛不知道今天賀少單獨見她是有什么事,但不管是什么,她打扮得土一點,不符合賀少的審美一點,應該都會更加安全吧?還說不定那位賀少看過她后,回去就悔婚了呢? 習慣了被壓迫的少女,也就只能想到這個抗議的方法了,她忐忑的握握拳,深呼吸一口氣,背上一個樸素的帆布包出門。 弟弟已經出去玩,估計不到晚上不會回來,倒是不怕他告狀。傅清洛就去跟張媽說了聲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便離開家里,去外面打了輛網約車。 約的地點離她家不算遠,她不知道是不是那個賀少刻意為之。十幾分鐘后,她走進一家咖啡店,報的是賀少的電話,店員查證完,引著她上二樓的雅座,不一會兒,還給她端來咖啡和甜點,說是那位賀少預先訂的。 傅清洛不解的眨眨眼,越發想不明白那個賀少什么意思,是禮節性的禮貌,還是為了反悔,提前向她釋放出一些善意? 希望是后者吧。 傅清洛攪著眼前的咖啡,習慣性的開始發呆。她來早了,提前了半小時,而她不愛玩手機,所以別人等待的時候,大概就是刷刷微博、短視頻,她卻是更喜歡放空自己。 早上的咖啡店格外安靜,只有舒緩的輕音樂悠揚的飄在空中,整個二樓,除了傅清洛,一個人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她敏感的察覺到二樓來了人,立即看過去,來人身姿頎長挺拔,一身簡單休閑的白t,淺色牛仔褲,時尚又潮酷,直挺的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黑色墨鏡,走路時,左手抄在褲兜里,頗有些隨性慵懶。 就是怎么看怎么有點眼熟…… 傅清洛傻傻的看呆,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摘下墨鏡,朝她挑起一抹雅痞的笑:“嗨,好久不見?!?/br> 傅清洛難得失態的站起身,“你是……賀晏聲?” 賀晏聲懶懶的偏了偏頭:“不然?不過你似乎還是不認識我?” 他還以為昨天他小姑給傅家發出請柬后,這個女孩怎么也該對他有所了解,不想她還是跟第一次見面一樣,對他很陌生。 這似乎還是第一個對他不感興趣的女人。 賀晏聲一時很難說清心里是什么感覺,最后只能道:彼此都不感興趣也好,這樣婚后才能和平相處。 “先坐吧?!辟R晏聲輕抬下巴,示意女孩坐下。 傅清洛心情復雜的眨眨眼,坐回椅子上。賀少就是三少?那個救過她一次的三少要娶她?為何?她不解的問出這個問題。 賀晏聲長腿-交疊,冷白指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墨鏡,玩世不恭的笑言:“你看起來很乖?!?/br> 傅清洛聽到這個答案,倒是不怎么意外,很多男性都喜歡她這種乖的,因為乖,意味著聽話,意味著懂事,婆家也喜歡她這種兒媳婦,因為好拿捏。 至于她自己怎么想,誰又在乎呢。 傅清洛平靜的喔了聲,又問:“那你今天單獨見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嗎?” “是有一點想要跟你提前約定好?!辟R晏聲桃花眼半闔,幽邃的看著對面格外清純的女孩。 她今天粉黛未施,還扎著他欣賞不來的麻花辮,可這樣的裝扮落在她身上,卻出乎意料的好看,像一朵純潔的茉莉花,誘人采擷。 賀晏聲子瞳微閃,但最終還是涼薄占據高位,直白道:“婚后我們各過各的,誰也別管誰。能接受嗎?” 傅清洛恍然大悟,原來賀少今天約她見面,是要跟她說這個呀,她覺得對方其實沒必要這樣特意來警告她,商業聯姻嘛,她懂的,她不會管他,也不會在意他外面的鶯鶯燕燕。 不過—— 傅清洛桌下的玉白小手攥緊衣擺,細聲細氣問:“那如果我不接受,你就不會娶我了是嗎?” “那你是想嫁給我這個跟你互不干涉的人,還是想嫁給上次你相親那樣的?”賀晏聲好整以暇的反問。 傅清洛怔住,是啊,她總有一天會被父母當作利益的籌碼交換出去的,除非她學會反抗,離家出走,逃到誰也找不到的天涯海角。 但她……不知道該怎么反抗怎么逃,多年的聽話,似乎已經像是一個程序植入她的血液里,她不懂得該怎么逃出原生家庭。 她是一個很懦弱無能的人,而她這樣的人注定在泥土里腐朽糜爛。 傅清洛垂下濃密的眼睫,任由那片陰影蓋住她雪白的面頰,“你以后真的不會……管我嗎?” 她想問的是,他會不會像周子鳴那樣欺負她。 賀晏聲很神奇的領會到女孩的意思,莫名噎了下,好歹他也是救過她一次的人,她竟然這么不相信他,他是那種勉強女人的男人嗎? 賀晏聲有些痞氣的斜扯起一側唇角,年少輕狂道:“放心,你以后越界了,我都不會越界,你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br> 傅清洛心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好那就好,她緩緩撩起眼簾,沉靜的烏眸里,多了幾分靈動的笑意:“那你也放心,我不會越界的?!?/br> 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有多少女人,她都不會在意,也不會管的,只要他別欺負她就好。 這女孩發自內心笑的時候,還真是怪好看的,賀晏聲情不自禁的盯著女孩姣好的面容看,忽然,他聯想到什么,玩味兒問:“你別告訴我,你今天這么素面朝天的打扮,是故意的?想讓我不滿意,從而退婚?” 小心思被發現,傅清洛尷尬窘迫的抿了抿櫻唇,桌下的小手絞在一起,完全不敢看男人。 賀晏聲見自己猜對,啞然失笑:“可以啊你,比上次有進步,知道反抗了?!?/br> 傅清洛微訝的抬頭,杏眸睜得有些圓,“你不生氣嗎?”她今天的行為屬于比較失禮的,她還以為對方會覺得被冒犯了呢。 “有什么好生氣的,你不情愿,我也不情愿?!辟R晏聲轉了一圈手中的墨鏡,懶漫道:“這樣正好合適,免得有別的情感牽扯?!?/br> 原來他也是被逼的嗎,可他看起來很瀟灑???看來,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時候。傅清洛眨眨眼,懷著對上次的報恩,再次保證道:“如果我們真的結婚了,你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不會有什么改變的?!?/br> 賀晏聲眉梢輕挑,游戲人間的深眸懾住女孩,少女睜著大眼睛回視他,眸中的情緒很真誠,但或許是太真誠了,他心里隱隱泛起一絲異樣的波瀾。 適時,窗外傳來鳴笛聲,將這絲剛形成的異樣打散,賀晏聲便沒去在意,他漫不經心的掃了眼窗外,視線收回來,薄唇翕動,提起另一個話題,“對了,我聽我小姑說你之前手腫了,現在應該好了吧?” 傅清洛沒料到他會問這件事,愣了下,點頭:“已經好了?!?/br> “你父母打的?”賀晏聲問。 傅清洛不覺得有什么隱瞞的必要,她輕輕嗯了聲。 賀晏聲:“抱歉?!?/br> 傅清洛訝然,反應過來,連忙道:“不關你的事,那天,我很感謝你帶我走?!?/br> 要是沒有他強行拉走她,她當時很可能會喘不過那口氣,走上極端的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自殺的傾向,只不過就看會因為哪件事把她逼上這條路,這些年,她一直清醒又平靜的等待著。 “我其實也覺得你應該是愿意跟我走的?!辟R晏聲情緒變化很快,前一秒一本正經的道歉,下一秒又桀驁不羈的笑了。 窗外的自然光線傾灑進來,照亮他左半邊臉,尤其是他左眼下的那顆黑色淚痣,一時間讓他的俊美透出幾分邪氣妖艷。 但很快被他戴上的墨鏡掩蓋,男人站起身道別:“那今天就說到這了,應該過幾天我們就會去領證,到時候再見?!?/br> “三……賀少爺,請等等?!备登迓寮m結了一下稱呼,急忙站起來叫住對方。 賀晏聲回頭,墨鏡下的劍眉上揚:“還有事?” 傅清洛拿出帆布包里的錢包,從里面取出兩張紅票子,瑩潤粉白的指尖遞向男人,“這是上次欠你的錢,還有你的衣服價值多少?” “哦?還我錢?”賀晏聲低低啞啞的吐出幾個字,邊說,精壯高大的身體邊一步步的逼近女孩,傅清洛不安的后退,膝蓋窩撞到椅子,酸軟的跌坐回去。 賀晏聲雙手囂張的撐在她椅子兩邊的扶手上,嘴角挑起危險的笑:“你確定要跟我算錢?” 傅清洛掃過男人嘴角的壞笑,睫羽輕顫著垂下,又發現男人的胸膛過于靠近,她小身板不自禁的往后面縮了縮,呼吸微屏,嗓音細軟的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我們既然又見到了,我還是應該把錢還你?!?/br> 女孩說話的時候,一直不敢直視他,眼睛始終保持著半垂的動作,這讓他更能看清她細密卷翹的睫羽,像一面扇子,每眨一下,就撩起一縷清風拂過他心尖。 嘖,怎么會有這么乖,又這么膽小的女孩。 算了,不嚇她了。 賀晏聲緩了音色:“下次別跟我提錢了,我還沒遜到要你們女生的錢,嗯?”最后一聲,尾音拉長上揚,格外磁性。 傅清洛卻是聽不出什么區別的,她悶著小腦袋,點頭答應,看來他真的不喜歡女生還他錢,那她以后還是盡量別在這上面踩他紅線吧。 賀晏聲見女孩聽話,磁啞一笑,徹底放過她。他站直身體,單手插兜道:“那領證見了,拜?!?/br> 等傅清洛終于敢抬起頭的時候,男人的身影早已不見,不過女孩還是乖巧的舉起手,對著空氣揮了揮,“拜拜?!?/br> 第6章 傅清洛跟賀晏聲領證的時間定在九月四日,星期一,這日子是找人算過的,那天宜娶宜嫁,但他們并不辦婚禮酒席,只領證。 這般看起來,賀家似乎不太重視女方,對此,傅清洛的父母私下里頗有些怨念。 不過賀家許諾的利益大抵是很豐厚的,他們碎碎念兩句后,又牙不見眼的笑了,還勸傅清洛不要多想,先嫁進去了再說,等以后生了“小太子”,那不是想要什么要什么? 傅清洛其實完全沒有不高興,她反而喜歡這樣簡單的結婚方式,她猜測,應該是賀少要求的,他們本來就沒感情,何必搞那些儀式呢。 只是到底是要結婚了,她心中難免對未來有些忐忑不安,因此領證的前一天,在歌劇院排練完后,同事們都陸陸續續的去吃飯,只有她還留在休息室里,托腮發呆。 上完洗手間的涂云馨經過休息室,發現里面還有人,她疑惑的推開虛掩的房門,探頭進去,見是團里最不合群的清冷美人傅清洛,她遲疑了下,才開口問:“你不去吃飯嗎?” 傅清洛回神,看向門口,溫言道:“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去?!?/br> “哦,那好吧?!蓖吭栖案皇呛苁?,聞言就打算走人,不過動了一步,她還是又好心的多嘴問:“你是不舒服嗎?要不要我給你帶一份飯過來?” 傅清洛搖搖頭,微笑道:“不用了,謝謝?!?/br> “喔,那好吧?!蓖吭栖坝指砂桶偷闹貜瓦@幾個字,見對方確實不需要她幫什么忙,她默默將門重新虛掩起來,一個人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