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張媽瞧出來,立即不再細問,只道:“那你干得好!不喜歡的就是要大膽的拒絕!” 這是今天第二個對她的逃親表示認可的,第一個自然是帶她逃親的那個三少,傅清洛心里淌過溫暖,可能就是這些偶爾的溫情才讓她想活著吧。 可是活著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呢? 深夜,傅清洛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思考,左手雖是上了藥,但還是沒有好全,時不時就抽疼一下,攪得她難以安眠。 其實因為那個三少的警告,周子鳴那邊并沒有把過錯推她身上,只說他不滿意她,沒說自己被打的事情,不然她就不是挨幾戒尺的事情了,母親主要是氣她不打招呼就跑,還那么晚歸家。 不知道下次相親的對象會是誰…… 傅清洛想著這個問題,半夢半醒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被一道粗魯的推門聲吵醒的,母親第一次用那么激動的聲音喊她:“清洛!快起來,快起來!mama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快醒醒!別睡了!” 傅清洛在搖晃中痛苦的睜開眼,因為沒睡好的緣故,她此時的太陽xue特別刺疼,“媽,什么好消息?” 她趕緊接茬母親的話,免得她再搖。 何文琴看女兒醒了,果然不再搖她,而是眉飛色舞的說:“你看mama以前逼著你學鋼琴是多有先見之明!我就說這種特長絕對會受那些頂級豪門的喜歡的,你知道今天誰聯系我,要讓你上家里去表演嗎?” 傅清洛實在感同身受不了母親的高興,她的心反而沉到谷底,下一次相親,這么快就要來了嗎? 這次會是什么人家? 又一個周子鳴嗎? “看你這呆樣!”何文琴看女兒傻愣著不接話,沒好氣的戳了下她的額頭,但又確實太高興,自個兒補充完:“我跟你說,是北城的賀家!咱們整個燕城的首富!首富??!那可是全國前十、全球一百強的大企業??!” 首富賀家?他們家怎么會讓她去家里表演?是單純的想聽她彈琴,還是相親? 應該是前者吧,她母親估計是自作多情的想多了。 但是她的手…… 傅清洛舉起左手,經過一夜的休養,她的手依然很腫,甚至從昨天的虎口、掌心腫到了五根手指上,此刻看起來,她的手就像是一個剛出鍋的饅頭,連彎曲都艱難。 無比興奮的何文琴見狀,頓時如同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她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打過女兒。 “我真是不想說你了!都跟你說了,女兒現在長大了,不能輕易動手,要是留了什么疤,還怎么嫁得出去!”客廳里,父親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的訓斥母親,“你看吧,現在清洛的手還怎么彈琴?那可是賀家主動邀約!是賀家??!我馬上就要搭上賀家的線了!可現在全被你毀了!你說——現在要怎么辦!” 母親委屈的反駁:“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昨晚教訓女兒的時候,你在旁邊也沒阻止啊?!?/br> 父親被說得一噎,惱羞成怒道:“我不管,反正這禍是你闖的!你給我想辦法,要是這事毀了,我跟你沒完!” “你想怎么跟我沒完???”母親的聲音尖細揚高:“傅建成,你想跟我離婚,娶外面那個sao貨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你要是敢負我,我鬧到電視臺去!” “你你你——你說些什么有的沒的!清洛還在這呢!”父親心虛的扯出她當擋箭牌。 傅清洛巴掌大的小臉垂得更低,安靜的敷自己的手掌,看看能不能在出發前,敷得別那么腫。 至于父母的爭吵,她什么話都沒有,她在這個家,一向沒有說話的份兒。 只是最后,她的手還是沒能很好的消腫,無奈,父母只能出餿主意,說賀家必須去,至于到時候不能表演,那就再說,反正先把人見了,把交情攀了。 如此,他們一家三口出發,本來沒邀請父親的,可這種見大人物的事情,父親不放心母親一個家庭主婦單獨去,擔心她母親沒把交情攀好,反倒得罪,所以思來想去,父親就跟著她們一起了,他還親自充當司機開車。 過去的路上,要從南城到北城,跨越大半個城市,父親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茗公館。 這里是他們燕城最出名的頂級富豪區,除了一流老牌世家能住進這里,其他人都只能眼饞羨慕。 駛進賀家宅院,父親將鑰匙交給賀家的司機,然后他們在陳姓管家的帶領下,拘謹的走進富麗堂皇的賀家。 賀老夫人跟賀三太太起身相迎,傅建成何文琴局促諂媚的跟兩人打招呼,對比起來,傅清洛年齡最小,卻是最從容大方的那個。 賀老夫人看在心里,暗自滿意,賀嵐也比較滿意,不過很快,這份滿意蕩然無存。 因為傅建成道:“賀老夫人,賀董事,真是不好意思,早上我家清洛因為太高興要來你們家表演,所以倒水的時候,不小心燙了下,把手燙腫了,現在還沒消腫?!?/br> 這是他們過來的路上,臨時想的理由。 傅建成推了下女兒,示意她把腫的那只手給賀家人看。 傅清洛沒有什么所圖的利益,因此她很坦然的把紅腫的左手露出來,不在乎對方會不會對她有什么看法。 “這也燙得太厲害了?!辟R老夫人心疼的出聲,雖說對方彈不成鋼琴還不提前打電話告知,反而來了才說的行為,讓她有些反感,但看著小姑娘紅腫的小手,她多少又有些心軟心疼。 賀嵐就沒母親那么好說話了,她剛才對傅家人的好印象跌到谷底,臉色便擺出在公司上班的管理者姿態:“既然彈不成,為什么不提前打電話跟我另約時間?我和你的太太一早才通過電話的?!?/br> 何文琴看賀嵐面色不虞,心臟狠狠發緊,她和老公就是怕另約時間后沒下文,所以才不想錯過這一次啊。 她急忙解釋道:“賀太太,我們不是故意不說的,其實我女兒還能彈,真的,就是可能會沒有手好的時候那么好聽,但也不會影響太多,我們家清洛的琴技很好的?!?/br> “對對對,賀董事,我們家清洛還能彈的,所以我們才決定還是過來一趟?!备到ǔ蛇B聲附和妻子的話:“難得賀老夫人賀董事你們看得上我們家清洛的琴技,我們怎么能因為這一點點的困難就退縮呢?!?/br> 這兩人自認說得足夠諂媚卑微,殊不知他們越這樣趨炎附勢,越是讓賀老夫人賀嵐看不起,她們甚至都有點懷疑傅清洛的手不是今早燙腫的。 這女孩昨天不也逃親了嗎?說不定是被打腫的也未可知。 不過賀嵐沒義務為傅清洛出頭,她還不夠了解傅清洛,萬一她跟她父母一個德行呢?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算了,你們女兒的手都腫成這樣了,我們再讓她彈,倒是顯得我和我媽像壞人一樣,陳管家,送客吧?!辟R嵐徹底對傅清洛失去興趣,不欲再和這家周旋。 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的傅建成何文琴臉色大變,慌張的站起來道歉,可惜,對方一點也不領情。 情急之下,何文琴自認精明的拉上女兒的手,帶著她朝人家家里擺放的鋼琴走:“清洛,你快給賀老夫人賀太太彈一下,讓她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彈?!?/br> 傅清洛猝不及防的被母親按到別人家的鋼琴前坐下,淡然的小臉浮上無措為難,別人都拒絕了,他們怎么還能強行使用人家的鋼琴呢?這也太不禮貌了。 傅清洛尷尬的看向母親,小聲拒絕:“媽,還是算了吧?!?/br> “算什么算!你怎么那么沒用!趕緊彈!”何文琴氣惱的掐了下女兒的胳膊,眼神暗示她臉皮厚點。 傅清洛哪里學得會母親的厚臉皮,她哀求的搖搖頭,試圖讓她的母親不要把她置身于那么尷尬的境地。 然而,她這軟弱樣,不僅沒勾起母親的疼惜,反倒讓何文琴火冒三丈,只覺得自己女兒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她抬起手又想掐她,傅清洛下意識的瑟縮身體。 不過這一次,何文琴沒能掐到女兒,一旁的賀老夫人看不慣的開了口:“那就彈吧,我聽一聽?!?/br> 傅建成何文琴驚喜的一愣,傅清洛微訝的看向那位老人家。 “媽——”賀嵐不贊成的喊了聲母親。 這家人她是一點也不想留在家里了,她還以為培養出鋼琴才女的家庭,會是個有內涵的呢,結果這般上不了臺面,主人家都拒絕了,他們竟然還能強行坐到她家的鋼琴前,這算什么?沒見過這么不知禮節的! “聽一聽吧?!辟R老夫人慈祥和藹的拍拍女兒的手。 賀嵐欲言又止,母親肯定是看那個女孩夾在他們雙方中間,有點可憐,一時心軟了吧? 這家人一看就不怎么愛他們的女兒,她最討厭那種當著外人面,教訓孩子的,仿佛在用孩子逼她們家似的,不過這小姑娘為難糾結的樣子確實也可憐…… 唉—— 算了算了,那就彈吧。 最后,傅清洛彈了一首《天宮之城》,這首鋼琴曲旋律溫柔,感情細膩,即使傅清洛的手受了傷,依然被她演繹得很完整。 確實如她的父母所說,她琴技很好。 賀嵐臉色稍霽,而她們既然聽了傅清洛的演奏,自是不能馬上趕他們一家人走,也就勉勉強強的留他們下來吃了頓午飯。 吃完,她把提前準備好的見面禮——一個價值二十幾萬的包——送給傅清洛,然后迫不及待的讓陳管家送人,算是錢貨兩訖。 傅家這下也不敢再厚臉皮的強留,他們知道,今天這出餿主意,那是一點沒攀上賀家,反而把人得罪了個徹徹底底。 傅建成怒火中燒,回去的路上,罵完女兒罵妻子。 傅清洛不敢還嘴,在后座緘默不語的揉腫成香腸的手指,母親卻是不服氣,跟父親對罵,一時間,車廂里像是在打仗,吵得不行。 傅清洛還是不為所動,她靜得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花瓶,隨波逐流,無依無靠。 結果他們誰都不知道,賀老夫人還真就看上了傅清洛。 “媽,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看了傅家那言行舉止,還要那個女孩嫁給小晏?”賀嵐不可思議,她雖然說要收拾小晏,但也不準備給侄子隨隨便便找個媳婦兒啊,怎么最寵小晏的母親還亂來了? “那女孩的父母確實不怎么樣,但那個女孩我瞧著挺好的?!辟R老夫人這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別看她現在慈祥得像尊菩薩,年輕時候,那也是跟著老公天南地北創業的女強人,看人的眼力,女兒賀嵐都比不上她。 她抬起歷經滄桑的眼睛望了眼傅家離開的方向,笑道:“那孩子彈琴的時候,明明手指很疼,卻依然堅持隱忍,彈完了,手一直在細細發顫,也不發一言,乖得讓人心疼?!?/br> “她父母都不心疼她,您老心疼什么?!辟R嵐心腸更硬,好笑道。 賀老夫人搖搖頭,意思是不光是心疼的原因:“我要說的是那孩子很沉得住氣,情緒特別穩定,這樣的人你不覺得跟小晏正好互補嗎?小晏因為他父親的事情,從小就叛逆得很,你越不要他干什么,他越要干什么,如若給他找個強勢的女孩,他們這日子肯定過不下去的,只有剛剛那孩子或許才能包容下小晏所有的任性乖戾?!?/br> 賀嵐沉默,有些被母親說動,只是尋思一會兒,還是遲疑道:“但這傅家真的太糟糕了,這種家庭我一眼就看穿了,唯利是圖,勢利眼,墻頭草,他們女兒要是嫁進咱們賀家,以后就會一直在我們身上吸血,不知節制!” “那我們家就這么容易讓他們隨意吸血?”賀老夫人反問。 賀嵐噎住,須臾,看著母親笑了。 賀老夫人也笑了,慈祥的拍拍女兒的手:“咱們在這里說這么多也沒用,先問問小晏的意思吧,他要是不同意,說實話,我也拿他沒辦法?!?/br> 賀嵐:“好,我來問?!?/br> 傍晚,絢爛繽紛的霓虹取代西沉的太陽將這座城市籠罩,屬于年輕人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未名酒吧,某vip包廂,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正在玩飛鏢喝酒,九環以內可免喝,其他環,則視情況而定,比如八環喝一杯,七環兩杯,六環三杯,以此類推。 一圈輪完,又到了賀晏聲,包廂里的氣氛飆升,大家整齊劃一的喊著“三少”“三少”。 賀晏聲嘴角噙著笑,懶洋洋的插兜上前,他今天穿的是件粉色的潮牌t恤,一點不女氣,反倒讓他的膚色更顯冷白,像冬日里的霜雪,也更添了幾分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味兒。 他接過一跟班遞來的飛鏢,慵懶感慨:“下次不賭喝酒了,玩半天,我是一杯沒喝到?!?/br> 看似遺憾的語氣,其實是在炫耀自己的技術高超,每輪都射進了九環以內,根本輪不到他喝酒。 “艸——”發小沈洲頂了下臉腮,吐出國粹。 瞿筱、陸陳宇這倆核心圈里的也各自罵了罵。 “三哥,既然你不滿意,那這輪就賭紅心,射不到的話,你就罰酒三杯,怎么樣?”穿著吊帶黑裙,性感明媚的瞿筱笑瞇瞇的提議。 沈洲陸陳宇立即帶領其他人起哄,非要賀晏聲同意不可。 賀晏聲無甚所謂,散漫的挑了挑眉骨:“行,陪你們玩,但我要是中了,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罰酒三杯?!?/br> “沒問題!”包廂里的人齊刷刷回答,出來玩,本就是喝酒,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沒等大家看到賀晏聲這輪中不中,他褲兜里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賀晏聲摸出來看,見是小姑,蹙了蹙眉,卻又不好不接,他道:“我先接個電話?!?/br> “誰打的啊三哥?”沈洲好奇的問。 賀晏聲:“我小姑?!?/br> 沈洲哈的一笑,聲量拔高:“三哥,你小姑不會又要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