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安發現燕熙的臉色很差，不是那種過于疲憊而產生的蒼白，反而像是受到嚴重打擊。

    燕熙聞言抬頭，喉結不停地滾動，他很吃力的擠出聲音：“莫...元...沒了...”

    江云安眼前一黑，不自覺往后退了幾步，堪堪穩住身形：“你說什么？”

    “莫元沒了...我完了...”

    燕熙失神的重復這句話，江云安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完全思考不了其他事情。

    不...不僅是燕熙完了...

    莫無聞也完了...

    支撐他這么久的信念崩塌，反噬絕對嚴重，江云安甚至沒有勇氣去想象莫無聞知道莫元沒了的模樣。

    “千萬、千萬不能說出去?！?/br>
    江云安擦著停不下來的眼淚，轉過身不忍心再看病床上的人。

    然而，莫無聞的聲音突兀響起：“莫元走了，對嗎？”

    第44章 我們之間結束了

    聽到聲音的江云安和燕熙心一沉，寒毛豎起，脊梁骨發冷，他們像被牽動的木偶，一點一點運轉著老舊零件，卻擠不出一句話。

    莫無聞眨了眨眼睛，看似坦然：“他覺得一直在拖累我，覺得太累了，就不想活了?！?/br>
    “不是的，他求生欲很強，他…”

    燕熙生澀的、艱難的回了一句，他抖得厲害，這樣安靜的，不吵不鬧的莫無聞太可怕了，仿佛失去了全部在意的東西，是生是死都無所謂。

    “嗯…”

    淺淺的一個嗯，連莫無聞自己都不清楚代表著什么，他就是有點累，明明睡了那么久，卻仍然充斥著疲憊，提不起一點興趣和力氣，于是他朝著江云安笑了笑：“安安，我有話想和燕熙單獨說，你先到樓下的休息區等會，行嗎？”

    江云安眼底的擔憂沒有被莫無聞錯過，床上的人好似在哀求：“安安，我沒事的?！?/br>
    “好?！?/br>
    江云安還是同意了，他關門前還不忘遞給燕熙一個眼神，讓燕熙說話注意點。

    隨著門被關緊，莫無聞嘆了一口氣，將不值錢的感情暫時壓在心底。

    他任由燕熙抓著自己的手，原本傲氣十足且不肯低頭的男人竟然露出這么脆弱的一面，莫無聞覺得很好笑：“你不用這樣，他是我弟弟，和你沒關系?！?/br>
    “什么叫和我沒關系？！莫無聞，你有沒有心??？！”

    燕熙紅著眼睛，強撐著讓自己不要落淚：“我難道沒有找醫生好好照顧他嗎？！我難道沒有…”

    “我一開始貼上來，就是為了小元，說難聽點，你我之間從始至終都是交易關系，沒必要在這里強行煽情，這不適合你?！?/br>
    莫無聞冷著臉，頹敗的氣息纏在身上，他給自己建立起一道屏障，拒絕他人入內，其實很想把自己放空，但腦子不可以停止想事，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么活。

    燕熙愣住了，略垂下眼皮，似乎在發呆。

    一秒、兩秒、三秒...

    莫無聞的聲音打破了好不容易拼接起的平和：“燕熙，我們結束吧，剩下的錢我會還的，好歹我也讓你玩了這么長時間，應該能算還了一小部分?！?/br>
    “你說什么？！”

    燕熙額角蹦出青筋，他呼哧呼哧喘著氣，憤怒差點侵蝕他的理智，兩只手緊緊鎖著莫無聞的肩膀，一滴又一滴的淚落在身下人的臉頰上：“莫無聞...你真狠心...你以為...你以為簡簡單單的錢就能償還嗎？！”

    莫無聞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再也無法聚集心疼來反饋給燕熙：“不然呢？”

    燕熙傻傻的呢喃：“什么？”

    “你又不愛我，何必浪費時間來跟我討論這種問題？我并不想糾纏你，你也不想糾纏我，不是很好嗎？”

    燕熙搖了搖頭，手上的力氣被抽空一般，他懵懂無助的抵在莫無聞肩窩處，悶悶的：“我不要，我不想結束！我不想！”

    “燕熙，莫元沒了?！?/br>
    莫無聞仍然自顧自說著：“因為莫元，我才找上了你，肯被你包養，因為莫元，我接受你的脾氣、作踐，因為莫元，我忍受你那群狐朋狗友的調侃、辱罵?！?/br>
    “現在，我可以做回自己，可以為自己而活，更不用擔心因為哪一句話或哪一個動作把你惹生氣，從而斷了醫藥費...”

    說著說著，莫無聞忽然笑起來，悲涼又暢快，燕熙用力摟著他，甚至要把指甲掐進他rou里，面色漲紅：“不要！我不要結束！我都可以改，無聞，我可以..可以改的...”

    燕熙這才感受到了蝕骨的疼，一寸一寸的，恍若要把骨頭敲碎。

    他不敢再說別的說話，怕輕飄飄一句就斷送了所有的情誼，斷送了所有的旖旎和愛意。

    疼到呼吸都不順暢，燕熙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抓著人的指尖泛白，他想蜷縮著躲在莫無聞單薄的懷抱中，想避開這一切。

    莫無聞沒有安慰他，也不愿意再給他機會：“燕熙，同樣的話我不想重復，我說過，我愛過你，可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br>
    “我最愛你的時候，你不愛我，甚至很討厭我。你說我身上帶著一股窮酸氣，于是非要帶著我去高檔餐廳吃飯，非要我學習復雜的禮儀，非要我融入窮奢極侈的圈子?！?/br>
    多么可笑。

    他們本就不該相遇，這是一段孽緣。

    莫無聞的手悄悄攥緊，神色有點怔怔，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內心逐漸升起一股無奈。

    “燕熙，你真像個小孩子，真幼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