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貧?！笔Y沐凡委屈的嘴巴一瞥，只可惜他帶著口罩，方黎看不見。

    蔣沐凡反握回了方黎的手，露出了個可憐兮兮的眼神。

    “外面冷死了，就一把硬板凳，你心疼心疼老公好不好，今天讓我睡進來吧?！?/br>
    方黎猶猶豫豫，神色復雜。

    蔣沐凡坐到了方黎身邊，跟方黎掏起了心窩子：“你說你要沒生這場病，我們是不是就會一起變成兩個老頭子？到時候你頭發也沒了，牙也掉光了，路也走不動，吃飯還要人喂，還會流口水，那人老了事兒比你現在多多啦，你現在就跟我在這兒尋死覓活的鬧，到時候老了還讓不讓人管你了？或者到時候我老成了那難看的樣子，難不成你就不管我了？”

    “沒事的，方黎，咱們只是病了而已?！?/br>
    ……

    方黎確診轉漿細胞白血病的當天，嚴寧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再次飛回了永寧。

    不出蔣沐凡的意料，跟查爾斯等人溝通完，嚴寧考慮了兩天，最終也選擇希望給方黎做移植。

    任明就是百般阻撓也是無用，人親媽都這么說了，要兒子提前“送死”去，他一個外人能有什么辦法？

    好在任明是個老將了，不是初出茅廬的熱血醫者，嚴寧和蔣沐凡能有這個決定，他最后也能理解，畢竟這是唯一的“出路”。

    盡管這“出路”在他看來是死路，但誰叫人家比他更有希望，執念更深呢？

    母親對孩子，愛人對伴侶，永遠無法做到真正的理性分析。

    嚴寧和蔣沐凡的意見采納完之后，就差征求當事人的想法，若是方黎也接受移植，那么很快查爾斯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了。

    任明勸了自己一整，最后只能預測著，若是方黎也同意了，大概治療可能還未過半，他們就會追悔莫及了。

    因為術前要用一周去清空骨髓，這對于病人來說不是一般的痛苦。

    等到那時候，方黎就真是一點回頭路都沒有了。

    詢問當事人意見的當天，是任明和田兆敏兩個人一起去的，當時蔣沐凡正在給方黎剪指甲。

    任明走在前面，抬手敲了敲敞開的門。

    方黎半睡半醒，他不吐不痛的時候，基本整日都是這個精神狀態。

    蔣沐凡先抬眼，沖任明瞇了瞇眼睛，打了聲招呼：“任醫生，田醫生?！?/br>
    任明朝蔣沐凡點了點頭，而后走到方黎面前，問：“這兩天感覺怎么樣，骨痛頻率有減少嗎?！?/br>
    “沒，還是以前那樣，但現在痛起來不好忍了，止痛針不怎么有用?！狈嚼柰蚊鞯姆较?，語速緩慢。

    “啊，那我們一會兒再商量一下用藥?！比蚊鞯?。

    說完他拉了個板凳坐到了方黎身邊，田兆敏沒動，靠墻站著，這場談話她就是個監督加陪襯，全程指望著任明來，并不想過多參與。

    方黎見任明這就坐下了，心里犯起了嘀咕。

    任明理了理口罩，挑著重點，開門見山道：“跟你來通知一個好消息，你的適配骨髓找到了?！?/br>
    方黎聽后僅是眉眼一動，竟看不出其他的情緒，他緊閉著嘴，等著任明繼續說。

    “如果你考慮好了愿意接受移植，那么我跟查爾斯會現在就聯系那邊，開始著手做安排?！?/br>
    “但我要跟你提前聲明的就是，這個骨髓移植風險很大，尤其是你現在的各方面體征狀況，我們不能保證百分百移植成功?！?/br>
    聽到這里，任明的每一個字大概都在方黎的意料之中。

    “成功率是多少？”方黎問。

    這是任明最頭疼回答的問題，他又不能直接說：你這情況，我覺得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畢竟自己一輩子都在搞研究做學術上下功夫，從未對自己的病人說過半點虛假的話，曾經在永醫大他就這樣堂堂正正，結果到了方黎跟前，上頭有了嚴寧和查爾斯的壓制，身邊這個方黎和蔣沐凡跟賀白的關系又比較特殊，任明明說也不是，不說也不行，接到這問題，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做人。

    田兆敏在一旁看到了師弟的為難，終于不在病房里做透明人了，她朝前邁了一步：“以你目前的情況，樂觀估計百分之三十，其實風險很大?！?/br>
    田兆敏再怎么說也是正主任，精德里面永醫大的最高級別，任明不好說的話，她卻不怕，到時候嚴寧要是沒達目的問責下來，也不能把她怎么樣。

    方黎這次的移植，田兆敏和任明站一邊，典型的永醫大人思維，所以在任明拉她來的時候，田兆敏就想好，怎么都不能跟方黎這個當事人避重就輕。

    田兆敏頓了一頓，緊接著又道：“說白了就是十個活三個，其中兇險可想而知，我們不能替你做決定，只能提建議，跟你實事求是的說，希望你一定要謹慎考慮?！?/br>
    “我明白?！狈嚼栎p輕答道，接而又問了一句：“治療過程會很痛苦嗎？”

    任明輕嘆了口氣：“清髓的時候會難熬一點，熬過那一周，后面免疫系統慢慢恢復了，就會越來越好?！?/br>
    “百分之三十……”方黎喃喃道。

    “對，百分之三十?！比蚊髡f。

    空氣靜止了許久，沒人再說一句話，氣氛一時間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

    任明不會要求方黎這么快就給答復，正待他想起身告辭，讓方黎自己考慮的時候。

    方黎低啞的聲音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