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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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做賊也沒啥兩樣了,反正一樣不安。 幸好清歡心善,想到這兩人拿了回禮可能會睡不踏實,今兒特意往學校這跑了一趟,帶了一大桶紅豆湯,紅豆湯里還放了搓得圓圓的糯米小丸子,吃起來又香又甜,下了肚渾身暖洋洋,別提多舒坦。 趁著大家休息的時候,她告訴劉玉香跟樹芽兒,東西收下就行,其她人也有,她倆不是特例。 能拿到回禮的基本都是跟她們家關系比較親密,利益也一致的。 見劉玉香跟樹芽兒還是有點擔心的模樣,清歡笑了:“你們忘了趙知青的工作了?實話跟你們說了吧,你倆拿來那大米跟海鮮,全是她帶車隊從外地倒騰回來的?!?/br> 所以她看到兩人拎來的年禮時才會哭笑不得,好么,這跟把錢從左口袋放到右口袋有什么區別? 清歡估摸著現在整個洪山縣都很難找出第二個比玲瓏有錢的,政策還沒松動,萬元戶就已經誕生了。 因為要過年,她也是難得清閑,今年知青們除了玲瓏外基本都回家過年去了,清歡給她們開的介紹信,完全不怕有人不回來,除了家庭條件真的很好的,其她人回城沒工作也沒法念書,恐怕不如在前進大隊過得好。 劉玉香跟樹芽兒,還有施工隊另外幾個沒親沒故的在一起過年,養殖場里的知識分子們也久違地貼上了春聯,現在大隊里的人都知道要是沒有這些老教授,大家的日子不能像現在這么舒坦,所以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視她們如洪水猛獸,甚至于有膽大的,還上門去送了剛包好的餃子湯圓。 玲瓏經常帶著運輸隊往外地跑,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弄得到,清歡煮餃子時,她居然掏出來了一瓶葡萄酒,還給三人都斟了一杯。 給了了的是那種白酒杯,里面的酒液可能也就兩三滴,頂多沾個嘴。 “品質一般,但聊勝于無嘛?!绷岘囆笨吭谝巫由?。 好端端個四方椅,她卻不肯老老實實坐,整個人恣意地靠著,一條腿踩著椅面,一只手搭在踩椅的膝上,另一手隨意地舉著細長的酒瓶晃悠。 清歡湊近聞了聞:“還不錯?!?/br> 家里三個人,口味各有不同,清歡不怎么挑食,玲瓏極度挑食,了了有時挑有時不挑,要說她們身上有什么共同點,恐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但要說她們哪里不一樣,卻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然而就是這樣性格迥異,如水火般互不相容的三人,竟在一起平淡又自然地生活了一年之多。 不過最后了了還是被玲瓏煩到了,以前玲瓏白天要上班,頂多晚上回來煩她,現在可好,運輸隊年假放了快一個月,這人從早躺到晚,無時無刻不在睡覺,一旦醒了就來招惹了了。 所以吃完早飯后,了了便出了門,她不喜歡跟小孩子一起玩,總獨自待著,今天也一樣。 冬天柴火少,很多人家用的都是夏秋的囤積,一下雪,一個一個稻草垛子顯得圓溜溜的可愛,了了一般不會去河邊一類危險的地方,但昨天剛下了一場雪,氣溫驟降,河面結了一層很厚的冰,不少小孩正在上面滑來滑去,也不知在樂個什么勁兒。 了了只是遠遠地看著,并不加入,路過一個草垛子時,不知為什么,明明沒刮風沒地動,好好的草垛子忽然顫了兩下,頂端積壓了好幾天的積雪撲簌簌地落下,幸好了了身手敏捷,躲了過去。 她垂眸,注意到草垛子底部有個不顯眼的洞,看著像是掏出來的。 了了不甚在意,正要抬腳,里頭忽地伸出一雙小紅手。 小紅手看起來有點粗糙,指節紅腫粗大,生了好幾個凍瘡,然后小紅手的主人悉悉索索地從草垛子里爬了出來,睡眼惺忪,腦袋上還頂了幾根稻草。 看樣子要不是積雪落下,她還不會醒。 她打了個呵欠,一副依舊困倦的模樣,一抬眼瞧見了了,當初被嚇一跳:“哇!” 了了權當沒看見她,繼續往前走。 小紅手連連在后頭喊她:“喂,喂喂!你等一下,等一下!” 了了權當沒聽見。 小紅手拔腿往前趕,幾個箭步竄上來,兩只胳膊一攤開攔住了了去路:“你別走??!你保證不把看到我偷懶的事情說出去!” 了了還是不理她,小紅手堅決要攔,見她不知退避,了了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往其背后一扯,立馬就讓小紅手被迫原地轉了個圈,變成了背對了了的姿勢,這時了了再從她身邊走過。 小紅手被了了露的這一手震撼到了,她震撼不已,不再糾結于了了會不會泄密,一邊追著了了的腳步一邊噼里啪啦一頓問:“你剛才是怎么做到的?你沒我高沒我壯,為啥那一下我弄不過你?你能不能教我???等開春了我給你摘泡泡果吃!” 了了對一切小孩子愛玩愛吃的東西都沒興趣,野果子自然吸引不了她,小紅手卻像看不懂她的冷淡,不停地問,其聒噪程度堪比養殖場那批新買來后一天到晚叫個不停的小豬崽。 “……你就教我一下嘛!又不會怎么樣!這樣以后家寶再搶我東西,我就能反過來教訓他了!” 聽到這句話,了了才停下腳步:“家寶?” 小紅手:“家寶是我弟弟啊,我家里人可寵他了,把他養得又饞又壞,他老喜歡薅人頭發,特別會欺負人,我可討厭他?!?/br> 前進大隊不重男輕女的人家不能說少,根本就是沒有,清歡接管后情況好了很多,就算觀念依舊改不掉的,至少表面上也會裝一裝,這回大隊蓋學校,沒一戶人家敢說自家女娃不去上的。 這其中固然有劉芬芳等女同志做思想工作的功勞,更多的還是利益驅使,畢竟誰家跟隊里對著干,那所有人家都要孤立他們。 小紅手家就是這樣,以前她跟大姐二姐別說上學,就是上桌吃飯都難,弟弟耿家寶把大姐頭皮都薅出血了,她爹還夸耿家寶“不愧是男娃就是有勁”,反過來就罵大姐哭哭啼啼的晦氣。 小紅手不想被欺負,干脆自己用剪刀把頭發給剪了,弄得跟狗啃似的,參差不齊還禿了好幾塊。 原本以為這種日子得過到她長大,沒想到忽然有一天,她們姐妹仨在家里的日子就好起來了,雖然時不時還是挨罵,但大人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打她們出氣了,耿家寶再欺負她們姐妹幾個時,她爹也會在邊上喝斥兩句。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了了沒有跟她聊下去的意思,只是問了一句家寶是誰,小紅手卻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叭叭說個不停。 “……他老欺負我,我總不能干站著讓他欺負啊我又不傻,嘿嘿,我就偷吃他的雞蛋羹,再往他飯碗里吐口水?!?/br> 小紅手說得眉飛色舞,“我爹以前老打我,還罵我賠錢貨,我就把他的筷子放糞坑里涮涮,反正他也吃不出來嘿嘿?!?/br> 在她的帶動下,二姐也會悄咪咪報復回去,大姐膽子小,但也會護著她倆幫她倆打掩護。 “等我念了書識了字,我就去城里當工人,一分錢的工資都不給他們花!” 這是小紅手從小到大的理想,因為家里大人夸耿家寶時總說“以后我們家寶是要去城里當工人過好日子的”,于是去城里當工人=過好日子,就被牢牢記在了小紅手的心里。 她奶跟她娘常跟她們姐妹仨說弟弟以后會給她們撐腰,所以要她們讓著弟弟疼愛弟弟,好吃的好玩的都得緊著弟弟,小紅手才不樂意呢,弟弟小時候就欺負她欺負得這么厲害,怎么可能長大后就會對她好?大人光會說話騙小孩。 她賺的錢要全花在自己身上,買rou吃,買沒有補丁的衣服穿,買個能遮風避雨的房子,才不要花在別人身上呢。 如果了了知道她只是回應了兩個字,結果卻換來這么一通叭叭,剛才她可能就不會開口了。 小紅手反正從不吝于在外面敗壞她家大人的名譽,畢竟她又沒說謊,她爹敢干她就敢說,要是還敢打她,她就去找大隊婦聯,找廠長。 除非她們一家都不想在前進大隊住了,否則絕對不敢再打她。 了了:“還學嗎?” 小紅手叭叭半天,戛然而止,斬釘截鐵:“學!” 她還真有幾分天賦,一點就通,學得很快,不過小孩體力有限,平時營養攝入又不足,沒一會就累得呼哧帶喘,一熱,她手上的凍瘡就疼,恰好被出門來找了了回家的清歡碰見。 于是回去時便又多帶了一條小尾巴。 有清歡接手,了了總算擺脫了這個聒噪的小紅手,清歡則找了凍瘡膏出來給小紅手涂。 “剩下的你帶回家,記得每天早晚涂一次,頂多一周就好啦?!?/br> 小紅手對著了了時還能嘰里呱啦說個不停,哪怕了了不搭理她,可清歡不僅理她,還很溫柔地給她上了藥,給了她剛出鍋沒多久的山藥棗泥糕吃,這讓一直臉皮很厚的小紅手連脖子都跟著紅了。 幸好冬天冷,她家里大人又吝嗇,一個月都不一定燒水讓她洗一次澡,所以就算紅到耳后根,也不怎么看得出來。 小紅手低著頭不敢直視清歡,生怕被這個很好的人發現自己其實是故意的。 她從小就不是個聽話的小孩,總是很有主意,用本地方言來形容就是很“獨”,不怎么在意別人的感受,只想自己過得好,所以沒多大點的時候就會偷懶了,干啥活都不盡心,洗碗會“笨手笨腳”的摔幾個,煮飯會“不小心”把家里點燃,打豬草還會“陰差陽錯”割進去幾把毒草,就連去河邊洗衣服,都能把她爹最好的一件外衣連帶木盆被水沖走。 這樣的結果就是她總挨罵,時不時還會挨頓打,但時間一長,大人不得不接受她是個“不聰明”的女娃,只讓她干一些輕快的活,饒是如此,小紅手依舊常常干不好。 雖然這樣,本該被分配給她的活,就落到了大姐二姐肩頭,可小紅手一點都不愧疚。 她只是想自己過得好,這有錯嗎? 小紅手早就把了了給盯上了,了了是廠長家的孩子,平時吃得好穿得好,身上不僅沒有補丁,衣服還常常換,身上跟頭發總是干干凈凈,兜里裝滿零嘴。 小紅手并不是想跟了了做朋友,她就是想跟了了走得近點,關系打好點,哪怕是能吃一口了了兜里的零嘴也是得了好處。 要不然她不會在了了經過時特意踹了下草垛子,本來她在里面偷懶睡得可香了,她娘使喚她出來撿柴火來著。 自打大隊里風氣好了,很多人家都不敢表現得太過重男輕女,別人家啥樣小紅手不知道,反正她家是有啥好吃的,她奶就把她們姐妹仨叫出去干活,再把好東西全塞耿家寶嘴里。 小紅手在清歡跟前手足無措,清歡瞧出來了,她不在意孩子頭發臟兮兮,伸手摸了摸,彎下腰與小紅手視線齊平:“明年來上學,要好好讀書呀,每學期都有獎勵,你這么聰明,一定能拿到?!?/br> 像她這樣閱盡千帆的大人,一眼就能看出小孩子耍的心機,但清歡不認為這是什么壞事,能在惡劣的環境中擁有美德固然值得贊美,可為了生存耍小聰明,也不應該被指責。 小紅手長這么大,家里人不是罵她笨就是罵她懶,從沒被人夸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低著頭,聲如蚊蚋的嗯了一聲。 清歡拍拍她的肩,對小姑娘充滿憐惜:“你有大名嗎?” 小紅手知道什么叫大名,比如耿家寶就是大名,小名叫狗蛋,她也有個小名,但她不喜歡,至于大名,家里沒人給取,就搖了搖頭。 清歡道:“那我給你取個大名好不好,你愿意嗎?” 小紅手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我愿意!” 她想都知道以她爹她爺不會給她取什么好名字,可能是因為有個“家寶”弟弟的緣故,小紅手總覺得耀祖啊天賜啊家寶這種名字聽起來就臭臭的。 但她也不想像其她女娃一樣叫什么花啊草啊,婷啊芳的。 清歡覺得這小姑娘身上有股子韌勁兒,尤其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會說話,她家里什么情況,清歡問了下她娘爹的名字,心里就有了數。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還這樣聰明伶俐,清歡認為這是值得大人珍惜與呵護的,恰好她是成年人,恰好她又有能力。 “崢嶸?!?/br> 清歡找了根樹枝,在土地上寫了這兩個字。 小紅手不認字,但她覺得這兩個字有種說不出的凌厲氣勢,明明這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學著清歡的樣子念出來:“崢嶸,是什么意思?” 清歡:“這個詞,我們通常用它來形容巍峨的高山,或是表達某個人的才能和品行超乎尋常?!?/br> “???”小紅手有點扭捏地說,“可是,可是我不是個好孩子?!?/br> 她又懶又饞還喜歡占便宜,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找不出一絲優點。 “那怎么辦啊?!鼻鍤g很苦惱地看著她,目光似水般柔和,“我怎么看你怎么好?!?/br> 小紅手感覺兩邊臉都在往外冒煙,她飛快地抬眼跟清歡對視了一下,又火速低頭。 有什么東西在她的胸腔中開始冒尖發言,茁壯成長,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一棵參天大樹,到那個時候,她再回首看幼時的自己,興許會啞然失笑。 小紅手就這么暈暈乎乎地回了家,兩邊兜癟癟的,她常在外頭摸鳥蛋或是找野果吃,從來有多少吃多少,鮮少帶回家,就算帶了也不會放在一眼看穿的衣兜里。 像凍瘡膏,小紅手藏在鞋里,山藥棗泥糕她塞在貼身的棉襖里面,除非把她扒光了,不然不可能找得到。 見她空著手回來,她奶破天荒的沒罵她,本來天寒地凍的就不好撿柴火,不過是找個理由攆她們出去。 大姐二姐都回來了,只有小紅手在草垛子里美美睡了一覺。 晚上吃飯當然也沒啥葷腥,但耿家寶沒有鬧著要吃rou,肯定是下午的時候吃過了。 吃完飯上了床,小紅手才把藏了好久的山藥棗泥糕拿出來,分給和自己同睡一張床的兩個jiejie。小姑娘們從沒吃過這么美味的東西,哪怕已經冷了依舊軟糯香甜,最后連手指頭都吮了好幾遍。 小紅手說:“等過完年我們上學了,就能自己賺錢買好吃的了?!?/br> 大姐用氣聲問:“三妞兒,你哪來的?” 小紅手正色道:“大姐,以后你不要再叫我三妞了,我有名字了?!?/br> 說到這個她就很驕傲:“是廠長給我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