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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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風本來想跟岳老將軍說些什么,此刻也不再多言,她覺得他是聽不進去的,當初他愿意教她本事,幫她在皇帝面前博取機會,主要還是為了岳家的將來,以及“女人難成大事”。結果岳風做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想必此時此刻,岳老將軍心中后悔不迭。 古往今來,朝代更迭從不少見,歷來新朝軍隊入侵,都是四處燒殺搶掠,源國開國皇帝甚至屠了足足一十八座城,更是將前朝皇室并一眾官員盡數斬殺,所以大軍入城,無人不慌無人不怕。 然而牡陽軍紀律嚴明,目不斜視,令人震驚不已。 二王爺得知大勢已去,聽見“雷聲”時便已攜親衛逃竄,他只顧自己活命,王妃姬妾一眾孩子,竟是一個不帶! 親衛一路護送二王爺走皇宮側門,二王爺還喬裝改扮,脫下了身上華貴的衣袍,換上了普通衣裳。奈何他生得腦滿腸肥,一個圓溜溜的大肚子便將衣裳撐得鼓起來,民間可少見這樣的胖子。 趁著無人注意,二王爺一路狂奔,他多年養尊處優,騎術下降得厲害,沒跑多遠兩邊大腿便被磨得生疼,于是便要換馬車。 親衛們敢怒不敢言,都逃命了還有這樣多的要求,馬車速度哪里比得上騎馬,這樣下去,怕不是跑不了多遠就要被捉回來了! 因此當岳風與詹明德入宮時,便得知二王爺在一個時辰前消失之事,兩人對視一眼,面上帶了點笑意。 隨后并未吩咐人去追,而是一同去往太后寢宮。 傳說中重傷昏迷的太后,竟半坐在床頭睜著眼睛望著門口,一見到詹明德,淚水便汩汩而下。 她只有皇帝一個孩子,要說還有誰能讓她覺著親近,那也只有詹明德了。從前她的態度總是高高在上,如今皇帝沒了,看詹明德的眼神才真真切切有了情意,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雙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詹明德的手腕。 岳風蹙了下眉,詹明德卻毫無所覺一般任由太后抓扯自己。 “皇帝!皇帝他是叫那逆王給害了!” 太后說一句話都氣喘吁吁,卻還死死抓住詹明德,要詹明德發誓為皇帝報仇。 詹明德安撫道:“太后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害死皇上的人?!?/br> 得了她的許諾,太后才漸漸安心,饒是如此,還是緊張地問:“逆王人呢?我聽說他已逃了,先前外頭亂糟糟的,許多人跑來跑去……” 詹明德抽出一只手,輕輕按在太后手背上:“無妨,他跑不了多遠?!?/br> 第598章 第二十五朵雪花(二十三) 馬車噠噠噠, 二王爺細皮嫩rou吃不得苦,稍微跑快點他還要跟個王八樣伸出腦袋痛罵侍衛呢,再加上京城的道路不如水泥路平整, 所以再快也就那個速度。 二王爺罵完了人, 心里發慌, 他本來就胖,衣服撐得像個要爆開的rou球, 更別提他為了有底氣,還在身上塞了不少銀票跟首飾,其中有對碧玉鑲金的鐲子還是從二王妃手腕上擼下來的。 按說皇帝死了, 其它幾個兄弟也都敗于他手, 可二王爺怎么都沒能找到玉璽,沒有玉璽他便稱不上名正言順,即便成功逃離京城, 也很難尋求封疆大吏的支持。 但不逃肯定是小命不保,外頭看起來還算忠誠的侍衛,誰又能保證他們絕對忠心呢?倘若他們盯上自己身上這些寶貝, 來個謀財害命…… 許是常常暗中害人,二王爺多多少少有點被害妄想癥在身上。 正在他胡思亂想間, 馬車不知為何忽地停下,馬兒咴鳴不止,二王爺一個不察, 一腦袋拱了上去, 撞在馬車門框上, 疼得他齜牙咧嘴。 不等他發火呢, 身體因為慣性又往后撇,這回后腦勺遭了罪, 不用手摸都知道腫了個大包,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正要張嘴罵人,原本隱蔽性極佳的馬車忽地閃進一片陽光,涼風習習,二王爺一時間不知是該先捂腦門還是先揉后腦勺。 他那張滿是肥油的臉上表情極為滑稽,因為馬車是從他頭頂被一分為二的! 上好的木材所制的馬車,普通刀劍都難以刺穿,此時卻分別倒在左右兩邊的路上,二王爺驚恐地抬起眼,不等他看清楚,便被人一腳從馬車上踢了下去,隨后雪亮大刀橫在脖子上,嚇得二王爺癱軟如泥。 小狼在回京后見過二王爺幾次,隔著遠遠的人群都能感覺到他的志得意滿與傲慢,此時這人卻狼狽地倒在地上,只差在臉上刻下怕死倆字,如此軟骨頭,實在是讓小狼瞧他不起。 侍衛們盡數被拿下,實際上小狼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兒了,不僅此處,京中各個出口要塞都有人把守,二王爺若以為他能趁亂逃出,無疑是癡人說夢。 反正只要不弄死,缺條胳膊少條腿都算不得什么,所以為了防止二王爺膽大包天意圖逃走,小狼一刀挑斷了其腳筋,并在二王爺發出嚎叫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臥病在床的太后得知二王爺落網,又驚又喜,身子都跟著好了大半。 次日在大殿上,身著素服的太后淚流滿面的痛斥二王爺所犯下的罪行,二王爺斷了腳,也是心灰意冷,從古至今就沒聽說過哪位皇帝兩只腳是不能走路的,任由太后揪著他的衣領控訴痛罵。 這回太后有了二王爺謀害皇帝的證據,她恨毒了此人,當著百官的面,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趁無人注意時扎進了二王爺的腹部,如此還不解恨,只要一想到皇帝便是死于此人之手,太后的恨意便無法斷絕。 她一刀又一刀狠狠刺向二王爺,二王爺直到臨死前還面露恐懼,怕是沒想到自己在距成功僅一步之遙時竟會以這種方式結束。 那一身素服被鮮血漸染,太后這等行為不能說是不瘋狂,然而她刺死二王爺后,竟當場跪地痛哭。堂堂太后如此真情流露,又有誰還敢說她下手太狠呢? 詹明德將太后從地上扶起來,皇帝是沒有子嗣的,二王爺倒是有,但他罪孽深重,便是選皇帝也不可能從他的子孫中選,因此只能從其余幾位已故王爺的兒孫中進行挑選。 一時間殿內議論紛紛,有人心懷不軌,有人只想中立,還有人早有傾向——二王爺的尸體尚未被拖下去,他們便爭論開了,這個說要選三王爺,那個說還是四王爺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里是菜市場,一群長舌夫嘴巴沒個閑下來的時候。 “我有一人,可推為主?!?/br> 一片嘈雜中,岳風低沉有力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眾臣不由得停下議論,朝她看來。 岳風轉身面向詹明德,撩起衣擺向她單膝而跪:“公主久在牡陽郡,勞苦功高,在選出新帝之前,可為攝政大長公主?!?/br> 話音落下,舉座嘩然,詹明德是公主是不假,可她是異姓公主,嚴格說起來,與皇室毫無干系。 誰知下一秒連太后也贊同了這個說法:“哀家覺著明德可以勝任。如今舉國無主,若貿然選人,再選出個逆王那般的昏庸之人,哀家死后還有什么顏面去見皇帝?倒不如讓明德暫時監國,其它的,可以慢慢來?!?/br> 連太后都同意了,旁人又能說什么?倒有人看不得朝政大權落入外姓女子之手,只是嘴巴一張,便瞧見了虎視眈眈的岳風。 ——對方的佩刀就在腰間,恐怕反對的聲浪一出,第一個張嘴的人便要人頭落地。 這種時候誰做出頭鳥誰倒霉,直到又有人出現在殿門口,看身上甲胄,是牡陽軍的人,她們押著兩名太監走了進來,停下后對著太監的腿彎重重一踢,兩人便摔了下去,膝蓋碰到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面,發出砰的一聲,怕不是骨頭都要碎了。 這是在唱哪一出? 詹明德語氣和緩道:“逆王謀害皇兄,本宮救駕來遲,深表痛心,然內務府有人與逆王勾結,在皇兄日常所用之物上做了手腳,這等卑賤之人,眾卿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太后雙眼通紅,死死盯著這兩個太監,她真的恨極了!皇帝一死,她的好日子便到了頭,明德說得不錯,與其任由大臣們推舉某個皇室男兒上位,不如將皇位當作吊著驢子的蘿卜,這樣她太后的地位才更穩當。 眾臣自然不敢有二話,敢謀害皇帝,誅其九族都是輕的,因此紛紛要求將這兩人千刀萬剮。 詹明德臉上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笑,隨后小狼大步上前,雙手奉上火槍,這東西無人見過,可當詹明德將其拿起,黑洞洞的槍口瞄準前方時,饒是從未見過,也令人心驚膽寒。 “砰”的一聲,其中一名太監應聲倒地,死前猶不知發生了何時,只有眉心處留有一個紅色血洞,鮮血緩緩流淌而出,人眨眼間便沒了氣息。 這是什么兵器?怎地能隔這樣遠殺人于無形?死者竟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詹明德再次舉起火槍,這一次,她將槍口隨意對準了殿內的某位大臣,對方所在位置的同僚嚇得紛紛后退,然后詹明德便如玩耍一般移開,對準了另一邊。 幾乎是槍口轉向何處,哪里便一窩蜂散開,滿朝文武成了夜幕時分被趕回圈里的家禽,狼狽又可笑。 小狼直接咧嘴樂了,詹明德亦然。 她溫和開口道:“眾卿不必慌張,只要問心無愧,又何懼死亡?” ……這話讓人沒法接也不敢接。 說話間,另一名幸存的太監已嚇尿了褲子,整個人如同一灘爛泥,竟是自己把自己嚇暈了! 太后咬牙切齒道:“這人交給哀家,哀家要好好同他算賬!” 內務府的兩個大太監都算是她的心腹,平日里一口一個太后娘娘,沒想到竟背著她與逆王勾結,害了皇帝的性命! 詹明德微笑:“便依母后所言?!?/br> 說完,她看向眾臣,詢問道:“眾卿可還有要事稟報?若是沒有,便退朝歸家吧?!?/br>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公主千歲,隨后百官一個接一個向著坐在龍椅側首的詹明德跪下,雙手交疊伏在身前,腦袋貼得極低,態度很是虔誠。 詹明德寵辱不驚,隨即便由一位女將宣布退朝,百官躬身后退出殿,原本熱熱鬧鬧的大殿轉眼便只剩下她們幾人。 太后的身體并未痊愈,強撐了這么久也到了極限,詹明德命人送她回去休息,小狼歡快地跳過來問:“以后咱們就留在京城不走了嗎?” 詹明德問她:“你想走嗎?” “現在這里還挺好玩的?!毙±钦f,“可以過一陣子再走?!?/br> 岳風發覺詹明德的情緒并沒有想象中高昂,明明她們已經按計劃進行到了這一步,剩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她有信心,在未來三年內,百官必會轉而擁立詹明德登基為帝,既然如此,明德為何沒有笑容? 太后一走,殿內便只剩下了自己人,詹明德坐在高高的大椅上,她起身走到龍椅前,但并未坐下,目光落到了扶手處的龍頭上,似是在問岳風,也似是在問小狼,更似是在自言自語:“……這樣就夠了嗎?!?/br> 岳風:“什么?” “我說,這樣就夠了嗎?”詹明德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阿風,若按照我同你說過的那樣發展,源國興許會如大曜一般,先是讓女子走出家門,逐漸與男子爭權,再到取代男子,令男子回歸家庭……聽起來是比現在要好,但只是這樣就夠了嗎?” 岳風沉默不語,小狼知道“大曜”是個傳說中的國度,那里的女人過得很自由,如果源國也能這樣,又有什么不好呢? “興許是因為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緣故?!?/br> 詹明德走下臺階,緩緩開口,岳風與小狼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側,三人的步子都邁得非常慢,像是要將大殿內每一根柱子上的花紋都看個清楚仔細?!翱v然我所見過的大曜男子都溫順文靜,乖巧顧家,可是不知為什么,我總是難以信任他們?!?/br> 哪怕是詹徐氏那樣一心為了一號的慈父,詹明德都不愿意同他親近。 一開始詹明德以為自己是對大曜男人的柔弱接受無能,畢竟在她所經受的教育與生長的環境中,男人要頂天立地,要成就一番事業,不能沉溺于女男情愛,所以詹明德想,也許是因為詹徐氏沒有男人的“陽剛之氣”,反倒像她在源國所認識的貴女,自己才會感到別扭。 但隨著時間過去,詹明德才發現并非如此,她不愿意親近詹徐氏,并非是因其缺乏所謂的“男子氣概”——說實話,要讓詹明德仔細講,她說不出什么才是男子氣概。 她對詹徐氏,始終有種天然的提防,就像她面對父兄皇帝或任何一個男人那樣。 大曜的繁榮昌盛,并沒有徹底消除詹明德心里的不安,養虎為患,這是目前最能形容她心中所想的四個字。 她在源國見過男人的卑劣無恥,見過他們如何占有絕大多數的社會資源還要剝削女人,而大曜也曾有過類似的處境。 在面對侵略者時,人人都知道要斬草除根,一味的友好禮讓只會讓侵略者得寸進尺,那誰會跟侵略者一張床上互相擁抱著睡覺,還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侵略者來撫養照顧呢? “我擔心源國,也擔心大曜?!闭裁鞯碌?。 迄今為止詹明德所見過的所有屬于女人的苦難,幾乎都與男人相關。她的母親若是不嫁人,便不會為了生下一個姓詹的孩子難產而亡;太后若是沒有被父親送入宮,沒有被先帝看上,就不會有痛苦的十二年冷宮。 沒有男人,就沒有反目的婆媳,沒有分離的母女,沒有被賣的姐妹,沒有被毆打致死的妻子,沒有被拐賣□□的女人。 小狼聽得懵懵的,她沒有完全理解詹明德的意思,可她在岳風與詹明德沉默時忽然開口:“要是沒有男人,我娘就不會死?!?/br> 不會被男蠻人擄走欺辱,不會被父親嫌棄丟人,更不會被夫家辱罵失貞,最后走上絕路。 小狼在那個“家”時,每天要干很多的活,需要到處跑,所以常常聽見鄰居的嬸娘們聚在一起說話,她們有時會罵惡毒的婆婆,罵掐尖的妯娌,罵沒用的丈夫跟嫁出去后不能貼補娘家的閨女……就連家中老爺們兒偷偷去青樓喝花酒,她們也要罵青樓女子不知羞恥。 仿佛她們家的男人都是叫女人勾搭走的,本身忠貞得很呢。 但小狼參與過牡陽郡青樓賭場的查封,她親眼見過青樓女子的血淚,說什么躺下賺錢輕松愜意,又有誰知道出賣身體所得來的錢,最終她們連十之一二都得不到?便是生了病流了孩子也要被逼迫接客,得了重病沒人會為她們請大夫花錢,直到再也無法被剝削,才會像垃圾一樣被丟棄。 女人難道是一種用壞了就可以丟棄的工具嗎? 她們要么是被拐賣而來,要么是被家人所賣,有些人至死還在掙扎,有些人選擇麻木沉淪,這讓小狼想起幼時當乞丐的那段經歷。 你問她,問和她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們,大家最怕什么,歸根結底,還是最怕男人。 怕被老光棍抓回去,怕被心懷不軌的乞丐欺凌,怕到連女孩子的身份都不敢承認,要假裝成男人才求得片刻安穩。 小狼不許伙伴們害怕,她也不許自己害怕,恐懼是最沒有用的情緒,它會將你拽入深淵,吞噬你的勇氣,毀滅你的未來。 就算真的怕,也要硬著頭皮往前走,摔得頭破血流也不能停下,更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