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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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在沉默中想起了自己這些年帶過的學生,見過的年輕人,她們鮮活旺盛,沖勁十足,具有無數的可能性。百余年前,當姚皇興起奪位之心時,又有誰能想到會有今日之大曜?那時較之當下更為艱難,但姚皇及其同行之人都能成功,也許她應該更信任年輕一代的孩子們。 兩人的對話并無第三人知曉,詹明德只知道,自己在研究所被留了三日,好在并不無聊,除了一些極為機密的實驗室外,荀教授幾乎帶著她將整個研究所走了個遍。 詹明德擔心自己與一號的事情被發現,三日里都沒敢同一號聯系,所以在荀教授又一次詢問她考慮得如何時,她表示自己還是得回家同母親商議一下。 荀教授笑著拍拍她的肩。 第四天詹明德被允許離開研究所歸隊,她心里有點七上八下,荀教授看出詹明德的不安,告訴她說:“你還沒有成年?!?/br> 詹明德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義是什么,難道成年了就沒有煩惱嗎? 誰知荀教授的下一句話卻是:“不需要困擾那么多事,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br> 說著還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差。 別看老太太一頭白發,身子骨卻硬朗的能一拳打死一頭牛,身高也相當驚人,詹明德只到她老人家的胸口。 孩子當然是要成長的,再稚嫩的新苗也要經歷風雨才能強壯,一味的生活在溫室才是災難,但在大曜,每一個女孩都能健康長大,自由選擇自己的未來,成年女性會在她們茁壯成長之前,為她們撐起一片天。 荀教授沒有把詹明德當成無知小兒糊弄,她鄭重地對詹明德道:“我知道你在苦惱些什么,涉及到一些機密信息,我沒法全部告訴你,但我可以跟你保證,不會讓包括你在內的任何人受到傷害。那個依附在你身上的東西,已經被成功剝離,你要相信自己的未來光明一片,珍惜還沒有長大的這段時光,快快樂樂的活著,這就是我對你最大的期盼?!?/br> 從來沒有人對詹明德說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 哪怕是母親父親都沒有,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剛剛學會說話走路,就已經要學習如何做個乖巧又能令家族驕傲的女孩了。人人都要求她端方知禮,日后母儀天下,沒有人在意她還沒有長大。 詹明德只覺眼眶發熱,她不想將自己的狼狽叫人看見,匆忙間低頭,快速眨去淚水,好一會兒后,嗯了一聲。 此時此刻,她覺著自己是個小人。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詹明德還在告誡自己,她與一號是不同世界的人,早晚應當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那么現在,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咬著牙齒,掐著腿rou,才能抑制住那股想要鳩占鵲巢的渴望。 詹明德忽然想,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阮酥身上的彈幕器,那個在彈幕口中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又與阮酥兩情相悅的“詹明德”,究竟是一號,還是自己呢? 如果阮酥告訴自己能幫助自己留在大曜,并永遠關閉與一號的聯系,自己會答應嗎? 詹明德握緊了拳頭,她卑劣地發現自己竟然是心動的。 令她心動的不是阮酥,是大曜。 她對此感到羞恥和不安,情緒上的瞬息變化被荀教授察覺,但當荀教授關懷地開口詢問時,詹明德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不想在任何真心對待自己的人眼睛里看見失望或厭惡。 “教授……” 眼見將要到入住的賓館,詹明德終于開口并詢問道:“……那個依附在我身上的東西,它們說過一些未來的事,我,我,我……” 她都已經下車了,卻遲遲無法邁開腳步,她疑心彈幕器被研究所截獲后,仍舊會發出那些字。 荀教授忽然上前一步,將詹明德抱在懷里,輕輕晃了兩下,還拍了拍她的背。 “小孩子不用考慮這些?!?/br> 老人微笑著,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不要相信那些欺騙你的話,如果它們真的能夠預知未來,那么為什么沒有預知到自己會被控制?又為什么會從別人轉移到你身上?你認為它們是你的朋友還是敵人?” 這個問題詹明德無需思考便能回答:“敵人?!?/br> “既然如此,你無需相信敵人的話,它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迷惑你心神的謊言,問問你自己,現在抓在手里的是什么,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br> “詹明德!” 頭頂忽然傳來陳楊的聲音,詹明德一抬頭,發現陳楊在她們房間的窗口往外伸著個腦袋,正朝她揮手打招呼。 熱情的,真誠的,喜悅的,因為她的歸來。 看著不遠處出來接詹明德的兩位老師,荀教授笑著推了她一把:“去吧,記得當我學生?!?/br> 詹明德沒有再猶豫,她跑向兩位老師,并回頭沖荀教授揮手告別。 她想,至少此時此刻,她抓住了未來。 從這天起,詹明德不再關注阮酥的任何事,在學校再與他碰見,無論對方什么態度,詹明德都視而不見。 國試一等獎的榮耀令詹明德名聲大噪,詹雌自己是不愛念書的,沒想到生了個女兒這樣聰明厲害,高興得要擺酒,林承嗣的母親一聽,友情贊助了兩頭大肥豬。 詹家擺酒當天,村子里熱鬧極了,同一天,有一隊官兵闖入鎮上的阮家,將阮老太爺并一并男眷盡數抓捕,阮家二夫人當場便要咬舌自盡,被打暈了一并帶走。 昨兒還繁華富貴的阮家,一夕之間便人去樓空,這事兒還是林承嗣告訴詹明德的。 “……突然之間人就沒了,我家還有好幾百斤rou的訂單沒送呢,這也不要了?” 詹明德關注的重點跟林承嗣不同,她問:“錢付了嗎?” 林承嗣:“付了,就是付了我才想說發生了什么事才走得這么快?!?/br> 詹明德想起自己臨走前,姚老還曾與她說過一些話,當時詹明德沒有聽懂,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便是指阮家。 朝廷似乎一直都關注著阮家,只是礙于某些原因遲遲沒有動手。 現在既然出手了,應該就是沒了顧慮。 只是不知阮家究竟是犯了什么罪。 詹明德想要知道的這個答案,沒用多久便傳得滿鎮都是。 官府直接貼了告示,宣布潛逃數十年的人販團伙悉數落網,被拐賣的受害者如今正在接受治療,不日便可歸家。此外,還宣告了與人販團伙多年來秘密交易的名單——其中赫然便有阮老太爺的名義。 阮家是不肯接受現實的老古板,正常人家別說是將女兒送入阮家受罪,就是阮家男郎都不愿意賃回來,因此阮老太爺便花了大價錢,自人販手中買來年幼的女孩,像從前那樣將她們關在秘密之所教養成“大家閨秀”,以給家中男兒做妻子。 似阮家這樣做的家族還有不少,如今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逃不過。 阮家最令人發指的,便是他們家只生男不生女的原因。 因朝廷嚴打重男輕女之家,一旦發現,全家男丁便要悉數處以宮刑并腰斬,阮老太爺便將家中生下的女嬰盡數埋于自己院中,對外則謊稱嬰兒夭折,只有男嬰才能被養大。 此事一經揭發,群情激憤,經由朝廷三司會審,皇帝親自下令,將阮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六口人,處以凌遲之刑! 阮老太爺被堵了嘴,捆成粽子跪在地上,目眥欲裂地看著自己的男兒男孫接連斃命,老淚縱橫間,不禁以頭搶地,鮮血淋漓仍舊不停。 重振阮家的夢終究是醒了,最終他什么也沒得到,什么香火什么傳承什么子孫,通通化作泡影,就此消失。 皇帝的意思很明顯,她知曉民間仍有如阮老太爺這般冥頑不靈之人,但他們最好掩藏的再深一些,否則一旦被抓獲,阮家的今日,便是他們的明日。 有了阮家的殺雞儆猴,同年,某些人家便多了幾個女嬰,并刻意在滿月及周歲時大辦特辦,仿佛是在昭告鄰里,我們家可沒有重男輕女。 阮家是在京城受的刑,詹明德并未去看,她打算讀完這個學期,假如還是沒有同一號換回來,再考慮去國學院讀書的事。 詹雌對女兒的學業一向報以尊重態度,只要詹明德自己不后悔,詹雌就什么都不會說。 阮家徹底消失的當天晚上,詹明德終于重新與一號取得了聯系。 之前這段時間不知怎么回事,詹明德疑心是自己潛意識中的貪婪讓她不愿意與一號對話,所以兩人斷聯了好長一段時間,也不知一號那邊如何了。 這次無需顧及彈幕器,兩人可以直接說話交談。 詹明德特意選了個離人群遠一點的地方,她跑到自家地頭坐下,往遠處眺望是一片翠綠,涼風習習,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好久不見?!?/br> 她先開的口,一號很快便回答了:「好久不見?!?/br> 其實準確說起來,她倆從來都沒有見過,反正照鏡子時兩張臉是一模一樣的。 “你過得怎么樣?” 「你過得怎么樣?」 “我挺好的?!?/br> 「我挺好的?!?/br> 接連說了幾句話全撞上了,兩人下意識屏氣凝神,然后又在同一時間笑出聲,不知是錯覺還是怎么,連笑聲似乎都是同步的。 詹明德想了想道:“我先說吧?!?/br> 一號沒有意見,她便將自己的近況快速說了一遍,學習跟生活一筆帶過,重點是那個彈幕器,并在最后鄭重向一號道歉:“對不起?!?/br> 一號問她為什么要說對不起,詹明德也很坦然地回答:“因為我曾經想過,要不要就這樣留下來,再也不換回去?!?/br> 一號卻說:「這是很正常的,我看到好東西也會想要據為己有,沒事的我不怪你?!?/br> 詹明德本來挺感動,覺得一號真是人好,可細細一想,一號這大度里,總覺著藏了些什么,不大符合她的性格。 她緩緩問道:“這么長時間沒聯系,你都做了些什么?說說你?!?/br> 一號清清嗓子。 詹明德:…… 她這不祥的預感可是越來越強烈了。 「也沒什么可說的,反正一切順利,就是吧……」 一號拉長了語調,詹明德怎么聽怎么不對勁,“就是什么?” 結果一號并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話,而是莫名其妙轉移了話題:「你都在大曜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對大曜的歷史也有些了解了?」 詹明德仔細把她的話琢磨了一番,確認沒有陷阱后才斟酌著回答道:“差不多?!?/br> 一號哦了一聲,語氣有點蠱惑:「那你一定對姚皇知之甚深,對吧?」 詹明德:“……算是吧?!?/br> 不過這話倒是不假,不僅是姚皇,詹明德對姚氏三皇都十分敬佩和尊重。 「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姚皇是我憧憬的人?」 詹明德忽然心一涼:“你等等……你不會進宮做皇后了吧?!” 一號連忙解釋道:「那倒沒有,你忘了我們還沒及笄?」 不知道為什么,詹明德是一點心都不敢放,“那你做了什么?” 一號:「真的沒做什么,就是……就是你不覺得,你的情況跟姚皇不一樣嗎?」 不等詹明德開口,她連珠炮般道:「你想啊,姚皇當年入宮,是因為她起點太低,出身太差,根本沒有能幫助她的人,為了活命只能入宮,然后一點一點往上爬。但你不是啊,你是詹家貴女,你爹還挺受皇帝信任,手里又有實權,你還有岳風這個好朋友,岳家的情況不用我多說對吧?你——」 詹明德揉著太陽xue:“你把婚約給折騰沒了?” 一號一窒,隨即反駁道:「什么叫折騰沒了,這種東西本來就不該存在,你得感謝我,不然等咱倆換回來,你就得跟皇帝躺一張床上睡覺了?!?/br> 詹明德如夢初醒,她就說這段時間兩人沒聯系呢,合著是她這邊不想聯系,一號那邊亦然??! 這何嘗不是一種雙向奔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