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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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汗如雨下,拼命思考該如何開口才能留一條命。 可惜了了一點都不想聽他說話,這種人存在于她的視野中都算一種侮辱。 廿九手起刀落,縣令便已人頭落地。 他死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別說是周圍百姓,連還剩半口氣的縣尉等人都嚇得體似篩糠。廿九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臂伸長遮擋住了納蘭茗與陶瀾的視線,劉敬諾是不怕這些的,她生長于西北,年僅五歲時便親手殺過入侵的蠻人。 陶瀾與納蘭茗有了緩沖時間,也就不怕了。 廿九笑笑,對縣尉說:“現在你知道你有多幸運了吧?” 縣尉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古怪的咕嚕聲,有點像錯位的骨頭關節,大抵是他受傷太重,再加上過于驚嚇,以及平日便不怎么健康的緣故,只見他兩只眼珠死死凸出,臉色逐漸變得青紫,短短數秒內,竟是被活活嚇死了! 劉敬諾敬佩道:“廿九jiejie,你真厲害?!?/br> 她也好想擁有這種嚇死人的本事。 未免驚嚇到沒長大的孩子們,廿九將縣令的人頭就近踢向一名官差,示意他牢牢抱住別讓孩子看見,那官差渾身軟得面條一般,不敢抱又不得不抱。 陶瀾幽幽道:“怕我們看到,就別動手的這么突然啊?!?/br> 當眾斬殺本地縣令,這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敢干的,明面上陪在了了身邊的慎行衛只有廿九一人,實際上暗中始終有人保護,縣令到了面前,廿九便知道此地之事已加急送往京城,縣令的罪證既已收集齊全,自然是可以送他去見閻王了。 之后本地政事,會有人暫代,也不會再有人來阻攔她們出海。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次日簡伏丹按照約定到來時,碼頭已恢復了往日寧靜,只是不見平時走來走去吆喝打罵的官差,沙灘上那些血跡也早已被沖刷干凈。 被派出去采購物資的船隊眾人盡數歸來,簡伏丹剛看見這艘船便驚嘆不已,連帶著心頭生出些不確定,自己真的有能力改造這樣一艘船嗎?若是做得不好…… 來接她的是劉敬諾跟納蘭茗,這兩人一動一靜,一外向一內斂,一熱情一妥帖,很快便讓簡伏丹賓至如歸,劉敬諾對她家的造船廠很好奇,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外蹦,簡伏丹也都老老實實回答,這使得納蘭茗不由得看向她。 有些答案明顯過于奧秘,算得上是家傳技藝了,這人究竟是太過樸實,還是自信過剩,覺著就算告訴別人,別人也學不會? 大船船身百米有余,能容納千人以上,海外風險未知,因此除卻中心團隊組成外,光是衛隊便有七百人,這是大公主強烈堅持的結果。 不僅如此,船上還配有八座火炮,以及一整隊槍衛,雖然愿意放手讓雛鷹去飛,但大公主也不想她頭一回張開翅膀便摔進深淵,無論如何,安全最重要。 船上諸多事宜,都由大公主派來的心腹掌管,她們對大曜及帝王絕對忠誠,且個個身懷絕技。 只是這艘船本身并不具備戰斗功能,即便有火炮,也不盡如人意,因此了了有許多地方想要進行改造,這才是她尋找船匠的真實目的,否則只是修船的話,船上便有工部來的女匠。 一問之下才知道,簡伏丹已經年滿十八,只是營養不良才個頭矮小,瞧著跟十四五似的。 她所言非虛,只看過了船只整體的結構圖,便迅速上了手,最可貴的,是她完全能夠跟得上了了的思路,理解了了的意圖,動手能力也非常強,工部的女匠在旁邊給她打下手,一開始還不以為然,覺著公主太過輕信于人,這樣一個年輕女孩,能有什么經驗跟本事? 如今卻已是心服口服,飯都不吃的跟簡伏丹一同進行船只改造了。 先前質疑過簡伏丹的陶瀾驚奇不已:“難道她真的是天才?” 納蘭茗則道:“有這樣的天賦,卻不得施展,屬實可惜?!?/br> 她自己便是聰明絕頂之人,學什么都比旁人快,滿腹才學經詩,然而術業有專攻,現在納蘭茗才相信,簡伏丹對劉敬諾的問題回答得毫無隱瞞,既是坦誠,亦是自信。 雖然看起來是個靦腆話少甚至有些自卑的人,可一旦涉及到她擅長的東西,那雙眼睛簡直會發光。 她與陶瀾都站在甲板上,改造的事情她們不懂也不擅長,人太多還容易添亂,此時船雖未出航,可舉目遠眺,當真是海闊天空,納蘭茗自家族出事以來便始終惴惴的心,都因這壯麗的一幕放松許多。 她覺著自己從前還是太過狹隘,如同坐井觀天,看到的有限,所得便也有限,如果說過去納蘭茗只想功成名就,那么此刻,她恍惚中有種自己能夠托天舉地的錯覺。 不過最興奮的還是劉敬諾,她在西北長大,看到的只有漫天黃沙,如今見了大海,恨不得肋生雙翼振翅翱翔,在甲板上快速跑過來跑過去,展開雙手仿佛真有翅膀。 看在陶瀾與納蘭茗眼中,真與傻子無甚區別。 經過溝通,按照了了的想法對大船進行改造,統共需要十五日左右,這點時間完全等得起,當日工作結束時,工部女匠對簡伏丹道:“小簡,世人都以我等匠人為奇yin巧技,但你既然精通此道,便應該能感受到這其中所蘊含的奧妙,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向工部寫一封引薦信……” 她話沒說完,簡伏丹便拒絕了:“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并非孤身一人,尚有牽掛,恐怕難以離開?!?/br> 女匠被她婉拒,惋惜不已。 這樣年輕,又這樣有天賦,完全沒有經過教導的自學成才,若是能為國所用,必然能夠大放異彩。 像這種小事,女匠不敢求見公主,她實在愛惜簡伏丹的才華,便主動同納蘭茗搭話——原因很簡單,公主身邊的伴讀中,納蘭氏的女郎最為和氣,又沒有架子。 納蘭茗不是很理解女匠的這種行為,她先是認真聽完了對方的訴求,而后疑惑地問:“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呢?” 人是最怕對比的,對比才有高低,舉薦簡伏丹那樣的人才,的確能夠得到短暫的美名,可與天才同伍,絕不是什么讓人高興的事。 如果說聰明人是繁星,是皓月,那么天才便是烈日,有她存在,其她人便黯淡無光。 納蘭茗從沒有過類似的想法,她有自己的驕傲,不會對強于自己的人出手,但她也不會拿自己給別人鋪路,只有自己的利益是最重要的,必要時候,她甚至會因此犧牲旁人。 父親跟兄弟們還在時,她能撒嬌扮乖,做他們最疼愛的女兒和meimei,父親跟兄弟們被流放,納蘭茗短暫地傷心一下,便發現好處多過壞處,于是那點傷心也就煙消云散了。 她很清楚自己是個自私之人,倘若哪天母親成為了絆腳石,也許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希望不要有那一天。 她實在是不理解,世上怎會有人愿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在全無好處的情況下,無私地去幫助她人,這種人如果不是傻子,那誰是? 讀書人很會說冠冕堂皇的話,讀圣賢書或是為施展抱負,或是為報效朝廷,或是為兼濟天下,但實際上,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有貪欲,這一點納蘭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 比如她那位桃李天下美名遠揚的大儒曾祖父納蘭珊,滿口圣賢言,教書育人忠君愛國,仁義禮智信再君子不過——可是這樣一位幾乎能名垂青史的大儒,他怎么對妻子女兒孫女曾孫女那不公平的人生視而不見呢? 納蘭茗比她的所有兄弟都出色,他們需要背誦一個時辰的書,她看上兩遍就能倒背如流。 曾祖父夸贊她才學無雙,卻又當著她的面惋惜她不是男兒,他愿意為一位被誣陷的學生奔走,卻對曾孫女只能被困閨中不管不問。 好慈悲,又好殘酷。 這個世界在納蘭茗看來也很割裂,到處都有博學多才的書生,兩袖清風的好官,舍己為人的善人……但這些人,統統不管女人,任由她們在后宅掙扎沉淪,連貴為帝王的姚皇他們都要反對。 女匠被納蘭茗問得一愣,不解道:“沒有好處就……不能做了嗎?” 她醉心于技藝,并不擅長言語,也聽不出納蘭茗話中深意,“也沒什么壞處呀?!?/br> 納蘭茗沉默片刻,道:“我曉得了,會替你向殿下轉達的?!?/br> 待女匠表達過謝意后離去,納蘭茗轉頭看向黃昏下的海面,天海一色,落日的余暉暈出無限彩光,此情此景,真是連這顆自私自利的心,都要被染上色彩了。 第564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十七) 對公主而言, 舉薦人才,著實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女匠不言,待出海后, 也會有人將簡伏丹的名字記錄在冊, 因此比起其它的, 納蘭茗竟然會做這種利人不利己之事,反倒比較驚人一些。 四位伴讀中, 楊矢可以直接忽略,余下的這三位,了了自己心里頭有桿秤。 劉敬諾為人赤誠, 好奇心重, 陶瀾雖架子大,又過于講究,本質上卻聰慧善良, 惟獨納蘭茗,小小年紀心思便已極重,這樣的人, 用好了是一把鋒利的刀,用不好便會損傷慘重。 因為她心里既無信念, 亦無良善,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若非如今年幼, 尚且稚嫩, 待她自由生長個幾年, 說不得要成為怎樣一個人物。 她既不為家, 也不為國,什么情感都看得很淡, 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能毫不猶豫送旁人入火坑,跟這種人交往,其實是很危險的,因為她很可能表面上同你親近,背地里卻下死手,絕不會給你翻身的機會。 小公主不傻了之后,伴讀中她最喜歡的是劉敬諾,因為現在能夠離了了遠一些,她時常跟著劉敬諾到處溜達,對陶瀾的態度也不錯,但納蘭茗,小公主曾向了了直言不喜歡。 了了卻說,納蘭茗是個怎樣的人根本不重要,因為她從一開始也不是要與納蘭茗交朋友。 這個人足夠聰明也足夠狠心,不僅是對旁人狠心,對她自己也是一樣,最關鍵的是,納蘭茗很會審時度勢,只要帝王在,或是只要了了在,她便會本本分分地做一位權臣,當能夠壓制她的人不在時,那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但那又怎樣呢?這江山姓姚的女人能坐?姓納蘭的女人便不能坐? 小公主很是被這一番言論驚呆,她張著嘴,艱難地問:“難道你不是要支持圣上的嗎?我阿姐說的那些話,你難道都不記得了嗎?” 了了很平靜地回答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皇權注定走向滅亡,沒有哪個朝代真能千秋萬載。只要皇帝不是男人,那是哪個女人,了了并不在意。 小公主在空中氣得直跺腳,她憤憤地瞪著了了,半晌撂下一句我看錯你了,說完轉身便飄得無影無蹤。 女匠、納蘭茗以及了了就簡伏丹的討論,簡伏丹本人并不知曉,由于時間有限,她每日都早早到來,再很晚離去。給她打下手的女匠曾建議她直接留宿,至于家中長輩,她們可以派人去幫忙照料,結果簡伏丹拒絕了,無論女匠如何勸說都不行。 她似乎是個很固執的人。 即便是為了她好,能夠讓她擁有更多的休息時間,減少瑣事,她也不愿意。 “我可以自己來,勞您費心了,我不會耽誤活的?!?/br> 不管怎么勸,簡伏丹都是這個回答。 連好脾氣的女匠都感嘆她是個犟驢,腦子一根筋,完全說不通。 因為還未到出海日,船上諸人被允許自由行動,劉敬諾反正已經玩瘋了,她覺得大海比西北有趣得多,還像模像樣學人家趕海,陶瀾也被她帶得沒了郡主威儀,畢竟在海邊玩耍難免弄濕衣衫,她現在連褲腿都敢挽到膝蓋的部位! 這一幕要是被王府中人看見,怕不是能直接暈過去。 本來離京時陶瀾收拾了一大堆行李,把她最喜歡的十幾套羅裙全塞進包裹,這十幾套衣服便要配十幾套不同的首飾,后來被了了威脅說要帶這么多就別跟著,才委屈巴巴的全放回王府。 出來后才知道,真要像在京中那般打扮,真真可以說是寸步難行,干啥都不方便,又沒人伺候,高貴的宗室郡主如今都得自己倒水洗臉洗腳了。 比起玩得忘我的兩人,納蘭茗更多的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讀書喝茶,再不然便是在甲板上眺望,這幾日她多了個新愛好,那就是參與到了簡伏丹的工作中,因著自己一竅不通,納蘭茗從不貿然開口,只安靜看著。 與其說她是對改造船只感興趣,不如說她是對簡伏丹這個人感興趣。 納蘭一族枝繁葉茂,光是叫得出名字的姐妹就有數十人之多,這還沒算上旁支,能在一眾姐妹中脫穎而出,入了納蘭珊的眼,納蘭茗自有其過人之處。 她不僅冰雪聰明,還很擅長察言觀色,府中有幾個姐妹常常酸她,她也不以為意。 有什么好看不慣她的,她還得絞盡腦汁的討好曾祖父,兄弟們,哪怕是庶出的兄弟們,無需懇求,到了年紀便會被安排啟蒙,能光明正大的讀書呢。 簡伏丹接連被納蘭茗用平靜又詭異的目光盯了三四天,回回都后背發涼,但人家一不出聲打擾,二沒有表現出敵意,純粹是好奇圍觀,她又能說什么?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十天左右,眼見再有個兩三日便能完成,納蘭茗終于主動同簡伏丹說了話。 這日簡伏丹完成了活,正收拾著自己的小箱子。 器具分門別類按照大小一一放好,箱子就放在船上,否則每日來來去去都拎著過于顯眼,也容易被簡樸榮發現。 好在她平日也是這樣早出晚歸的養家糊口,才沒讓簡樸榮瞧出什么來。 “要回去了么?” 剛站起身的簡伏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一哆嗦,大多數時候,她都盡量避免與人對視,因此很快低下頭來,輕輕應聲。 “我送你下去吧?!?/br> 簡伏丹沒拒絕,也不擅長拒絕,她不懂這位高貴的女郎為何總是看著自己,但她也不想問,她沒那么多好奇心。 有納蘭茗相送,便用不著別人了,簡伏丹原本想著,頂了天送下船,沒想到納蘭茗竟一路跟隨,眼見將要走到碼頭集市處,簡伏丹停下腳步原地不動。 納蘭茗:“怎么不走了?” 簡伏丹低頭不語。 納蘭茗是個極有耐心之人,這些天對簡伏丹的觀察,讓她基本上已經確認了這個女孩的真實脾性,于是笑了笑,很是開門見山地說:“我可以幫你解決麻煩?!?/br> 簡伏丹的手驀地抓緊背簍,她當作沒聽見,準備去買點便宜的海貨,晚上回去燒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