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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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真正意識到,先帝也許真的愛我,但也很容易放棄我。于是就顯得我的自我奉獻很愚蠢了,哪怕現在想起來,也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br> 只要先帝想,他可以擁有許許多多個女兒,可平安卻不能得到很多個母親。 “不過我終究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這些年圣上在我身上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雖然她從來不會像先帝那樣說疼愛我的話,或者是抱抱我,但我知道我從圣上那里得到了多少?!?/br> 大公主提起母親,目光才真正變得溫暖,她注視著小小的meimei,她是那么年幼、那么健康,“巍鈭,珍惜你所擁有的,不要去看別人嘴上說的,去看她給了你什么。也許這個過程不是那么舒服,甚至會讓你痛苦,但是……你得明白,身為圣上的女兒,你不應當軟弱?!?/br> 這些年下來,她不知道有多后悔,如今再想起過去,才發現那時的小平安傻得令人發笑,她因此失去了健康,也許還會失去未來,說不定某一天,這具破敗的身體便會油盡燈枯,可她連恨都不能恨,因為太過熱烈的情緒只會加重病情。 “圣上不希望我做些危險的事,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為曾經在她與先帝之間動搖而悔恨慚愧,我得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要守住她的皇權,任何試圖僭越之人,都非死不可?!?/br> 如果有朝一日,她的小meimei也做出愚蠢的事,只要那時她還沒死,她會親自動手。 大公主不想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 但圣上政務繁忙,她又身體不好,即便嚴防死守,也總有心懷不軌之人見縫插針地想要腐化小公主,在這樣的環境下,只靠她與圣上是不行的,meimei必須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只有她自己的意志變得堅定,才能百毒不侵。 “閑暇時我會讀些書,什么類別都看,古往今來,為了皇位,父子相爭,兄弟鬩墻之舉數不勝數。其實看多了就會發現,父親實在是太容易放棄孩子了,但母親很難像父親那樣瀟灑,因為十月懷胎的疼痛過于真實,血脈相連的心跳也是如此,她們為了孕育孩子付出太多,所以你我天生應當擁護母親,難道不是嗎?” 她說著,眼神從對meimei的溫柔變得冷淡,但這冷淡不是對了了的。 “這世間之人,從出生起便被支配著,或是被孝支配,或是被忠支配,或是被母被父被君,或是被兄被夫被子,既然都是被支配,為何不能被圣上支配?” 大公主很少一次性與人說這樣多的話,明顯面露疲色,了了看著她,問:“圣上誅殺大皇子,真的是因為他有謀反之意么?” 大公主沒想到meimei會問這么個問題,她只說了自己病痛的由來,卻沒有講之后發生的事。 那顆柔軟又善良的心,便是這樣一點點消磨殆盡的,甚至于大公主有時會想,自己真的像旁人口中說的那樣溫柔又心軟嗎?如果善良是她的天性,那為何如今又滿手鮮血,對眼淚乞求無動于衷? 小平安忽然吐血,今上不知緣由,先帝與大皇子也嚇了一大跳,但即便當事人都已知曉真實原因,也沒有人會主動撕開這層窗戶紙,大家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面對先帝旁敲側擊的詢問,平安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欺騙,她發現自己有著極為出眾的說謊天賦,哪怕心里難受得要命,也能像平時一樣沖父親露出信賴的笑容。 她告訴父親,母親對她很好,每回都會跟她分享湯水,先帝便覺著,興許正是因為平安年紀太小,身體不如成年人強壯,才會這么快便對毒有了反應。本來按照他細水長流的計劃,少說得個一年半載才會見效,而且他也沒打算全程利用平安,那太容易露餡了。 結果其它手段還沒用上,平安便已毒發……眼見健健康康的女兒從此成了個藥罐子,先帝良心作痛,對她比以往寵愛更甚,再沒在她身上動過手腳。 可這樣的父愛,平安已經不想要了。 她依舊與父親同吃同住,與他一起玩耍,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但她更細心、更妥帖,更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平安會細細觀察先帝的一舉一動,慢慢地便摸清楚了宮中誰是他的心腹,前朝又有多少他的忠臣,就連及笄后先帝為她選的駙馬,平安也全盤接收。 母親一開始并不贊同她的行為,可平安堅持這樣做,就連成親前一天,母親還又一次問了她是否真的要下嫁。 父親早就不記得小平安說不要駙馬的話了,但母親從來沒忘記過。 平安當然要嫁,不過她的自信并非來源于先帝的疼愛,而是母親的支持,只要母親還在,平安就有信心不會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她要親自為父親鑄造一枚有分量的籌碼,將那些陰溝里的老鼠盡數揪出來一網打盡,作為給母親的獻禮。 常年在父親的照顧下長大,平安知曉他私下并不像表現出來這樣的淡薄權力,先帝并非懶得臨朝,而是他根本爭不過母親,又不愿讓人知曉他與母親早已分崩離析。 只有極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這個秘密,這也就是反姚黨的前身。 如今反姚黨里增添了一位新的中流砥柱,那就是永安公主的駙馬,驚才絕艷的狀元郎程松之,駙馬可真是為了陶氏江山忍辱負重臥薪嘗膽啊,如此精神,簡直稱得上可歌可泣。 平安想,幸好她早就不信父親了,否則一定會以為這些年他的疼愛出自真心,可他安插駙馬這么個棋子,為的不就是拿捏她,從而再次利用她來對付母親? 誰是黃雀,尚未可知呢。 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但大公主還記得那個先帝駕崩的晚上,當她緩緩從屏風后走出,被先帝看見時,他那張傷心、憤怒又不敢置信的臉。 傷害別人得到的快樂,果然比傷害自己多得多。 能為母親登基之路貢獻出自己那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大公主對此十分自豪。在有限的生命里,她希望還能做更多一點事情,她要做圣上手中權柄的基石,讓姚氏江山延綿千年,要青史永久流傳姚皇之威名。 “大皇兄會死,是因為他做錯了事,利用自己的meimei向母親出手,是為不孝,謀害帝王,是為不忠,此等不孝不忠之人,難道不該死嗎?” 帝王下令將大皇兄斬首時,面上沒有一丁點傷心的表情,顯得那樣冷酷,哪怕那是她親生的孩子,是她第一次做母親撫養長大的幼苗。 帝王究竟是否如表現出來的這樣無情,大公主不知道,但她知道母親從沒有忘記過她的病,無論是先帝的死,還是大皇兄的死,都是她向女兒表達愛意的方式之一。 平安知道,所以平安誓死效忠。 同樣聽見了全部的小公主已經徹底呆住了,她從沒有聽說過這些,當然也不知道她心心念念從未見過的父親竟然與母親還有jiejie的矛盾如此之深。 對小公主來說,這些信息沖擊性太強,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逃避,但了了隨即問了一個小公主無法不去聽的問題:“最后一個問題,我與先帝之間,可有血緣?” 大公主聞言,眉頭輕輕一挑:“這很重要嗎?” 了了:“不重要?!?/br> 父親是誰,根本不需要去考慮,但小公主是圣上親生,這一點毋庸置疑。 大公主捂嘴壓下喉間癢意,這里灰塵太多,她不能待了。 于是她站起身,催促meimei一起離去,了了這回沒拒絕。 兩人緩緩往上走,大公主看出了了不喜歡被人碰,因此自己扶著墻壁,速度是慢了點,但步伐很穩當。 “至于納蘭氏一族之事,并非今日才起,我也不是故意算計于你?!?/br> 了了點了下頭。 這個并不難想到,小公主什么德性,她那厲害的母親跟jiejie心里門兒清,要不是了了的表現讓帝王出乎意料,恐怕不會有這趟出宮之行,帝王純粹是想看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發現公主府的異常。 即便不是她,程家毒害公主一事也會被揪出,隨后拔出蘿卜帶出泥,牽扯到納蘭稚,至于這里頭的證據究竟是真是假,其實意義不大。 帝王說你有罪,你自然有罪,只不過納蘭珊名聲太大,不能隨意處置,需要名正言順將他拿下罷了。 甚至于這件事到最后,納蘭珊說不定都能全身而退,畢竟是三朝老臣,又有無數門生,但納蘭氏這個龐大的家族必然分崩離析,納蘭一黨也會樹倒猢猻散,從而對反姚黨造成重擊。 也許不能夠將他們盡數除去,但大傷元氣是肯定的,反姚黨要保納蘭珊,勢必要在朝堂上退一步。 他們退一步,帝王便進一步,對朝堂的掌控也會更加穩當。 了了只是不爽自己被當成一顆無關緊要的小棋子,而且是心血來潮的那種。 “教你讀書的先生也很快會換了?!贝蠊靼矒醡eimei,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圣上早已為你挑好了代替納蘭珊的人選?!?/br> 了了:“姓郝的呢?” “他呀……”大公主揚起嘴角,“也會再往上升一升了?!?/br> 小公主討厭納蘭珊,對郝大人印象倒還不錯,主要是有對比,但郝大人明面上是帝王一派,私下卻與反姚黨聯系密切,反姚黨即將傷筋動骨,作為頂梁柱的納蘭珊以及被眾人看好的程松之都要遭殃,惟獨郝大人屁事沒有還往上升了官兒。 即便他解釋又有什么用呢?他得到的好處是真的,帝王對他的寵信也是。 這才是真正的捧殺呢,叫這兩面派最后里外不是人。 反姚黨中也并不全是對陶氏江山忠心耿耿之人,為了權勢攀附而來者不計其數,連納蘭珊對先帝的忠誠恐怕都比不過自己的貪欲——帝王登基后所施行的一系列法令,意圖已很明顯。 權力極大的慎刑司,其司主傅爻是女人,慎行衛中,男人只占十之一二。她允寡婦再嫁,又許立女戶,身邊更是培養了一批才華橫溢的女官……她想讓女子入朝,從而享有更高的話語權,同時也為未來的繼承人鋪好基石,她要讓姚氏江山千秋萬代,徹底取代陶氏。 甚至于帝王對陶氏皇親國戚的意見也非常大,姓陶的還有太多,往前了數哪個不是開國皇帝的后代?只怕她一死,陶氏便要卷土重來,而她今年已是五十有二,不算年輕了。 她有個身體不好的大女兒,還有個稚嫩不懂事的小女兒,她要保證自己死后,孩子們依舊能享無上榮光。 大公主開玩笑般對了了道:“其實圣上不必為我cao太多心,說不定我還走在她前頭呢?!?/br> 飄在她身邊的小公主眼圈兒都紅了,今天所得知的一切對她沖擊太大,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很多事大公主都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講述,但小公主卻感覺阿姐并不像表現的這樣輕松,她突然很想抱抱阿姐,跟阿姐保證自己以后一定不再胡鬧,可伸出來的雙手卻從大公主身體中穿過,小公主僵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掉了。 她帶著哭腔沖了了說:“你,你要當個好妖怪?!?/br> 不要欺負她的母親跟jiejie。 大公主今日做了不少事,又去了一趟皇宮,還跟meimei說了好多話,此時力有不逮,御醫很快進了來,給她把了脈,侍女們則侍奉她喝藥更衣,她很快便睡了過去。 等了了出了大公主的臥房,傅爻便如鬼魅般出現,兩位公主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如此大事,帝王向來會著傅爻陪同。 此時已是深夜,這趟出行帝王必定已經知曉,劉姑姑跟萬姑姑還在等,見了了歸來,二人一左一右迎上,難掩關切。 小公主全程老老實實跟在了了身后,不像之前那樣歡脫,等到了了在床上躺下,她才用打商量的委屈語氣說:“那個,你……你能把身體還給我嗎?” 雖然她希望這是個好妖怪,但果然還是想要自己活過來! 了了沒理她。 小公主怯怯的,她小聲說:“你要是冥頑不靈,圣上跟我皇姐很快就會發現你是冒牌貨的哦,現在你自己走是最好的,不然等她們對付你……你后悔都晚了?!?/br> 好聲好氣的說沒能得到任何回應,泥人都要被氣出三分火性,她是碰不到妖怪,也不能拿妖怪怎么樣,但她說話,這個妖怪能聽到的! 于是接下來了了耳邊便開始如同有一百只蒼蠅同時嗡嗡叫,小公主絞盡腦汁翻出了自己會背的所有東西,從圣賢書到話本子再到順口溜,或念或背或唱,反正她現在是鬼了,說再多的話嗓子都不會痛。 簡直如同魔音灌耳,吵得要命。 了了全程冷漠以對,像聽不到那樣閉目養神,愣是不給任何反應,小公主說了半天,雖然嗓子不痛人也不累,可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難免讓她氣餒。 第555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八) 劉姑姑自打被了了不客氣地警告過后, 便謹言慎行許多,上書房的先生又換了一茬兒,本就繁忙的皇帝接連一個多月沒再露面, 哪怕了了身處宮闈, 也聽說了前朝鬧得有多激烈。 從程駙馬一家對公主下毒牽扯出了納蘭稚, 最寄予眾望的幼孫慘死,上了年紀的納蘭珊看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當場暈死過去, 待他醒來,便口眼歪斜不能說話,張嘴就口水直流。 納蘭一派在朝堂上據理力爭, 彈劾傅爻的折子如雪花般絡繹不絕, 帝王也沒像從前那樣包庇傅爻,反倒準許傅爻與他們理論。 傅爻喉嚨曾受過傷,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但她身邊自有巧舌如簧之人,納蘭珊的擁護者罵她殘害忠良,慎刑司這邊便甩出了納蘭一族多年來違法亂紀的證據。 納蘭氏并非京城本地大族, 納蘭珊飛黃騰達之后,其族人在老家幾乎稱得上是一手遮天。本朝素有官員不任職出生地的規矩, 納蘭氏老家則不然,從縣令到知府,盡是同宗同姓! 納蘭氏堪稱土皇帝, 仗著納蘭珊的勢欺壓良民吞并土地, 數十年來在他們手中不知有多少人枉死, 光這一點, 便足以治納蘭珊的罪了! 然而 蘭珊畢竟是三朝老臣,帝王甚敬之, 因此只奪了納蘭珊的烏紗官袍,使其致仕,但不許歸于故里。納蘭一族其它人,則按照律法,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如此一番下來,枝繁葉茂的納蘭世家,便在一夕之間數倒猢猻散。 納蘭珊最后的臉皮都讓撕得一干二凈,據說在老家的納蘭一族被抄家后,沒收的金銀財寶能填滿整個國庫! 至于納蘭珊,他倒是不貪,奈何他有許許多多的子孫,總有試圖攀附于他的人絞盡腦汁地從其家人身上入手,這些事納蘭珊真的不知道嗎?他當然知曉,但他仍舊會為子孫抹去痕跡,當作無事發生。 帝王看似放了納蘭珊一馬,對同姓納蘭的其它人可沒手軟,尤其是與納蘭氏關系密切的反姚黨一派,程松之交出的名冊上,有一個算一個,誰都逃不過。 前朝場景如何,了了沒能親眼目睹,反正等這件事告一段落后,她行走于昌平宮與前朝之間的大道上時,鼻間還能聞到怎么也無法清除干凈的血腥味。 因著納蘭珊與程松之先后出事,反姚黨元氣大傷,在朝中漸漸學會了低頭夾尾,不敢再多做手腳。但這些人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暫時的安分守己不代表他們真的學乖了。 此外便是再次出盡了風頭的慎刑司。 倘若從前慎刑司出的是臭名,那如今便是惡名了,因為傅爻被彈劾,帝王宣其上殿后,那幾位慎行衛,簡直要將上折子的大人們褲衩子都給扒光了! 真要細了查,誰能清清白白,誰沒沾點酒色財氣?但私德有虧被人拿到明面上來說那可就不怎地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