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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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樓問她:“不撿起來嗎?好歹是你娘送的?!?/br> 抱扶羅聞言,奇怪地說:“這有什么好撿的,我娘還活著呢,又沒死,大不了我以后再問她要?!?/br> 她氣得是她娘送的東西被毀了,這以后大白天的,她上哪兒再找一把這樣好用的油紙傘??!這把傘可是娘特意讓手下那群能人異士研究出來的,不僅冬暖夏涼,還能滋養鬼身,用途大著呢! 長空:“……我說,就沒有人關心一下夏娃嗎?” 斬樓跟抱扶羅齊齊搖頭,那小孩鬼精鬼精的,落到紅衣鬼手里還不知誰吃虧呢,再說了,著急有什么用,著急就能把人找回來嗎? “不是有這個嗎?”斬樓咧嘴一笑,把裝滿香燭紙錢的大包拎起來,“本地太大了,與其跟個沒頭蒼蠅般胡亂找,不如去鬼市碰碰運氣,你沒聽紅衣鬼說嗎?后日晚上?!?/br> 抱扶羅握拳:“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弄壞了我的東西,必須賠!” 另一邊,被紅衣鬼拎在手里的夏娃,還真不怎么慌,這讓紅衣鬼感到有趣又失望,還以為能看見小孩子哇哇大哭的情景呢,她最愛聽小孩子哭了。 即便雙腳騰空,夏娃的兩顆眼珠子還是滴溜溜轉個不停,她在商城里找了一圈,不是沒有對付紅衣鬼的道具,但一來不能保證完全成功,二來……她舍不得花太多積分,而且紅衣鬼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在踏入建水國的那一刻便有了。 她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應該冷眼旁觀,看著這一國的人徹底死絕。 富知州曾哭訴質問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人類何時能在夜晚行走,夏娃覺得,等所有人死光了,應當就可以了。 紅衣鬼也是類似的感覺,很難說清楚,但夏娃覺得她不會真的拿自己當下酒菜。 “啊————” 為了嚇唬小孩兒,紅衣鬼故意張大嘴,她畢竟是鬼,即便沒有鬼化,也能將嘴張到令人驚恐的地步,那張臉上好像只剩下血盆大口了,再配上兩排鋒利獠牙,感覺一口下去,能把人的骨頭都嚼碎。 夏娃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天真。 紅衣鬼把她拎高,愈發失望:“你怎么不哭?你不怕么?我現在是真沒下酒菜?!?/br> 夏娃嘆了口氣,伸出一只胖乎乎的胳膊,塞進紅衣鬼嘴里:“你咬吧?!?/br> 紅衣鬼瞥她一眼,還真咬了下去,她只是想嚇唬夏娃,所以略略用力,又沒有太用力。鬼牙將嫩生生的孩童皮rou往下陷時,忽覺寒冰刺骨,牙根仿佛都凍麻了! 夏娃嘎嘎樂:“哈哈,好吃嗎!你知道零下三十度舔大鐵門是什么感覺嗎!來啊咬我??!” 第437章 第十八朵雪花(九) 紅衣鬼縱橫本地多年, 還是頭一回吃這樣的虧,頓時好氣又好笑,威脅道:“我是咬不動你, 但你身上這樣涼, 我看你也非人類, 既然如此,我便拿鬼火燒你, 把你吊起來烤上個三天三夜?!?/br> 夏娃震驚不已,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惡毒之鬼,她本身并不畏懼水火, 但冰雪之軀天然不喜歡高溫, 真要吊起來烤個三天三夜,死可能不會死,卻也絕對不會好受。 好在她素來是識時務的, 不會拿雞蛋碰石頭,她都這樣對紅衣鬼了,紅衣鬼的語氣卻沒有絲毫慍怒, 夏娃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外表起到了欺騙作用,紅衣鬼看著不像是會憐憫小女孩的類型, 而且她都知道自己不是人類了。 “好吧,我道歉,剛才是我不好?!?/br> 紅衣鬼笑得更厲害:“你都這么說了, 我若是怪你, 豈不是顯得我心胸十分狹隘?” 說著, 她把夏娃放到地上:“回去的路認識吧?我可沒工夫送你?!?/br> 聽她的意思, 居然不是要為難自己,夏娃很驚訝:“你要放了我?” 本來紅衣鬼要是不放她, 夏娃肯定會想辦法逃走,但現在紅衣鬼寬容大度要放了,夏娃反倒不想走了,她直接撲上去抱住紅衣鬼的一條腿,這是她頭一次抱鬼的大腿,感覺和人沒什么區別,除了過于冷了點外。 這種冷跟了了身體的冷又不一樣,了了的冷是純粹的、沒有溫度的冷,紅衣鬼則是陰冷,能讓人明顯感受得出她已經不是活人,像存放在冷庫中的尸體,滿是死寂。 紅衣鬼抖抖腿,沒能把夏娃抖掉:“你這是干什么?還真想跟我回去當下酒菜?” 夏娃:“你要是想把我當冰棍啃了,我也沒辦法?!?/br> 見她還真一副要賴上自己的樣子,紅衣鬼笑個不停,最終,她還是將夏娃從腿上拎開,丟到了另外那只鬼旁邊:“我要去的地方,你可去不了?!?/br> 說完,身形已消失,此時恰逢一聲雞叫,原來不知何時天竟快要亮了。 夏娃腦海里忽地閃過什么,只是太過短暫,一時沒能抓住。她很快又重燃熱情,看向身邊厲鬼:“嗨,我叫夏娃,你叫什么名字?” 除卻皮膚過于青白之外,厲鬼看起來和活人差別不大,她對夏娃沒什么好感,而且一想到夏娃一行是富家請來抓鬼的便恨之入骨。 紅衣鬼不在,也沒說要如何處置夏娃,厲鬼想都不想便要取夏娃性命,然而夏娃也不是吃素的,她、眼下她已經不再指望小熊里的嬰鬼,而是直接抓住小熊一條腿對著厲鬼開始掄。 厲鬼曾親眼見過夏娃自小熊里驅使嬰鬼,便將她當作了養鬼之人,所以也想要將小熊奪過來釋放里頭被困的嬰鬼,兩人打了半天,最終以厲鬼被夏娃用小熊嘴咬住半顆腦袋結束。 “你這鬼怎么這樣?”夏娃震驚地說,“我都自己掏腰包出份子錢了,你居然二話不說就對我大打出手?你的良心呢?” 厲鬼雖被小熊吞了半顆腦袋,卻不甘示弱:“放開我!該死的養鬼人!” 夏娃:“首先,我不是人;其次,我也沒有養鬼,最后,你對我說話的語氣很不禮貌,你們老大知道嗎?” 厲鬼又掙扎了幾下,依舊無果,此時小熊已經從小小一只變得巨大無比,將厲鬼整個壓在下面,夏娃自己則坐在小熊腦袋上,不解道:“誰跟你說我是養鬼人?” 由于半個腦袋在熊嘴里,厲鬼的聲音顯得有點悶,但這無損于她的憤怒:“你驅使嬰鬼攻擊于我,還說不是養鬼人?有本事你現在就讓我魂飛魄散,否則我不僅殺了你,富家上上下下,連一只螞蟻我都不會放過!” 早知此鬼與富家有仇,但這一瞬間流露出的恨意依舊驚人,夏娃問:“你是芍藥,還是劉三娘?” 芍藥是富知州次男迷戀的青樓女子,劉三娘則是富知州給次男討來的鬼妻,科技落后的世界就是這點不好,空有姓名,找不到對應的面孔,夏娃無法確定此鬼的身份。 厲鬼冷笑不已:“我為何要告訴你?” “因為我可以幫你呀?!?/br> 厲鬼態度雖不好,夏娃卻跟她相反,不僅不生氣還主動示好:“你不信的話就去問問看嘛,我可沒幫過富知州,他那兩根腳趾頭還是我剁的呢。再說了,我要是想幫他對付你,你以為你還能趴在這兒跟我說話?” 厲鬼并不愚蠢,只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以至于任何與富家有關聯的人都被她視為死敵。在夏娃展現友善后,她的大腦漸漸冷靜下來:“你說你不是養鬼人,有何憑證?” 除妖師并非都是正義之士,他們之中有些人會豢養鬼物來達到自己揚名斂財的目的,為鬼族所深惡痛絕。 夏娃:“沒什么憑證,它們能成嬰鬼,還得多謝我幫忙呢,不然現在也只是填在枯井里充滿怨氣卻無能為力的冤魂而已?!?/br> 這么一說,厲鬼想起那只小小嬰鬼身上的氣息似乎確實與其它嬰鬼不同,她先是掙扎了兩下,而后道:“你先將我放開?!?/br> 夏娃很干脆地放開了,反倒讓厲鬼有點吃驚,也因此高看了夏娃一眼。 其實夏娃純粹是確認了這只厲鬼不能把自己怎么樣,所以才會放手,這要換成是紅衣鬼被困,她才不會把鬼放開呢,不把鬼五花大綁都是她太善良。 “我是劉三娘,也是芍藥?!?/br> 夏娃一聽:“什么意思?” 厲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及兩邊耳朵,面無表情地說:“我并非死后被家里人賣了尸體,而是生前被我父親掐死的?!?/br> 本來她是活人,根本不在陰媒的選擇范圍內,奈何她爹貪財,聽說能拿五十兩銀子,愣是把她的生辰八字送了過去。結果一合,她這活人的八字竟比死人的更配富家少爺! 陰媒以為做了樁大買賣,誰知給了錢才知道劉三娘是活人,當下大怒,劉父便哄騙他說女兒生了重病已命不久矣,當天晚上便趁著劉三娘熟睡,將她掐死。 陰媒收到尸體時也看見了脖子上的掐痕,但他不想多管此事,自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笑的是,劉父雖為了銀子殺害親女,卻又怕她化作厲鬼回來復仇,因此以糠塞嘴,堵住她面上七竅,讓她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聽,有口亦不能喊冤。 結陰親時新娘要戴紅蓋頭,所以也不曾被人發覺,富知州更是膽小如鼠,丘夫人雖愛男心切,卻也不敢直視鬼新娘的臉,就這樣讓陰媒混了過去。 夏娃:“那這跟芍藥又有什么關系?” 厲鬼冷笑:“本來是沒關系的,誰叫富家把她活活打死后,還請了些和尚念經,害得她三魂七魄受損,只能做個游魂?!?/br> 活人可真有趣,做了虧心事后,竟開始潛心向佛了,然而念再多的經,燒再多的香,又有什么用? 一個受損的游魂,一只殘缺的鬼,偏偏都被埋在富家次男身邊,芍藥雖殘缺不全,卻怨氣不減,劉三娘亦是如此,兩人就這樣合二為一,劉三娘補全了芍藥消失的魂魄,芍藥成為了劉三娘的眼耳口鼻,所以才說她既是芍藥,亦是劉三娘。 夏娃:“我看你的手段還是太溫和了,像這樣殺下去,得浪費多少時間?” 厲鬼詫異地看她一眼。 “像你們這樣的鬼妻,應該還有不少吧?” 厲鬼點頭:“數不勝數?!?/br> 她們生前死后如何被買賣,被迫害,便要如何報復回去,所以出現鬼新郎的人家,想都不必想,這家一定找陰媒討過鬼妻,沒有一個例外。 夏娃:“你帶走的那些人呢?” 厲鬼瞇了瞇眼睛:“你很想知道?” 夏娃:“想啊?!?/br> 厲鬼:“那你跟我來吧?!?/br> 許是相信了夏娃并非養鬼人,與富家也沒有沆瀣一氣,厲鬼對她的態度雖稱不上友好,至少能夠平心氣和對話了。 她再度化作一陣陰風將夏娃卷起,夏娃只覺周遭變成一片霧蒙蒙的灰色,什么都看不清楚,約莫過了半柱香,這股陰風才停,厲鬼將夏娃帶到了自己的陰宅之中。 還沒進門,夏娃就看見了門口掛著的兩個人頭燈籠。 看著有點像南瓜燈,腦子里的組織被掏得一干二凈,然后在里頭點燃鬼火,這樣便可從眼睛嘴巴耳朵里透出幽幽綠光,乍一眼看見,相當驚悚。 不過夏娃并不害怕,甚至像模像樣地點評:“這兩個腦袋怎么不一樣大,它不對稱吶?!?/br> 厲鬼聞言,對這小孩兒膽大的程度有了新認知:“進來吧?!?/br> 入門地上有一張人形毯子——這當然不是真正的毯子,而是一個被壓扁了的人,夏娃甚至能看見他被壓扁的脈絡與器官??赡苁潜徊染昧?,總感覺腳底沾上去有點子油膩,所以夏娃提出建議:“你這入戶墊該換了,感覺不干凈?!?/br> 這不是純粹的人皮,里頭脂肪什么的都沒去除,所以踩到不同部位,腳感也不盡相同,總體而言不如純人皮毯。 除此之外,厲鬼的陰宅里處處是各種各樣的人體擺件,連屋內的椅子都是被折成詭異弧度的人,夏娃問:“他們還活著么?” 感覺不像是死的。 厲鬼:“算活,也不算活?!?/br> 日日夜夜與怨氣極重的厲鬼在一起,早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他們無需進食與睡眠,大腦早已鈍化,即便放他們出去,他們也無法接受陽光的照耀,更不可能與真正的活人接觸。 只有痛苦是永恒存在的。 墻壁上掛著一幅“畫”,是活人被擰出的奇怪造型,這幅畫的特殊之處,在于“畫”的臉被一分為二的身體左右對稱包圍,突出強調了那張丑陋的大臉,以及塞滿米糠的七竅。 不用問,這應當是劉三娘的爹。 夏娃忍不住贊嘆道:“你還挺有藝術細胞的?!?/br> 做出來的東西荒誕中又帶著絲絲趣味,很讓人著迷。 “對了,你今兒剛抓來那倆呢?準備把他們做成什么?”夏娃問,并興致勃勃地幫忙出主意,“我覺得你這陰宅哪哪兒都好,就是院子空蕩蕩的,要不然種點花草吧,這不正好拿來堆肥么?” 厲鬼:“這兩個先留著?!?/br> 夏娃:“留著?” “兩日的鬼市,正好拿去換點別的?!?/br> 一聽說厲鬼要去參加鬼市,夏娃立馬要求加入,并且理由很充分:“我見多識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夠為你提供技術支持,我看你做的這些擺件兒,想法有余技巧不足,你難道不想多學習點兒嗎?而且你看啊,這個椅子……” 她隨手用小刀刺了下椅子扶手,椅子因疼痛而反射性抽搐,夏娃坐著就不那么安穩了:“工藝有待提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