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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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時態度堅定語氣真誠,如同發誓,這個說法成功取悅到了南王,他面上怒容尚未退卻,已經哈哈大笑:“不愧是皇室公主,有氣節,知進退!若真能殲滅鄄州軍,朕便封你為護國大公主,天下好兒郎任你挑選!” 叔侄二人成功達成共識,康淼隨即告訴南王,除了火槍外,她還可以制作土炸彈,聲如天雷,殺傷力更強,絕對能讓鄄州軍反應不及。 眼看南王露出興奮的表情,康淼話音一轉:“不知當初給父皇煉丹的道人們可還在?這火藥便是我看了他們的煉丹之術后琢磨出來的,若有道人們相助,必定事半功倍?!?/br> 南王:…… 你不早說! 他跟其它三位藩王打進京城后,當時還比較要臉,不好砍別人,便以蠱惑君心的罪名將給老皇帝煉藥的僧道全砍了個干凈,連同他們的物品,也一把火燒了,現在去哪兒給康淼找人? 康淼嘆氣道:“若是沒有助手,僅我一人,恐怕要花不少時間了?!?/br> 南王眉頭擰得死緊:“既然如此,隨便召些別的道人前來可有用處?” 康淼說:“我也不知道,不妨試試看?!?/br> 她憑借著火槍成功入宮而不死,還被南王安排了一個火藥研發團隊,康淼哪可能真給他制作一批炸彈出來,不過是拖點時間,她還不信了,她找不到弄死南王的機會,這滿宮這么多女人,就沒一個想活命的? 由于火藥研發遲遲沒有進展,主要是不能量產,這讓南王無比煩躁,他這人吧,一焦躁就想殺人泄憤,誰讓他生來高貴,旁人的性命在南王眼里與螻蟻無異,更何況他是有正當理由的。 前一批殺的是老皇帝那些沒有子嗣的妃子,這一批就輪到了剩下的,南王的理由是,老皇帝已死,如今這些女人養在后宮不成體統,所以要送她們去太廟祈福。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心話,南王提前通知了余下的宮妃們,面上是做到了,至于她們是走著去還是躺著去,又有什么區別呢? 要不是康淼這個公主有點價值,導致南王決定將她的姐妹們暫留一段時間,恐怕公主們也難逃此劫。 當然了,等他派去康淼身邊的人學會了如何制作火藥,康淼就沒用了,南王不會留這么個危險的侄女在身邊,更不可能放她出去,萬一她落入叛軍之手,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 老皇帝剩下的宮妃們大多年紀偏大,國破城亡,改朝換代,她們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被迫接受南王的安排,南王讓她們生她們才能生,南王要她們死,她們便只能死。 這其中有認命的,有絕望的,有一心殉國的……也有不甘心的。 老皇帝后宮足有近千人,如今南王登基,宮妃們再沒了以往單獨住一座宮殿的待遇,她們跟公主們一樣,都被關在一起,每日除了從窗戶里往外面看,其它的什么都做不到。 得知南王要將宮妃們送往太廟祈福,有些單純的竟松了口氣,覺得哪怕是去陰冷凄涼的太廟,也比留在朝不保夕的皇宮中強,至少在太廟她們有活下去的可能。 一位孕育了小公主的妃子卻不這么覺得。 她今年也就三十左右,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但老皇帝在時,卻早已失寵數年。好在有個女兒,位份也不算低,再加上皇后寬和,日子總算過得去。 這位蔡嬪娘娘都想好了,等女兒到了出嫁的年紀,她便求皇后娘娘幫忙挑選一位品貌雙全的夫婿,趕緊將女兒送出這吃人的皇宮,到外頭過日子去,自己比皇帝年輕這么多,等當上了太妃,自有時間與女兒再團圓。 誰知老皇帝嘎嘣一下沒了,藩王作亂,整個京城被攪和的一片混沌,連帶著蔡嬪娘娘的夢想也跟著徹底破滅。她非常非常非常擔心女兒的安危,她不受寵,導致女兒在老皇帝那毫無地位,宮里人多捧高踩低,母女倆沒少受人白眼。 因此女兒便養成了膽小內向的性子,母女倆相依為命多年,乍一分開,蔡嬪娘娘怎么能放心? 尤其是在南王將公主們當貨物們轉贈給手下后,蔡嬪娘娘更是焦慮的整晚整晚睡不著。 母女倆分開關押,她想打聽點消息都不行,如今南王要她們去太廟祈?!昧税?,只有傻子才會信!前頭剛殺了一批人,隨后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人多眼雜,蔡嬪也不敢跟太多人提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尋了皇后,及幾個交好的嬪妃,委婉表達了這個猜測。 皇后對此并不意外,她并非老皇帝元后,也非潛邸時舊人,而是第三任,迄今無男無女,只是出身清貴才被南王留下——她姓羅。 鼎鼎大名的羅氏女,老皇帝當時便看重她的才情將她迎入宮中,只是入了宮后老皇帝發現,女人太聰明了就一點都沒有女人味,所以皇后并不受寵。 羅皇后從來不爭寵,她身為羅氏女,自該為家族犧牲,因此接到圣旨后才自愿入宮,可她并不喜歡老皇帝那一身皺巴巴的皮rou,多年下來,活得愈發像一座塑像,空有形狀,失去靈魂。 后妃入宮后,不似民間女子隔一段時間能回娘家探望一二,自羅皇后入宮,羅家便淡出朝廷,算起來,她恐怕近二十年沒有再見過家人。 蔡嬪忍著眼淚道:“我死了便也死了,可我的辰安怎么辦?她尚未及笄,還是個孩子,南王不會放過她們的?!?/br> 宮妃們得知大難臨頭,個個心灰意冷,只覺求救無門,天下如此之大,她們竟尋不到一條活路。 在花朵般的稚嫩年紀入宮,與能做父親的丈夫敦倫,隨后便被遺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們像生長在冷宮墻面上無人問津的霉菌,消磨著無聊透頂、一眼看得到頭的時光,人生數十載,被圈養在這華麗的宮廷之中,默默地等待皇帝不知何時能再想起的臨幸。 這一生,真就這樣過去啦? 羅皇后眼如死水,她不怕死,也無所謂死不死,但蔡嬪的孩子她見過,小小的一個,很可愛很懂事,見到她會羞怯地叫一聲母后,她生辰時,還笨拙地繡了一只看不出是什么圖案的荷包送來。 羅皇后曾經想過,等辰安到了找夫婿的年紀,蔡嬪肯定會來求自己幫忙,她挺喜歡那孩子的,會幫忙尋個好歸宿。 沒人知道她心里有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她想老皇帝快些死,這樣自己就能快些當上太后。 也沒人知道這近二十年下來,她有多么多么多么后悔。 后悔年少無知,毅然決然為了家族入宮為后,那時只覺自己生為羅氏女,不應墮了羅氏之名,更不能辜負祖父與父親的教導,她覺得她能接受,但事實證明她不能。 有時候,羅皇后會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meimei,素素那個生了反骨的丫頭,如今過得怎樣呢?有沒有遇到壞人,有沒有被人欺負?她離家出走時,聽說什么貴重物品都沒帶,一個柔弱的閨閣千金,在外面怎么生活? 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后悔,后悔在與meimei最后一次見面時,不顧對方心上的傷痕,指責meimei玷污羅氏門楣,毫無氣節可言。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羅皇后回過神,怔怔地看著眼中含淚的蔡嬪:“我已經不是皇后了,叫我的名字即可?!?/br> 蔡嬪卻不敢這樣沒有規矩,因為羅皇后在,失寵的她才能帶著女兒在后宮正常生活,受到不公也有人給母女倆做主,“娘娘,眼下咱們應該如何應對?我現在只想知道辰安如何了,我真怕、真怕——” 羅皇后心想,自己這小半生過來,既無孩子,亦無情愛,沒有做成勸諫帝王的賢后,也沒有修能夠作為天下女子行為楷模的女書,她不知道自己活了這么久,有什么意義。 除了羅氏女這個光環,她還有別的可驕傲嗎? “若是救辰安,需要你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你愿意嗎?” 蔡嬪想都沒想:“妾身愿意!” 羅皇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大限將至,她忽然想做一些什么能證明自己的事情,不再是羅氏女,不再是皇后,什么虛名什么身份什么責任她都不想管不想顧,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哪怕有且僅有這一次。 羅皇后讓其余幾位宮妃先避開,她跟蔡嬪說:“你我皆知曉,南王暴虐,我等是他瞧不起的女子,才能茍活至今,然而他決不會放過你我,無論如何,最終都是死路一條?!?/br> “所以,你敢不敢賭一把?” 蔡嬪不解地問:“賭什么?” 羅皇后道:“我沒有辦法救辰安,也沒有辦法救你或是救我自己?!?/br> 蔡嬪喃喃道:“您出身名門,難道家族不管您的死活?即便他們不管,南王應該也會留您的性命的,娘娘,妾身不敢有別的念想,只盼望若娘娘活下來,日后千萬莫要將妾身母女葬入皇陵,便是燒作了灰,灑進泥坑溪流,也比生在皇家自在?!?/br> 她這輩子最懷念的就是未入宮前看過的天空,好奇怪,明明是同一片天,但在宮里抬起頭,就是和在外面不一樣,宮里的天,為什么總是灰蒙蒙沒有顏色的呢? 皇宮扼殺了她,也扼殺了她的女兒。 她們母女的靈魂,好像在這不斷消磨的時光中,一點一點死去了。 羅皇后:“羅家早已不問世事,我也有快二十年不曾見過他們了?!?/br> 羅家的氣節,便在于他們說退出朝堂,便決不留戀,就連每年年關的宮宴,皇后能光明正大見娘家人的時刻,他們也不會露面。 風骨世人知,小女子怎敢多言。 蔡嬪滿面悲戚,這時,羅皇后道:“你我都沒什么人脈,如今宮里的人也不聽你我調配使喚,今日南王殺了你我,明日便是辰安她們,除非……” 蔡嬪不覺追問:“除非什么?” 羅皇后面色平靜:“除非南王先死?!?/br> 蔡嬪搖頭:“不可能的,他怎么會先死?娘娘,難道你想……不,咱們做不到的,你我是先帝后妃,連求見南王的資格都沒有?!?/br> 羅皇后淡淡道:“倘若我手中有玉璽呢?” 蔡嬪一驚:“什么?” 這玉璽當然不是真玉璽,但羅皇后是六宮之主,她與嬪妃們不同,她曾見過真正的玉璽,而身為才貌雙絕天下皆知的羅氏女,羅皇后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多年枯燥乏味的宮廷生活,她自己摸索著學會了做玉雕,所以她手里頭還真有一枚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玉璽。 蔡嬪也不傻,她們雖被關在宮中,但金龍現世天命之子生于鄄州的消息,即便是她們也有所耳聞,尤其是鄄州軍手中竟有老皇帝的禪位圣旨——所以羅皇后手頭這枚玉璽,對南王的誘惑力可太大了! 無論它是真是假,它都必須是真的,因為南王太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站穩腳跟,他跟鄄州軍不一樣,他要用的文臣武將俱是男人,他不能師出無名。 蔡嬪:“那,妾身要怎么做?” 羅皇后依舊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人活著,哪有什么十拿九穩的事情呢?無非是賭一把,賭贏了,說不定能活下去,賭輸了……又能如何?最差不過丟掉性命?!?/br> 至于是否會連累家族,羅皇后沒精力去想,她只想在死前做點能讓自己順心的事,把這口哽了快二十年的氣散出去,她不想到死都在后悔,她得讓自己瞑目。 兩人很快商量出了章程,蔡嬪本想再拉幾人入伙,被羅皇后否決,宮妃們雖多,卻并非人人都能信任,得挑有女兒還活著且疼愛女兒的宮妃,否則以南王的身形力氣,只憑她們兩人,恐怕難以將其制服。 她們手頭連把像樣的匕首都沒有,只能將柔軟輕薄的腰帶解下,再剪掉長發,將其編織在一起,擰成一條結實的繩子。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不能輕舉妄動。 南王瞧不起老皇帝的后妃,即便因玉璽前來,身邊不帶太多侍衛,她們也不能保證一擊必勝,南王不會傻站著讓她們動手,他會掙扎會喊叫,他還佩戴著寶刀,只要拔出來就能輕松砍掉她們的腦袋。 所以得想個辦法削弱南王的力量,或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猛然動手,這就表示,她們只有一次機會。 贏了也許能活,但輸了絕對會死,怎么看怎么不劃算。 可不去做依舊會死,那為什么不賭一把呢?羅皇后溫婉賢惠了小半生,現在她想叛逆一回,發瘋一回,痛快一回。 而蔡嬪為了女兒,擁有同樣的勇氣。 兩人一拍即合,加上各自信任的心腹宮人,如此便有了四人,剩下的同伴則從宮妃中挑選,最終定下了八人,沒有尖銳的武器,她們將磨指甲,將珠花掰直綁在一起。 被關起來前后妃們都被搜了身,羅皇后將玉璽藏在貼身小衣中才躲過一劫,她畢竟是皇后,不能像對旁人一樣將她扒光檢查。 明日傍晚,羅皇后便準備告知南王玉璽的下落,她們覺得晚上會比白天更好動手,殿內人多眼雜,得防止有人大聲呼喊尖叫,幸好羅皇后因身份特殊,所住的這一塊地方雖小,卻較為隱蔽,也沒人敢過來爭搶。 刀子都懸腦袋上了,誰還在意這種小事? 羅皇后望著燭火出神,在后妃公主皇子們因大晟的隕落而哭泣憤恨時,身為羅氏女的她卻感覺到了如釋重負,她不希望南王贏,她竟希望鄄州軍贏,羅家世世代代刻在骨子里的忠君愛國,她竟沒法再將其當作信仰了。 像她這樣的人……死了會下地獄的吧? “羅娘娘?!?/br> 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羅皇后順著聲音來源看去,發覺這個小宮女瞧著面生得很,竟是從未見過的。 小宮女長了張毫無特色的大眾臉,眼睛卻很亮,她恭恭敬敬的站在三步外,“我是來給您送東西的?!?/br> 羅皇后頗為訝然,送東西,送什么東西? 緊接著,小宮女雙手捧著一個玉環,羅皇后古井般的目光忽地蕩起劇烈漣漪,她大步上前,顫抖著手抓過玉環:“你、你……這玉環你是從何得來?!” 小宮女眨巴著眼:“我不能說,但玉環里有您需要的東西?!?/br> 羅皇后還待再問,小宮女卻已快速隱入黑暗之中,怕吵醒旁人,羅皇后不敢大聲,她不停撫摸著這枚玉環,撫摸著上頭粗糙的梅花與碎裂后重新粘連的裂痕——那是她年少時第一次做玉雕時刻下的,因為怕被父親發現,怕被斥責玩物喪志,她從外面偷偷買的廉價玉環,在上頭雕了幾朵梅花。 后來東窗事發,meimei為她扛下責罵,被罰跪祠堂,她悄悄帶著吃的去看meimei,數落meimei不該貿然認罪,meimei卻說:阿姐,這個玉環很好看,我撿回來了,你給我修補一下,送給我吧。 那是被父親憤怒摔斷的玉環,沒有人在意,沒有人欣賞。 從那之后羅皇后便不再碰玉雕,她變得更加有才華,更加符合羅氏女的標準,當時年少,總覺著自己肩負家族責任,但午夜夢回,她其實都忘了家里是什么模樣,甚至忘了父親母親的面容。 她懷念的,是那個笑著夸她玉環好看的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