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芽垂下眼眸，表情落寞：“皮翠芬一家對苗小草不好，我們能把那三人送進牢里，厲崇乾的話，要怎么處理才好？他是這個故事里無法跨越的巔峰，他對苗小草做的事，比皮翠芬一家更甚，以你的意思，難道要這樣放過他嗎？”

    李明蘭很是苦惱，首先厲崇乾根本不是真實存在的人，其次他只綁架了李芽，劇情里那些虐心虐身的情節，他還沒機會對李芽做。

    想在虛擬世界里通過法律懲罰厲崇乾是不可能的。

    李芽：“……都是主角，為什么厲崇乾就能這么威風，有權有勢有手段還是高智商，苗小草卻除了吃苦就是吃苦，受罪之外還是受罪？這也太不公平了?！?/br>
    李明蘭不得不承認李芽說得對，她沒轍地問：“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他怎么對苗小草的，我就想怎么對他?！崩钛空f，“很多人認為他對苗小草是特別的，現在我也想對他特別一點?！?/br>
    李明蘭忍不住問：“你就這么喜歡苗小草這個角色??？”

    李芽笑了笑，搖頭：“不喜歡?！?/br>
    沒等李明蘭再問，她繼續道：“一點都不喜歡。這種不知道反抗，從小到大逆來順受，別人吃她的rou喝她的血啃她的骨頭，她除了哭就是逃，只能被迫承受的角色，真的太討厭了，我永遠不想成為這樣的人?！?/br>
    “很多讀者心疼她，覺得她善良誠實又可愛，但我喜歡不起來?！崩钛繃@氣，“這種角色存在的多了，被喜歡的多了，好像是在告訴人們，遇到痛苦不要反抗，否則得不到同情與愛意?！?/br>
    見李明蘭有點吃驚，李芽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不喜歡是一回事，變成她是另一回事，不把厲崇乾剝下一層皮，我覺得有點對不住苗小草?！?/br>
    李明蘭跟第一次認識李芽一樣充滿驚奇地看著她，李芽的話是李明蘭從沒想過的，因為她就是喜歡苗小草的一員，覺得這個角色雖然歷經苦難，但最終卻得到了圓滿的結局，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你說得對?！崩蠲魈m慢慢點頭，“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反正這里是虛擬世界，興許男主角死了，我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中去了呢？”

    當天晚上，李芽沒有跟李明蘭住一間房，而是進了厲崇乾的房間。

    厲崇乾身為男主角，容貌身材都極為出色，再加上李芽說了，厲崇乾怎么對苗小草，她就怎么對厲崇乾，所以李明蘭以為她會度過一個極為刺激的晚上，誰知第二天清晨，李明蘭剛出房門，就看見李芽已經在客廳里了。

    厲崇乾也在，只不過李明蘭差點沒認出來，昨天的厲崇乾臉上雖帶傷，但好歹看得出來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而現在……李明蘭只看到一只被揍得不輕的豬頭。

    見過他這副尊容，哪怕日后恢復了，李明蘭恐怕也很難再夸得出口。

    明明昨天李芽還說“我跟厲先生兩情相悅”，李明蘭差一點就要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也許李芽真的愛上厲崇乾，這一次有個不一樣的開始，兩個人之間的愛情興許擁有另一種可能性。

    可厲崇乾身上的傷證明李明蘭的想法是錯的。

    她下意識覺得厲崇乾這樣很可憐，想說點什么，腦海里卻突然閃現過原本的情節。

    ——厲崇乾也曾這樣對待苗小草。

    不打女人，并不意味著他沒有手段折騰苗小草。作為男主角的厲崇乾，不僅一出場便排面拉滿，整個世界都要匍匐在他腳下，年輕女角色通通是他魅力的點綴。聯想到最后一萬字屬于厲崇乾的肝腸寸斷，他對苗小草虐身虐心的行為也成了黎明前的黑暗。

    誰沒有被錯待過，沒有被誤會過，沒有被不愛？所以哪怕男主角的悔恨只有一萬字也足夠了，一萬字的愛，足以打敗九百九十百九萬字的恨，愛在恨面前，總是顯得不堪一擊。

    一點點粗口及略微激烈的親密行為，怎么能算折磨？他只對她這樣做，誰說這不是愛？

    雖然他是讓苗小草做貼身女仆，讓她服侍他換衣服，還要給他搓背，但這很甜不是嗎？他沒有打她也沒罵她，浴室里guntang的溫度曖昧的水漬與激烈的擁抱，這還不夠動人嗎？

    誰不想做厲先生的金絲雀呢？被他千嬌百寵的養在金玉編織的籠子里，用黃鶯出谷的嗓音為他歌唱，像纏繞著橡樹的凌霄花，做他永遠的禁臠。

    他只是愛得笨拙一點，霸道一點，僅此而已。

    李明蘭沒有辦法對李芽說出“對他好一點”這樣的話，她沒有資格去心疼厲崇乾，反正他也沒有反抗不是嗎？他沉默地停留在李芽身邊，聽著李芽的話，這就說明兩人的確“兩情相悅”，作為外人的李明蘭不必強行插手。

    “倆倆?！?/br>
    李明蘭試探著問李芽，“如果你是苗小草，你會恨……我嗎？”

    李芽不解地問：“為什么這么說呢？”

    李明蘭：“我是說，如果是你?！?/br>
    李芽思索片刻，誠實地回答李明蘭：“如果是我，我會的?！?/br>
    旁邊的厲崇乾聽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么啞謎，他眼里充斥著憤怒與羞恥。李芽口口聲聲說看上他、中意他，實則對他非打即罵，沒有絲毫尊重，如果不是沒法從她手中逃脫，誰愿意作為一個替身留在她身邊受盡屈辱？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厲崇乾第一萬次后悔當初十字路口多看的那一眼，如果時間能倒流，他絕不會到上夏市來！

    但要李芽說，這是“命運的邂逅”，可見連上天都認可她跟厲崇乾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管彼此身在何方，最終總會彼此糾纏。

    李明蘭感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她很努力想對李芽笑一笑，卻又不知道為什么心情無比沉重。

    “我出去散散步，mama有事情的話直接去做就好了，不用在意我的?！?/br>
    李芽說著，扯了扯手里的皮帶，李明蘭看她這副模樣，估計不是“散步”這么簡單，回想起原本的故事情節中，厲崇乾特意帶著苗小草出門并當眾親熱的一幕。

    李明蘭避開厲崇乾的視線，她已經不知道事情會向什么方向發展了，但她不想阻止。

    李芽帶著厲崇乾離開后，李明蘭在客廳坐了很久很久，最終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這一天對李明蘭跟厲崇乾，都是非同尋常的一天，尤其是厲崇乾。

    昨天晚上，見李芽要跟自己睡一個房間，厲崇乾短暫地被迷惑住了，以為李芽口是心非，原本想要借機卸下她的防備好脫身，卻不曾想李芽連睡覺都要把他捆成個粽子，然后揍了他七次，據她自己說，這是一夜七次娘的體現。

    沒有辦法，李芽從另一種報復方式中獲取不到精神或身體的滿足，雖說李明蘭曾說過男主角默認不會得病，但李芽不想因此承擔任何風險。

    厲崇乾對苗小草是撿他自己覺得快樂的方式來，李芽對厲崇乾也是這樣。

    他會習慣的。

    第285章 第十一朵雪花（二十一）

    “你在開什么玩笑？”

    望著面前等待簽字的轉讓協議, 厲崇乾不敢想象李芽怎么敢這樣毫無廉恥心地覬覦長澤實業，他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我不可能在這上面簽字?！?/br>
    李芽笑笑：“我又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br>
    說著一把掐住厲崇乾的脖子，看著這張英俊至極的面孔因缺氧逐漸變得慘白, 氣若游絲的像是遭逢暴雨傾盆的溫室玫瑰, 凌亂中帶著破碎, 破碎中透著蒼白，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之美。仿佛太陽已被黑子侵吞, 地面將永無光明。

    厲崇乾的雙手勉強覆上李芽手背，過了數秒又無力放下，他根本擺脫不了李芽, 李芽像一只惡鬼, 無時無刻不纏著他、折磨著他。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全身上下長滿了眼睛，無論厲崇乾想出什么法子意圖逃走，最終都會失敗, 而且被抓回來必定要挨一頓揍，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痛苦。

    半個月前，有一根斷裂的肋骨直接扎進了肺里, 厲崇乾險些以為自己要死了，那時他忘記一切向李芽求救, 李芽卻低著頭看他，欣賞他氣息逐漸微弱的模樣。直到厲崇乾昏死過去，她才幫他處理傷口, 也正是從那之后, 厲崇乾不敢再違抗李芽。

    他感覺的出來, 李芽很享受他的反抗, 因為這意味著她可以對他為所欲為。相反的，如果他識時務乖巧懂事, 那她反倒不會對他做什么。

    可現在李芽要他在長澤實業的股份轉讓書上簽字！厲崇乾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長澤實業是厲家數代積累后獲得的巨大財富，身為年輕一代的繼承人，他的使命是將長澤實業發揚光大，而不是把它轉手！

    李芽很欣賞厲崇乾的勇氣，這份欣賞體現在她的手勁上，厲崇乾表情痛苦，被掐得難以開口，每個字說出來都是斷斷續續的：“長澤……本部在……l國……不……能……”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br>
    李芽告訴他，“你只需要負責簽字，做公證時再露個面即可，其它的事情如故會全權負責?！?/br>
    這個虛擬的世界有時候很敷衍，比如一家不起眼的背景板飲品店，能十幾年不換每日新品，但有的時候也很嚴謹，尤其是身為女男主角的李芽跟厲崇乾，厲崇乾擁有世界級別的特權，所以股份轉讓協議才推遲到現在，否則李芽早就逼他簽了。

    “你不簽也可以，待會兒咱們就去領證結婚，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br>
    李芽的話令厲崇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整個人完全被李芽控制住，而李芽有戚如故相助，以她“未來夫人”的身份，厲崇乾那些心腹被收服的收服，被鏟除的鏟除。連所住宅子里的傭人與新來的管家，也都以李芽馬首是瞻。

    厲家數代單傳，而且從厲崇乾曾祖父開始，家里男人就不怎么長命，所以他沒什么親人，一旦他死了，身為配偶的李芽就能繼承他的全部遺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比如當場去世，厲崇乾寧可簽協議。只要他還活著，早晚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要是現在就死了，那便什么都沒了。

    李芽緩緩松開手，大量新鮮空氣進入肺部，厲崇乾貪婪呼吸的同時還狠狠咳嗽了十幾聲。他看著那份被李芽拿走的協議書，手在身邊握成了拳頭。

    他得想辦法離開，一定得，再這樣留在李芽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送命。

    厲崇乾一直都在尋找一個能逃走的機會，可李芽把他看得很緊，不管他去到哪里，總是會立刻被她找到。而且附近是別墅區，只靠兩條腿肯定不行，地下車庫有近百輛豪華跑車，厲崇乾卻連車鑰匙都摸不著。

    皇天不負有心人，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在簽完股份轉讓協議后，厲崇乾需要出面做公證，這也是他難得被允許出門。

    到達公證處后，厲崇乾見到了戚如故，以及戚如故身后跟著的一個男人。

    一開始他根本沒把對方放在心上，直到他聽見李芽跟男人打招呼，稱呼對方為“秦先生”，厲崇乾登時想起資料里提到的，原本應該屬于李芽的未婚夫秦英悟。再聯想到李芽曾經說她喜歡上某個人，而他正好與某個人有一雙相似的眼睛——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厲崇乾簡直想抓住李芽的肩膀，質問她自己跟這個秦英悟究竟哪里像！

    但他終究是憑借強大的自制力忍耐住了，一切流程做好后，李芽跟戚如故走到一旁說話，只剩下厲崇乾跟秦英悟。

    見李芽始終沒有注意到這邊，厲崇乾立刻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他咳嗽了兩聲，對秦英悟說：“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下洗手間?！?/br>
    秦英悟為他指明方向：“出門左轉就是?！?/br>
    厲崇乾可能是真不舒服，腳步略微虛浮，差點摔倒，幸好秦英悟扶了他一把，之后目送厲崇乾進入洗手間，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口袋里的車鑰匙已消失無蹤。

    厲崇乾在進入男洗手間后，迅速把身上的外套脫掉扔進垃圾桶，同時拉開一扇廁所的門——正蹲坑的這位沒有隨手反鎖的習慣，包跟手機都掛在門板后的掛鉤上，在他進來時厲崇乾便注意到了。

    他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有辦法聯系忠心耿耿的管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必須馬上離開上夏市，離李芽遠一點，再去想如何報復回來！

    可憐這位來公證處辦事，卻因為拉肚子不得不跑來蹲坑的男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包被人搶走，對方速度極快，他甚至沒看清人長啥樣，著急忙慌拽廁紙出來揩屁股肚子突然又一陣劇痛，連喊人抓小偷的力氣都沒有。

    厲崇乾怕等電梯被發現，一路狂奔至安全出口的樓梯處，因為數次重傷，他的身體大不如前，跑了沒幾步便氣喘吁吁，肺部像是要炸了一般難受。

    幸好來時他觀察過周圍環境，知道地下停車場在哪里，想必秦英悟的車也停在那。

    果不其然，厲崇乾用車鑰匙順利找到了車子所在，他解鎖上車系安全帶一氣呵成，誰知車子剛剛倒出成功，就看見李芽如鬼魅般出現在不遠處！

    長時間的兩情相悅，令厲崇乾看見李芽便下意識有反應，上下兩排牙齒咔咔響，手臂發顫，后背發毛……最終，向往自由的心勝過一切，厲崇乾牙一咬心一橫，重重踩下油門，向李芽撞去！

    不想死的話就讓開！

    一般人看見飛馳而來的車輛，不說趕緊逃，也會嚇個腿軟，可李芽仍舊站著不動，地下停車場光線氤氳，厲崇乾分不清是錯覺還是自己真的看見了什么，他閉上眼睛，決定哪怕從李芽的尸體上軋過去也不要再毫無尊嚴的留在她身邊。

    然而，眼看車頭真要將李芽撞飛出去時，李芽雙手往前一伸，狠狠地、穩穩地抓住了前保險杠！

    在厲崇乾震驚的目光中，她不僅逼停了車，還把車頭掀了起來！

    等厲崇乾被她從車上拽下來，他還一臉見鬼般的不敢置信，這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李芽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她為什么總是要針對他，不肯放過他？！

    種種打擊令厲崇乾徹底破防，他聲嘶力竭地問：“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我根本什么都沒有對你做！”

    李芽漠然地看他發瘋，回答道：“誰讓我喜歡你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br>
    “你這根本不是喜歡！”厲崇乾聲音變形，“你不在乎我在想什么，也不管我到底想要什么，你奪走我的一切，把我當條狗養，這怎么能算喜歡？”

    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撕心裂肺質問這么一長串后，原本冷漠的李芽突然笑了。

    她說：“原來你都懂啊?！?/br>
    厲崇乾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下一秒李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反問：“那又怎樣？我給你吃給你喝，只要你乖乖聽話就不會有事，是你不識抬舉?！?/br>
    厲崇乾崩潰道：“我要怎么說你才能明白，我是人，我是個活人，有自尊的活人！”

    李芽：“我知道啊，我只是不在乎?！?/br>
    她彎腰抓住厲崇乾的頭發，毫不憐香惜玉地將他拖走，邊拖邊用聊天般的輕松語氣跟他說：“別費工夫想要逃走了，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會把你抓回來。上次做手術的時候，我讓人在你身體里植入了一塊電子芯片，放心吧，你不會走丟的?！?/br>
    她停下腳步，沖厲崇乾露出惡魔一樣的笑容：“你永遠屬于我?！?/br>
    厲崇乾被刺激到幾乎發狂，李芽卻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