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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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汪家能有多少個碗夠她洗。 汪老大一看侄女敢跟老娘對著干,那身為長子且一家之主的驕傲瞬間迸發,蒲扇般的大掌就朝了了臉上揮,這一次了了連手都沒動,抬腿踢中汪老大腿彎,對方便不受控制跪倒在地。 汪老二一看,也急了,老娘跟大哥都吃虧了,他哪里還坐得???但他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娘仨一個德性,汪老太又開始呼天搶地:“造孽喲!俺命苦,這攤上的都是些啥事兒喲——” 趙春梅對了了喊:“你打你大伯,你沒良心,你遭天譴!” 兩家五個兒子眼見親爹倒地,紛紛坐不住,原以為五個人怎么著也能把了了抓住,結果卻連人家一片衣角都碰不著,不僅如此,還都挨了一頓揍,了了已經非常收斂了,否則他們沒命活到現在。 憑什么他們坐在堂屋等人伺候,她就得被使喚去做飯洗碗?這是什么道理? 汪小云眼見再這樣下去要出事,趕緊過來攔:“行了行了都別鬧了,多大點事,過幾天不大集嗎?到時去集上再買幾個回來就行了,行了行了啊?!?/br> 汪小霞去扶汪老太,汪小云順勢把了了往南屋推,不讓她再站外面,說實話,看見自己親爹被堂妹打,汪小云心里很不舒服,但她也不能不管堂妹,一進屋,她就說:“你咋脾氣這么大?讓你刷個碗,你把碗全砸了?這得啥家底能讓你這么造?” “我沒吃,憑什么我洗?” 汪小云:“……你今天沒吃,有本事你以后也別吃?” 了了:“行?!?/br> 她還敢說行?汪小云啞口無言。 汪香留同樣聽明白了了干了些什么,她不像汪小云責備,她說:“你這樣太浪費了,了了?!?/br> 所有人都在說了了做得不對,但了了不認為自己有錯,首先她的確沒有吃飯,其次她不喜歡洗碗,最后,汪老大汪老二還有五個堂兄弟都坐等吃飯不用洗,為什么她不能? “若不想浪費,他們自己洗就好了?!?/br> 汪香留:…… 總之汪小云汪小霞加上汪香留,三人沒能說服一個了了,汪家人快被氣死又無可奈何,下午帶著一肚子氣喊了了扛鋤頭下地,她當然不會去,汪老太見她這么有本事,威脅她說不干活就沒飯吃,汪小霞想提醒說了了中午就沒吃,結果被趙春梅瞪了一眼后愣是沒敢開口。 一直到了地里,汪老太都還在生氣,汪香留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回來跟了了說:“外面有衣服沒洗?!?/br> 了了看她,意思是:所以? “以前小霞姐跟小云姐沒結婚,都是我們仨輪流洗的,現在她倆結婚了,洗衣服就是我的活。了了,你……你現在既然是我了,就去把衣服洗了吧?我不想惹奶不高興,她那時愿意花錢送我去醫院,我一直都記得……” 了了才不會去洗,那一大盆臟衣服,女的男的都有,外衣外褲貼身衣褲樣樣不缺,讓她給汪家人手洗衣服?白日夢也不是這樣做法。 汪香留很憂愁,了了不愿意,她勸了兩句,就沒有再說,看著那一大盆衣服,知道奶把它留這兒,就是存了讓自己去洗的意思,這要是洗了,今天這事兒也就算過了,但要是不洗……她真的不想讓奶更生氣。 就在汪香留愁眉不展之際,汪家大門動了,一個敞著懷的男人從外頭走進來,身上酒氣沖天,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穩當,這不是旁人,正是汪家老三,也是汪香留的親爹。 他人是喝迷糊了,但還認路,跌跌撞撞推開門,也不朝自己那屋去,眼里有床就撲,被了了一腳踢開。 汪老三今年四十出頭,汪家三兄弟就屬他結婚最晚,主要家里窮,他長得還行,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身高也不算矮,是三兄弟里最像樣那個,可惜是個酒鬼。 這時候家家戶戶都窮,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人窮志就短,汪老三也一樣,長期酗酒讓他的體態看起來過于頹唐,精神頭又差,了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想挖個坑把他埋起來。 汪香留是個愛干凈的人,她的床褥雖然洗得發白還打補丁,但卻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真要讓汪老三躺上面睡一覺,這鋪蓋直接扔了得了。 汪老三挨了這一下,恍惚中看花了眼,居然把了了幻視成了已經棄他而去的媳婦,脫口而出:“晴好——你,你回來啦?!” 汪香留聽見親爹叫這個名字,整個人一震,了了冷眼瞧著汪老三那卑微的模樣沒說話,汪老三定睛細看,發現不是,他其實沒醉到那地步,他心里有數,不敢真喝得酩酊大醉,但不喝酒又無法排解心中煩悶苦痛。 了了問:“你哪里來的錢?” 汪老三被她問得一愣,“啥?” “你天天去鎮上喝酒鬼混,據我所知,你娘沒給你錢,你也沒工作,天天不干活,買酒的錢卻花不完?!?/br> 了了微微瞇起眼睛,“這錢,哪里來的?” 汪香留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看看了了,再看向汪老三,“對呀,爹哪里來的錢?他、他該不會是干什么違法犯罪的事了吧?” 汪老三被女兒一質問,抹了把嘴,甕聲甕氣回答:“不用你管,小孩管什么大人的事!” “是陶晴好的錢吧?” 汪老三瞳孔一縮,他沒否認,反倒是汪香留脫口而出:“不可能!” 她不知是想說服了了還是說服自己:“不可能是那個女人給的,她走了之后就沒了音訊,連封信都沒捎回來,恐怕早就把我跟我爹忘了,哪里還會寄錢來?不可能,不可能!” 了了說:“今天我看見你娘屋里房梁上掛了一個筐,筐里有紅糖有果子還有麥乳精跟奶粉……哪里來的?” 除了上學的五個男娃之外,汪家沒有什么厲害親戚,更沒門路,這些東西現在買雖說不要票,但也不是想買就買得著的。 汪老三不承認:“你胡說啥?” “陶晴好寄來的吧?” 汪老三大聲說:“不是!” 他越大聲越顯心虛,了了見他如此,淡淡道:“看樣子,她跟你離婚,是離對了?!?/br> 汪老三這會兒不醉了,也不耍酒瘋了,就是雙眼通紅盯著了了看,汪家三兄弟里他長得最好,但這只是跟他自己兄弟比,就這副德性,放上個世界進宮做內侍都嫌不夠格,媳婦一走,他就自暴自棄,十六歲的女兒被安排婚事嫁人他屁都不放一個,陶晴好難道不是走對了? 汪香留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爹以前很好很好的,真的,我沒騙你!是那個女人把我們爺倆丟下不管,他太傷心了,真的!” 第84章 第四朵雪花(三) “他這么好, 你怎么會死?” 汪香留被了了一句話問得無言以對,汪老三不知了了在跟誰說話,他只能以父親的身份斥責她:“不要提你媽!你媽早不要你了, 她要是還要你, 咋不來接你?咋不管你?” 這話傷不到了了, 卻令汪香留如鯁在喉,是啊, 媽要是還要她,咋不來接她,咋不管她? 了了卻不為所動:“所以你的錢是不是她給的?” 汪老三否認:“不是!大人的事用不著你cao心,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外頭不還有衣服沒洗?你要沒事去把衣服洗了,多大的姑娘了,還這么懶, 我看你以后還咋嫁出去?!?/br> 了了說:“容貌爾爾,邋遢酗酒,瞧著也不像有學問的?!?/br> 她擁有汪香留全部的記憶, 哪怕是汪香留自己已經遺忘的,了了也很清楚, 更何況陶晴好離開時汪香留已有八歲,對母親的記憶很清晰,那是個與這里格格不入的女人。 她談吐得體, 會講外文會念詩, 無論干多少活, 每日回家必定會洗澡換衣服,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干干凈凈,她從河邊洗完衣服回來, 要用清水過兩次,盛飯之前,要用熱水燙一遍碗筷。 她不罵街,也不背后說人壞話,更不重男輕女,哪怕是對汪小霞汪小云也很好,她堅持讓汪香留去上學,用攢下來的碎布給女兒縫書包——她不是屬于這里的人,她像一塊白玉陷入淤泥。 一點一點的不同匯聚一處,陶晴好就成了異類,“假干凈真矯情”,“資本主義做派”,“裝模作樣”之類的話總是如影隨形跟著她,她在村子里交不到朋友,汪老三連小學都沒讀完,夫妻倆之間能有什么共同話題? 所以機會一來臨,陶晴好就頭也不回地離開,因為她對這里毫無留戀可言。 汪香留所知有限,了了不能確定離開后的陶晴好是否愿意與女兒重逢,但她當初既然留下汪香留也要離開,足以說明自由對她而言重過一切,因此了了沒有去找對方的打算,她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女人可以讀書,只不過所受到的阻力大多來自家庭,這對了了來說算不上什么。 汪家人對無情的陶晴好懷恨在心,他們沒有刻意在汪香留面前說她壞話,但那言語神態所流露出的點滴,以及父親的巨大變化,足以令汪香留意識到一個事實:母親嫌貧愛富,拋夫棄女。 所以她下意識忽略生活中一些古怪的地方,比如父親汪老三哪里來的錢天天喝酒,奶奶汪老太又怎么會時不時拿些高級點心跟麥乳精給家里的兄弟打牙祭,甚至于大堂哥汪興軍上學期開學還穿上了高檔布料做的新衣服。 還有就是,被汪老三塞在床板下的存折,那上面記載著陶晴好每個月給女兒打來的錢。 汪香留在家打掃收拾時是見過的,可她有一種神奇的愧疚,那就是母親拋棄她們爺倆走了,自己在家里便抬不起頭,自己得替媽贖罪,飯最好少吃,活還得多干,出門在外,甚至不敢跟人說話。 一切不合理的,令人懷疑的,她都會自動將其合理化,拼命把罪往自己身上攬,她不怪醉生夢死的親爹,也不怪重男輕女的奶奶,更不怪搶了自己資源的堂兄弟,她只怪她媽。 汪香留聽見了了這樣批判父親,就想給汪老三辯解,但了了抬手封住她的嘴,對汪老三說:“存折我看過了,從前兩年起,沒算上寄來的東西,每個月她都給一百,錢呢?” 汪老三怒道:“我是你爹!你就這么跟你爹說話?真是白養你這么大了!你媽心里要是有你,她早回來帶你走了,她壓根不管你,還能給你打錢?” 了了說:“你不用誆我,到底給沒給錢,咱們去鎮上郵局查一查就知道了?!?/br> 汪老三覺得她異想天開,他舍不得打閨女,也不想跟她談陶晴好,轉身就朝自己屋走,準備回去睡一覺,結果了了攔住他去路:“去把外面衣服洗了?!?/br> 汪老三:“你說啥?” “你一個年過四十的大男人,成日無所事事,洗幾件衣服怎么了,這么jian懶饞滑,以后也不知哪個老實女人愿意要?!?/br> 這話汪老太罵了了的,她現學現用,專門扎汪老三的心。 自打媳婦走了,汪老三感覺天塌地陷,飯不想吃覺不想睡,閉上眼就是他媳婦那俊俏又溫柔的模樣,汪老太找不少人給他說對象,汪老三都沒興趣,那些女人哪里比得上晴好?閨女還在這,他還在這,他覺得她不至于那么心狠,真就一輩子不回來了。 所以他報復性地把好東西都送出去,他就不信,媳婦要是知道他們爺倆現在啥樣,能置之不理! 可惜每次他順著包裹上地址寄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陶晴好從未回過信,但每個月的錢跟吃穿用的卻無比準時,知道閨女讀初中,她還寄來不少首都那邊才有的資料,汪老三越是看見這些,越是回想起她的好,同時也就越是難受,越是怨。 她走的時候,可是把肚里的娃兒給打了??!那么大個娃……有鼻子有眼睛的,她咋就下得去手? 了了不知汪老三站那發什么呆,汪老三想著想著,眼圈紅了,居然悶聲不吭走了出去,端起那一大盆臟衣服,就在院子里洗起來。 河邊洗衣服的都是女人,老爺們過去多丟人,他就擱院子里洗,水用完了就去挑,手里那衣服搓著搓著,好像又回到過去媳婦還在的時候,她嬌生慣養長大的,汪老三知道能娶著她是自己八輩子修來的福,所以格外珍惜,舍不得讓媳婦干活。 洗衣服做飯下地,他通通搶著干,為啥她還是要走呢? 汪香留望著她爹蹲地上洗衣服那一幕,跟著眼圈泛紅,她試著張嘴說話,發現自己已經能發出聲音,就求了了:“我爹他人真不壞,以前我媽沒走時,他對我可好了,我媽要是不走,他不會這樣——” “你兩個堂姐,一個叫小霞,一個小云,你怎么叫香留?” 汪香留被問得一臉懵:“啥?” “你是秋天生的嗎?” 汪香留點頭,不懂了了是怎么知道的,“……嗯?!?/br> “以前汪家這院子里,有棵桂樹,后來你祖母嫌這桂樹中看不重用,叫人伐了,改種棗樹?!?/br> 汪香留震驚:“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绷肆说卣f,“你出生時恰逢桂花盛放,于是陶晴好便為你取了這個名字?!?/br> 汪香留初中輟學,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有來歷,只偶爾聽見汪老太嫌棄她這名字拗口,一點都不好聽,不像小霞小云叫一次就能記住。 她傻傻地聽了了說話,了了問:“你說,你父親聽說過這首詞么?” 那當然是沒聽說過,這幾個字寫出來汪老三能不能全認得都得另說。 汪香留是有點憨,不是傻:“你到底想說什么?你,你想說我爹配不上我媽?” “不是嗎?” 了了指了指她的課本,汪香留從小學讀到初中每一本書都保存的很好,她把它們放在床頭的木箱子里生怕弄臟,這點時間,已足夠了了將其翻閱完畢,更何況她還有汪香留的全部記憶:“若我是王母,我也要拆散織女牛郎?!?/br> 汪香留搖頭:“不是這樣的,不能這樣衡量我爹跟我媽的關系——” “陶晴好離開了?!?/br> 六個字徹底堵住汪香留想辯解的嘴,因為哪怕她說出花來,把汪老三跟陶晴好的婚姻描繪成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姻緣,也無法否認陶晴好一得到機會便毫不猶豫離開的事實。 了了問她:“你是恨你媽拋夫棄女,還是恨她沒帶你走?” 聞言,汪香留一震,淚水自她面頰滑落,小小的雪人很快融化了一點,然后迅速被重新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