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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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折霄跟在了了身后默然不語,他也比了了大兩歲,身高稍微差一些,但因為已毀容的臉,與她更是云泥之別,此生再也別想出頭。 了了并不想看見他,凌見微的院子里,屬于她的房間和從前沒有變化,所以她順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一炷香過后,凌見微人未到聲已至:“了了?你回來了?了了?” 一進門瞧見人,凌見微喜出望外,滿打滿算她們也就幾日沒見,可對凌見微來說,這幾日比當初了了離京那一個多月還難熬! 她太擔心她在宮里生活,雖然有皇后娘娘保駕護航,可前朝攻訐無數,皇后娘娘所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歡天喜地的凌見微在距離了了兩步之遙時被迫停下,望著女兒伸出的那只拒絕的手,哭笑不得:“看到你這樣,阿娘也就放心了?!?/br> 還是不要她抱,是她的女兒沒錯。 了了問:“他可溫順?” 凌見微慢半拍反應:“誰?……哦,你說崔折霄啊,還行,安安靜靜的,話不多,但不闖禍就成。我跟他說等他成年,給他銀子跟鋪子,讓他分出去自己過,他也沒說什么?!?/br> “你去崔家,可曾見過崔文若?” 凌見微茫然地問:“誰是崔文若?” 她記得崔家所有女孩的名字,但這個卻從沒聽說過。 “崔肅的女兒?!?/br> “哦!你說那孩子呀?我見過了,小小年紀,脾氣壞得很,那位繼夫人瞧著是很和氣的,她卻對親生母親十分無禮?!?/br> 現在想想凌見微都感覺很離譜,那點大的小孩,為何會對母親滿是敵意,難道是身邊有什么壞人把她教岔了?崔肅好歹也是孩子的親爹,難道注意不到?趁著孩子年紀還小,趕緊掰過來,否則再等個幾年,等孩子徹底定性,到時就是后悔都晚了。 沒養女兒前,凌見微的想法跟天底下大多數母親一樣,覺得女孩子最好是文靜些乖巧些,體貼懂事,這樣以后才好找婆家,聰明些呢,在婆家才能過得好,不至于被人欺負。 這女人吶,一旦成了親,受委屈是在所難免的,婆家到底不是娘家,而出了嫁,娘家其實也不再是家。 現在凌見微想法有了轉變,她認為女孩兒怎樣的性格都好,但像崔文若那樣萬萬不行。 了了問:“你喜歡她嗎?” 凌見微被問得莫名其妙:“我為何要喜歡她?” 她還等著女兒解釋,了了卻沒有再往下說,反正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凌見微就沒再問,轉而噓寒問暖,問女兒在東宮過得怎樣,床舒不舒服,枕頭習不習慣,伺候的人是否貼心…… 問完了生活上的瑣事,又問前朝,這也是凌見微最擔心的事。 她本身就很敏銳,五年亨通書局開遍大江南北,從凌見微手中走的消息少說也得有個萬八千,可謂是什么大事都見識過了,朝中大臣們主要分成四派,梁王一派,忠君的一派,中立的一派——這三派都不足為據,梁王一黨在這五年被了了拆得七零八落,只余表面繁榮,忠君派早已是她的人,中立派更像是墻頭草,兩邊都想討好,兩邊都不想得罪,但最最煩人的是第四派——頑固派。 他們不管是非對錯,只管規矩,在這群老古板看來,了了女兒身明明應該是公主,陛下卻非要她做太子,這就是禍亂朝綱,這就是陰陽逆轉,所以朝中對了了反對意見最大的,其實并非梁王一黨,而是這些頑固派。 了了說:“沒事?!?/br> 凌見微犯愁?。骸霸趺纯赡軟]事?這些老家伙,一個個猴精猴精,都是千年的老狐貍,口口聲聲君臣社稷,實際上倔得十頭驢都拉不回來,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堅持什么!” 了了想,還能堅持什么?男人也想要牌坊,只不過他們的牌坊由名利權勢構成,所以一邊反對了了,一邊渴望能通過這件事奠定地位,最好因此青史留名。 凌見微啰里啰嗦說完一大堆,滿是期待地看向了了,似乎在等女兒解答,了了想了想,告訴她:“很快你就可以獲得自由了?!?/br> 見凌見微面露茫然,她補充道:“過幾日,會廢除和離女三年內必須再嫁的律法,并立女戶,你若是不想留在凌家,到時便可另起爐灶?!?/br> 凌見微雖然靠老太太裝病成功躲過再嫁,但自打了了歸位,她身為養母,又得帝后賞賜了一大堆寶貝,加上女官的頭銜,那想娶她為妻的人真是能繞全京城七八圈,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要臉的被拒絕了便就此作罷,最煩人的便是那些厚顏無恥的,尤其是有個姓萬的人家,想讓家中庶長子與凌見微結親,萬家庶長子今年十九歲,據說容貌不錯才情也有,這戶人家很是自信,沒想到竟被凌見微拒絕,之后竟大放厥詞,說什么她都是再嫁之女了,眼光還如此挑剔,早晚嫁不出去! 了了漫不經心地問:“姓萬?” “是啊,那萬家家主不過五品官,還不如我的品級高,真不知他們哪里來的臉,覺得娶我是抬舉我!” 姓萬,五品官,家中長子是庶出,了了迅速從腦海中找到這個名字,“萬為仁?” “對,就是這個名字?!?/br> 了了輕眨眼睛,沒有再說什么,轉而問道:“我給你的雪人,看見了嗎?” “看見啦,還沒融化呢,我把它用冰塊包起來了,每天都換一回?,F在天氣還好,再過段日子熱了,恐怕一天得換好幾回?!?/br> 了了說:“不換也可以?!?/br> 那不過是她隨手捏的雪人,沒有靈魂就沒有淚水,沒有淚水又怎會融化? 凌見微搖頭:“那可不行,我舍不得?!?/br> 母女倆又說了會話,隨著年紀增長,凌見微發現女兒的話越來越少,小時候還常常一口氣說一大段話呢,現在問她十句,頂多回個一兩句,不過她也習慣了。 最后話題重新繞回立女戶廢再嫁,凌見微叮囑了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阿娘知道你心中有許多抱負,可不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優先,樹大招風,咱們穩扎穩打,千萬不可好高騖遠。梁王是個小心眼的,你就是不招惹他,他都要來算計你,萬事須得小心?!?/br> 了了一聽就知道,凌見微還沒聽說她把梁王父子踹水里的事兒。 次日,凌見微剛剛醒來,便得知了了已經回宮了,她很是失落,又想起昨晚女兒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了了要她不可松懈,依舊努力讀書,日后還要她入朝幫忙。 讓凌見微管理下人或是做生意,她信手拈來,可入朝為官那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不知道這樣做算成功還算失敗,又或者了了最終沒能登上皇位,跟隨她的人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凌見微根本沒有想過,因為她很確定,自己真的想要抓住每一個落在眼前的機會。 趕在早朝開始前,了了順利回宮,今日梁王告病,沒來上朝,太子當眾欺辱梁王父子一事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朝中這群老東西,他們正愁找不到把柄攻擊了了。 哪怕太子就在殿內,他們也是一個接一個滔滔不絕,引經據典地罵她到底是女子,擺脫不了女子特有的小家子氣,竟不敬叔父與堂兄,簡直罪大惡極。 皇帝悄悄揉了揉太陽xue,他的頭都被大臣們念叨的疼了,當然也有那不甘示弱的,比如凌老大人,一把年紀了還吹胡子瞪眼跟老古板們吵架,大殿內宛如菜市場,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劍互不相讓,了了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 皇帝偷偷看向女兒,試圖尋求幫助,他耳根子軟,最煩聽人吵架,因為他是聽這個覺得這個有理,聽那個就覺得那個說得也對,無法分清是非黑白。 了了就不一樣了,別看大殿上你爭我吵喧嘩無比,實際上她分得清清楚楚,哪一句話由哪個人所說,這人姓甚名誰是哪一派,說這話的目的是什么,誰是真心著急,誰是真怕,誰又是單純拱火,她通通都知道。 大臣們吵著吵著,發現事情不對,從前吵得厲害,陛下早氣急敗壞發脾氣摔東西罵人了,可這一回,怎地一點動靜沒有? 第77章 第三朵雪花(二十二) 皇帝被這群大臣煩得只想拔腿就走, 他其實早坐不住了,可女兒紋絲不動,他這個當爹的怎么也得留下給她撐腰。眼看皇帝忍得太陽xue上青筋亂顫, 老古板們非但不忌憚, 反倒愈發來勁, 恨不得當場把皇帝褲子都給扒下來,那德性, 簡直要將皇帝生吞活剝。 這么多年,皇帝都是這樣過的,他耳根子軟, 既無主見, 亦無帝王之才,下頭的大臣們自然樂得糊弄他,一個腦子不清醒的皇帝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大臣們鬧一鬧吵一吵,事情便總能按照他們希望的那樣發展。 過于吵鬧的聲音令皇帝喘不過氣,完全失了主心骨, 只能朝了了看,但了了并不認為這一幕無法忍受, 畢竟她坐著,他們站著,其中吵得厲害的不少還上了年紀, 她倒挺想看看, 他們究竟能吵到什么時候。 皇帝得不到女兒搭理, 為了防止自己憤怒暴走, 他開始神游天外,四周的喧囂逐漸淡去, 心靜自然涼,要吵任他們吵,清風過大江。 終于,大臣們吵累了,比起一開始的戰斗力十足,很多人腳都站酸了,口干舌燥滿身是汗,吵架可是個體力活,不是他們這些老家伙能承受的。 于是從第一個收嘴的人開始,大殿之上漸漸安靜,最后一個人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吼了兩句后,也徹底沉寂,群臣們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此時皇帝也回過神,心想總算吵完了,今天這早朝上得可真久,他感覺渾身無力,只想快快回寢宮躺會兒,可女兒沒發話,皇帝不敢貿然開口。 了了端坐在椅子上,按說太子也該與朝臣并列,可一來她從不對人下跪,二來年紀也小,皇帝便順水推舟給她賜了座。 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無表情,她不開口,皇帝也不開口,群臣們更不開口,大殿內一時安靜到詭異,連掉根針的動靜都能聽見,這位女兒身的太子殿下,給群臣們最大的印象便是話少,冷淡,有人認為這是內心露怯的一種表現,女兒身名不正言不順,又沒有真本事,除了靠冷臉來營造氣勢,還能怎樣呢? 再加上太子殿下還險些要了梁王父子的命,到底是在民間長大的孩子,哪怕是金枝玉葉,也難免小家子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原本篤定太子膽怯的臣子這會開始感覺緊張,不知道是誰的汗水滴進了衣領,立夏未至,怎地這樣熱,熱的汗珠子從腦門滑到眼睛里,辣的眼睛生疼。 “吳庸,你方才說我對梁王之子出手過于狠毒?” 吳庸乃三品大員,耳順之年,德高望重,是頑固派的中堅力量,要說他向著誰,倒不至于,梁王得勢時他看梁王不順眼,天天想彈劾人家,如今太子得勢,他就又看太子不順眼,轉而幫梁王說話,了了覺得人類的這種心態有趣得很。 事情的真相如何,經過如何,結果如何,他們是不愛看的,所謂的原則與理想,他們大概也不愿意遵守,純純就是愛拱火,再在挑起兩邊爭端時占據道德高地進行批判,從根本上拉高自己身價,想必吳庸吳老大人這年高德勛的好名聲,也是由此而來。 面對了了的問話,吳庸毫不示弱:“回殿下,梁王世子與殿下有兄妹之誼,殿下卻狠心將其淹入水中,險些要了世子殿下的命,于公,殿下身為一國儲君,此舉過于小心狹隘,于私,是幼妹不敬兄長。殿下,莫非殿下認為老臣所言為虛?莫非殿下不曾將世子殿下推入水中,還不許他人施救?” 皇帝皺了下眉,他覺得痛快!他的女兒,把梁王的兒子推水里怎么了,就是淹死了那也活該! 了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吳庸:“并非是推?!?/br> 吳老大人愣?。骸笆裁??” “以手擁之方為推,我用的是腳?!?/br> 吳庸驚愕不已,按說他這般指責,太子小小年紀就是沒嚇哭也得慌亂不知所措,可她說什么?她說她不是推,是、是踹? “梁王世子意欲襲擊于我,我讓他進池子里泡一泡,看那顆榆木腦袋是否能開開竅,怎么,你覺得不妥?” 吳庸立刻道:“殿下這不過是片面之詞——” “梁王世子所語,便不是片面之詞?”了了反問,“你在現場親眼瞧見了?還是說太子與世子兩個人的話,你信世子,卻不信太子?” 這帽子可扣大了,吳庸連忙下跪:“老臣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br> 皇帝驚奇的目光在了了與吳庸之間來回轉,其實群臣再狡詐精明,明面上君與臣之間的身份依舊如天塹難以跨越,君王可以顛倒是非,大臣卻不能惱羞成怒,皇帝從前就是耳根子太軟,被人一說便覺乃自己過錯,別說是反駁,他連想都想不明白。 “吳庸,有件事我很好奇,想請你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為我解答?!?/br> 吳庸謹慎道:“老臣惶恐?!?/br> “你說我教訓蠻橫無理的梁王世子,乃是手段狠毒,既然如此,我想問問你,寒門之家,養育一名讀書人,是否無比艱難?” 吳庸斟酌著了了的話,試圖從中找出漏洞或是陷阱,在確認安全后,他繼續謹慎回答:“回殿下,這是自然,雖說寒門出貴子,白屋出公卿,然普通人家須拼盡全家之力,方可供養一位讀書人?!?/br> “世間至恨,莫過于斷人財路,毀人前程,若一位讀書人每逢大考,必定身體抱恙,于是族中認定他乃不幸之人,便改為供養他的兄弟?!?/br> 了了話沒說完,頓了許久,直到殿內群臣的心都吊到嗓子眼,她才繼續道:“該說這是天災,還是人禍呢?” 吳庸后背沁出一身冷汗,他僵硬答道:“自然是天災?!?/br> “哦?”了了瞇起眼睛,“那這樣好了,若是有人心存妒忌,暗中陷害,便叫此人天打雷劈,斷子絕孫,你說如何?” 吳庸青筋一跳:“老臣不明白殿下所言為何,這與我們今日所說有什么關系?” “沒有嗎?”了了輕輕拍了下手,一名內侍迅速遞上一沓紙,她抖了抖這沓紙,“可你的親生兄長,他不是這么說的,我這里有他的證詞,你要不要看看?” 皇帝奇道:“這是怎么回事?難道你說的這個讀書人,是真實存在的?” 了了順勢將證詞遞給皇帝,語氣冰冷:“吳庸,你可真是寬以待己嚴已律人,你兄長比你大五歲,自幼聰穎,十四歲便中了童生,吳家全族舉力供之,你雖讀書也不錯,可到底年紀太小,族里也花不起錢再供你,于是你每逢兄長大考,便在他飯食里做手腳,害他在考場上發揮不利,從而取而代之?!?/br> 這是這位太子殿下第一次在早朝上說這樣多的話,一字一句,理智清晰,不帶任何嘲諷意味,卻像是狠狠一巴掌甩在吳庸臉上,他冷汗涔涔,不明白這件事為何會被發現,世上知道此事之人只有自己! “你一路高中,娶了名門貴女,借著岳家之勢平步青云,可憐你的兄長,原本前途大好一片,最終卻只能在村子里當個教書先生,一生碌碌無為,老來疾病纏身,還要謝你這個親弟弟愿意給錢看病?!?/br> 吳庸否認:“殿下何出此言?老臣萬萬不會行此不仁不義之事,定然是有人陷害于臣!” 皇帝把那幾張證詞看了又看,咋舌:“吳庸啊吳庸,看不出來,你說太子下手狠毒,我看你可比太子狠毒多了!梁王世子頂多在床上躺幾天,立馬又能活蹦亂跳。而你,你這是偷走了你兄長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十年??!” 了了說:“你何必狡辯,我也不會聽你這片面之詞?!?/br> 吳庸深知此事決不能流傳出去,他心一橫,大聲道:“陛下與殿下冤枉老臣,可憐老臣一腔碧血丹心,竟遭君王如此辜負,既然如此,老臣愿一死以證清白!” 說著便往不遠處的柱子撞去,旁邊的大臣跟內侍七手八腳去攔,皇帝抖摟著手里的證詞,搖頭說:“不愧是親兄弟,你兄長還真了解你,他說你為自證清白定會使苦rou計,橫豎他妻兒已死,自己孤零零一人,便先自盡去了,還邀你早日與他團聚?!?/br> 吳庸腦門上鮮血四濺,皇帝這話一說,他沒法再繼續往下演,只得白眼一翻先暈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