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看見林洵出現在教室門口的那一刻,她同學的表情里或多或少都帶了點“果然如此”。 據小道消息,早上八點,裴鈞去老師辦公室幫林洵請假。而林洵一個月前、也就是上學期期末親口承認過她跟裴鈞睡過,只是當時裴鈞的迷妹團認定她在撒謊,始終不愿意相信。 在她脫外套的時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襯衣領口露出來的脖頸,令部分人失望的是,上面什么痕跡都沒有。 這給了迷妹團繼續自欺欺人的借口。 “你的作業還沒交?!?nbsp; 身為課代表的蘇瑾萱,越靠近林洵的座位,臉上的不高興越多。站定的瞬間,她的神情與四個月前聲稱自己項鏈被偷的那一刻完全重合。 她那天也是這樣走到她座位前,咄咄逼人:“你為什么要偷我的東西?” 被搶走筆的林洵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他們身后是教室里的其它學生:要么用竊竊私語、要么用目光譴責她這個“小偷”。 她有點想笑,然后也確實笑了:“你們有證據嗎?” 高大的男生被她的笑容所激怒,直接丟掉手里搶來的水筆,大力將林洵推倒在地,隨后一腳踹翻了她的書桌,伴隨著眾人刻意壓低的驚呼聲,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東西: 一根紫色的、拆開了包裝的按摩棒在地上滾了一會,最后停在了進教室準備上課的班主任面前。 教室瞬間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巨大的、無法制止的哄笑聲。 唐歡臉上的嫌棄更重了,她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教室另一側,和其她幾個女生拼桌。 林洵起身拍完褲子上的灰塵、才看清臉色不豫的班主任手里拿著的那個東西,他的眼角正在抽搐,表情像是剛被人強迫從嘴里塞進了一整個菠蘿。 結合剛才的哄笑聲,林洵不難猜到剛剛發生了什么。 蘇瑾萱和那個男生臉上同時多了一絲得意的神色。 班主任被氣到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幾秒才開口:“林洵!你跟我去辦公室!” 林洵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站起來,看向這個名義上是老師的人,舉起手:“老師,我的錢包丟了,里面有兩千塊?!?/br> “什么?”班主任一時沒搞懂這個學生在搞什么。 林洵眼睛注視著剛剛踹自己桌子的王宇,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老師,我的錢包丟了,里面有兩千塊,丟失時間應該是在下午第一節課下課的十分鐘里。我要報警查監控?!?/br> 和她預想的一摸一樣,學校不同意報警,協商之下,林洵獲得了查看那十分鐘錄像的權限。 屏幕里的她在下課鈴響后,起身離開教室,她剛出門沒幾秒,兩三個男生一臉壞笑的圍到了她的座位邊,王宇嫌棄的將一個紫色的長柱體丟進了她的抽屜。 “我沒偷她的錢!” 被叫到會議室后,王宇臉都漲紅了,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我至于缺她那兩千塊嗎!” “說話注意點!” 教導主任皺著眉打斷他,處理學生的爛事讓他煩透了,“我們已經把那天教室的錄像都看完了,除了你,沒有其他人碰過林洵的抽屜。你說,你為什么要動她的東西?” “我沒動她東西,我就是往里面放了個東西!”王宇越說聲音越大:“她冤枉我!” “那你為什么要在我的抽屜放那種東西,還要故意踹翻我的桌子?” 林洵的表情始終很平靜,連說話的聲調都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王宇嘴里的臟話被教導主任嚴厲的目光阻止。他望著窗外,沒再說話。 教導主任這時候反應過來了,連帶著對林洵的態度也不耐煩:“既然你的錢沒有丟——” “如果王宇同學不道歉,那我的錢包還是沒有找到?!绷咒穆曇舨淮?,但會議室其他人都能聽到她話里的堅定。 教導主任兇狠的瞪著刻意裝沒事人的王宇。 最后王宇還是慫了,他剛動嘴唇準備道歉,林洵搶先開口:“我需要的是你在全班同學面前向我道歉,為你私下偷偷往我的抽屜丟按摩棒的行為道歉?!?/br> 人就是這樣,哪怕再怎么堅決,只要心理的防線裂開一絲縫隙,剩下的所有堅持都會瞬間崩塌。 在全班面前道完歉的王宇,第二天就轉學離開了這所學校。 雖然有所謂的道歉,但真相在肆意傳播的謠言面前不堪一擊。積毀銷骨,眾口鑠金。 反正事實就是那個叫林洵的女生桌子里裝了一根按摩棒,換言之,她拿著按摩棒上課哎。 不到一天的時間,如此勁爆的消息傳遍了學校論壇,甚至還有好事者拍到了當事棒的照片,和林洵的照片放在一起,下面不乏諸如“果然這種長相的女人就是很sao”、“新來的轉學生可真是厲害”之類的評論。與此同時,她的手機號也被人發在網上,sao擾短信如潮水般涌來,順帶還有sao擾電話。 當天一連收到五條短信后,林洵果斷把手機卡拔了出來。反正學校到處有WIFI,她平時也不點外賣什么,沒什么不方便的。 她很喜歡一句話:我們唯一值得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既然所謂的恐懼已經變成了現實的困境,但她只需要著眼于眼前的困境,而不是每天戰戰兢兢。 事實又一次證明,害怕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用處。倒霉事并不會因為當事人整天驚慌失措就消失于無形。 學校的傳言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傷害,但林洵擔心事情會進一步演變到肢體沖突。 她干脆買了一堆的防狼噴霧、警報器那類東西,無論去哪里、即使是上廁所,也在兜里隨機放上兩三件,雖然她對此很悲觀:如果真的有人下定決心要揍她,這些小東西可能也沒啥用。 要是有錢,她大概會去買個防彈背心,至少讓自己不被打死; 除此之外,她還擔心自己的桌椅會被人塞垃圾、涂膠水。 或許是因為她的同學也討厭教室里充滿垃圾的臭味,所以她的桌椅暫時幸免遇難。但林洵不敢繼續把自己的書本筆記放在教室,每天只能背著裝滿了亂七八糟東西的大書包,跟個蝸牛似的艱難奔走與宿舍與教學樓。 明明是去教室上課這么簡單的事情,硬生生被她折騰出一股上前線的悲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