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場極穩，進退有度波瀾不驚，甚至超越曾經的長兄。

    “多日不見，柏公子的氣質變化了許多?！?/br>
    柏逢舟輕輕一笑。

    前生致仕數十載，通身的文官氣質早已沉淀下來了。

    他如今只是不再加以掩飾了。

    他只有在殷靈棲面前，才會保持謙和內斂。

    齊五心驚。

    他看了看眼前的書生，又想起被摧折一身傲骨的長兄，還有死在雨夜的齊朔……

    昭懿公主極擅調教人。

    齊五手掌里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的確沒有退路可言，一旦半途中止，他不僅得不到長兄的原諒，更糟糕的是，他會因此得罪昭懿公主。

    小公主微微笑著，聲音溫柔極了。

    “你憐憫齊聿白無辜？亂世之中，何人不無辜？”

    “你可憐他，可他想要你的命?！?/br>
    齊五呼吸一窒。

    他清楚長兄的手段，他可能真的會因此喪命。

    “現在，五公子應當明白自己該如何做了吧?！?/br>
    柏逢舟一面點茶，一面應和公主的話去敲打齊五。

    煮好的茶湯溢出香氣，柏逢舟點茶的手藝極漂亮，奉出的茶堪為藝術品。

    青年聲音平和，透出的壓迫感卻極為沉重。

    齊五垂下頭，低聲道：“微臣受教?！?/br>
    他起身告退，顧不得體面，逃也似的飛快離開這間氣氛凝重的茶室。

    茶舍中一對青年少女，一個是外表柔弱無害的蛇蝎美人，另一人溫潤儒雅的皮囊下暗藏鋒芒。

    兩人都不是善茬。

    那種逼仄的窒息感，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走了?！币箪`棲閉目休息。

    “天冷了，公主仔細些，莫要著了風寒?！?/br>
    柏逢舟起身，貼心地為她合上窗扇。

    視線微微上移，青年看見了潛藏窗外的影衛。

    柏逢舟垂眸一笑，轉身走了回去。

    “這些時日，也不見你過來公主府說會兒話?！币箪`棲枕著一雙手臂。

    “以后再往公主府去，只怕是不太方便了?！卑胤曛壅遄弥?，溫聲道：“太子殿下的人接替了柏某，替公主料理府宅?！?/br>
    “我知道?！?/br>
    殷靈棲睜開眼睛，望向他：“這事兒我若不問，你便不打算說了么？受了委屈也不知找人伸張？”

    柏逢舟微笑著輕輕搖頭：“在下倒是不覺得委屈，只是擔憂日后不能常去登府拜訪，給公主請安了?！?/br>
    這話說的，一心一意為對方考量，聽著都讓人心里舒服。

    “本宮的府邸，自然是本宮說了算，皇兄的人手也算不得什么?！?/br>
    柏逢舟溫聲道：“公主不必為了微臣一人，引起不必要的糾紛。能結識公主，陪伴公主身側，微臣已然知足?！?/br>
    殷靈棲側首望著他：“怕什么，還是說你知道是誰在背后說服太子？”

    柏逢舟抿了抿唇，看向窗外。

    “鉤吻?！?/br>
    殷靈棲抬眸：“這么冷的天，藏在外面多不合適，把人‘請’進來坐坐?！?/br>
    鉤吻打開窗，剛要躍上屋檐，那邊盯梢的影衛反應飛快，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公主，屬下沒追上?！便^吻回來復命。

    “不必去追?！鼻锶諝夂蚋稍?，殷靈棲伸出一雙手，由著侍女為她滋潤保養。

    她語調輕松：“你去把公主府的面首們召集過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主子必會主動現身?！?/br>
    柏逢舟頷首失笑。

    “公主不必為了微臣一人，同世子殿下生出嫌隙?！?/br>
    殷靈棲垂眸，看著眼前這個溫潤儒雅的青年：“蕭徵有意針對你，你心里不會覺得委屈嗎？”

    柏逢舟笑著搖了搖頭：“微臣不敢?！?/br>
    他善解人意到讓人心軟的地步。

    “你太老實了?！币箪`棲道。

    “殿下的心情，微臣能夠理解?！卑胤曛垩劢尬⒋?，“看著鐘意的姑娘被他人覬覦，任誰都不能無動于衷，何況是殿下這等殺伐果決的人呢?！?/br>
    “那么你呢？”

    殷靈棲坐起身，微微靠近他。

    “柏逢舟，你不爭嗎？”

    她注視著書生那雙溫柔的眼睛：“一步登天的機會近在眼前，柏逢舟，你不想爭嗎？”

    柏逢舟忽然不再言語。

    他抿了抿唇，避開殷靈棲的視線。

    “為何不答？”殷靈棲問。

    “臣才疏學淺，不敢妄自尊大，肖想公主?！?/br>
    她又靠近些許，注視著書生輕顫的眼睫：“若如當真心底澄明，那么，公子為何不敢睜開眼睛看我？”

    柏逢舟喉結劇烈一滾，再說不出話來。

    “我當你是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你呢，在你眼里，我是怎樣的身份？”

    殷靈棲目光一低，審視他：“時至今日，你依然有事瞞著本宮?！?/br>
    “柏逢舟，你為什么會來到我的身邊？”

    “為報公主知遇之恩?！鼻嗄觌p手交疊，行了一禮。

    “知遇之恩……僅此而已嗎？”

    殷靈棲眼底暈開極淡的笑：“我總覺得，你在透過我看著別人?！?/br>
    “柏逢舟，你在想著誰？”

    殷靈棲不止一次懷疑過書生出現的時機。

    時間不對，契機也不對。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柏逢舟也同她一起重生了。

    可眼下看來，柏逢舟遠非重生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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