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盯著常mama手里那一大碗豆角干燉rou，左婆子有些傻眼，被左小丫暗戳戳扯了一下，才擺出笑臉問：“您老這是？”

    左婆子心眼不壞，就是性格潑辣，不會說話。

    常mama今年才四十出頭，并不覺得自己很老，被人喊“您老”雖然知道是客套，心里終究不是很舒服。

    “今天家里來客，做了些吃食，想著從前沒少得你們家照拂，權當給你們晚上添個菜了?！背ama是高門大戶的家生子，口才與主子們沒法比，但比鄉間農婦還是強上不少。

    整個田莊就屬常mama會說話，又愛打聽這個打聽那個，不然也不能落下一個“長舌婦”的諢號。

    不過常mama也就話說得漂亮，農活干得一塌糊涂，連飯菜也做不好。

    常mama端來的吃食，左家人下意識都不敢接。

    把好好的食材做到面目全非、難以下咽，全莊只有常mama一個能做到。

    萬一接過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折磨的還是自己。

    常mama知道自己做飯難吃，可她端來的是rou菜，再難吃也是rou菜??！即便是莊頭家，不到年節也舍不得燉rou吧。

    屋中有一瞬僵持，常mama飛快自信，又飛快自我懷疑。

    她做的菜就這么難以下咽嗎？

    在常mama自卑到快要自閉的時候，又被親女兒“捅了一刀”，聽馮巧兒安慰左家人：“放心吧，rou不是我娘燉的，是我燉的?！?/br>
    見左家人還是不接，馮巧兒又補了一句：“是姑娘教我燉的，可香了?！眴鑶鑶杷紱]吃多少呢。

    遭遇親人背刺，常mama老臉有些掛不住，也不用左家人接，直接將rou碗放在了左家的灶臺上。

    左小丫還沒反應過來，左寶樹已經找來自家的陶碗，將碗里的菜扣在自家碗中，把碗還給了馮巧兒。

    馮巧兒接過碗還在強調：“真的可香可香了！”

    不敢再說，再說要流口水了。

    見兒子收了人家的rou菜，左婆子才從震驚中緩過來。且不說馮巧兒做菜的手藝如何，姑娘是真好了??？

    從聽見這個消息，到接受這個現實，左婆子的心情有些復雜。

    早知道姑娘能好，只圖這副容貌，她也該應下常mama的話。

    念頭在心中升起，很快被按下，莊戶人家的媳婦空有好容貌可不行，還得體格健壯，能cao持家務好生養。

    而姑娘除了臉，似乎什么都沒有。

    不合適。

    她不后悔。

    想到這里，左婆子臉上才有了笑，又是拉著常mama進屋，又是吩咐左小丫沏茶。

    姑娘一個人在家，她不放心，常mama站在灶屋就把來意說了。

    左婆子再次被震驚到：“買多少木盆和編筐？”

    常mama就愛看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買五個盆，五個編筐?！?/br>
    本來想買十個，姑娘說馬上開春了，沒必要。

    左婆子聞言忍不住上下打量常mama：“是主家發財了，還是馮管事發財了？”

    常mama這次回來，又是買糧食又是買雜物，零零碎碎花了不少錢。

    要知道，姑娘可是沒有月例銀的，全給折成了吃食。馮家要供兒子讀書上進，窮得叮當響，根本無力接濟田莊這邊?？煽闯ama這花錢不眨眼的架勢，好像守著金山銀山，用也用不完似的。

    一口氣買五個木盆五個筐，進貨量與城里的雜貨鋪有得一拼。

    常mama守著姑娘，可不是守著金山銀山嗎，差點把搖錢樹拱手讓人，她現在想起來都后怕。

    不過姑娘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不好拋頭露面做買賣。常mama并沒明說，只敷衍道：“都不是，是我跟人學了點手藝，賺了點錢，想要將攤子鋪開些?！?/br>
    聽人家說到手藝，左婆子沒有再問，再問就是窺探了。

    “柳筐好辦，我當家的也會編，只是木盆……”

    左婆子話說一半，被左寶樹打斷：“不妨事，趕得及?！?/br>
    見哥哥大包大攬，又讓人插隊，左小丫用常mama和馮巧兒都能聽見的聲音提醒：“哥，城里雜貨鋪收貨的日子眼看到了，遲了扣錢?！?/br>
    左寶樹看她一眼：“我自己的活計我心里有數?！?/br>
    常mama謝過左寶樹，當場交了一半定金，領著馮巧兒回家去了。

    第13章 交換

    黃昏時分，左莊頭帶著幾個人從山上下來，收獲一般。只套了兩只山雞和一只野兔，都不夠分的。

    跟著他上山的都是莊里的窮苦人家，左莊頭索性什么都沒要，兩手空空回家了。

    左婆子一看自家男人的臉，都不用看手，就知道又白忙活了一天。

    “自打這片有了圍場，附近山林里的野物一年比一年少，聽說都被搜刮進圍場里，供貴人們取樂了?！弊笄f頭靠山吃山，也算是老獵手了，即便是老獵手，這兩年照樣有顆粒無收的時候。

    所幸他們家不愁吃喝，沒有獵物，還有糧食，總歸餓不著。

    左莊頭凈手上桌，坐定之后驚訝地問：“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還有rou？”還是他婆娘最拿手的豆角干燉rou。

    山里轉了一整天，肚子早餓了。在家人出聲提醒之前，左莊頭夾了一塊rou放進嘴里，眼睛都亮了：“這rou潤味！火候也剛好！比過年那天燉得都好吃！”

    “……”

    左家吃飯從來都是左莊頭第一個上桌，他動筷別人才能動筷，他放下筷子，別人也要放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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