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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倒地的聲響宛如天空劈下一道痛苦的驚雷。我猛然驚醒,用力推開賀俊,呼喊著朝她疾奔而去。她的面色蒼白如紙,嘴唇烏紫,呼吸微弱得像一株正在凋零的百合。 恐懼如暴雨般傾盆而下,我顫抖地從兜里摸出手機,捂住胸口那塊顏料打通了急救電話。更多的人被喧鬧吸引而來,有的人拿來AED,有的人幫著做心肺復蘇,現場忙得不可開交。救護車來得很快,我緊跟著擔架想一起上車,卻被攔了下來。 “你是家屬嗎?” “不是……” “小伙子,我知道你擔心女朋友,但現在你能做的就是幫忙聯系她的家人。別哭了,男孩子要堅強點?!?/br> 說罷醫護人員就關上了車門。 我孤零零地佇立在美術館門口,聽著刺耳的警笛聲越發遙遠,絲毫不知這是我能見她的最后一面。 倒不是什么俗套的陰陽相隔。恰恰相反,無論是手術還是之后的康復都很成功。只是從此她去了遙不可及的萬里之外,成了阿爾卑斯山上真正的白雪。 多年后的婚禮,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婚紗,挽著新郎賀俊入場,臉上的微笑如同瓷玩偶那般精致得體。 她依舊美麗,卻不再是她。 *** “她沒事。但是必須在術前保持情緒穩定?!辟R俊在電話里對我說到,“她本來靠藥物維持得還不錯,但最近這一兩個月變得尤其不穩定……你確定你要去醫院見她?” 他不就是想說所有的不穩定都是我造成的嗎? 我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聲音像掉進枯井的石頭。 “……可以和她通話嗎?” 一如既往,賀俊不會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因為電子設備對康復影響也不小,所以她的父母控制了她使用手機的時間和用途?!?/br> 解釋完現狀之后,他刻意地停頓了片刻。 “不過,要是你肯接受我的提案的話,我也能幫你倆打打掩護……你說呢?” 我還能說什么。那不是商量的語氣。 這是我第一次去賀俊家。 地磚是黑色的,和噩夢里所看到的顏色如出一轍。所有冷調的家具都散發著寒意,即便是炎炎夏日,也如至冰窖。 他把我帶上閣樓,那里有一面三角形的水泥墻,上面有個很奇怪的窗子。與其說是窗子,不如說是兩條縫隙:一條短縫正交于一條長縫,像十字架那樣,是房間唯一的自然光源。除此之外,寬敞的空間內擺滿了各種各樣嶄新的畫具和顏料,還有大小不一的畫框。 他把我領到一張繃好的雪白畫布前,大小和《第七號構成》相似。 “填滿它?!?/br> 他逆光站在十字架前低聲命令到,抬腳踢倒了一小桶顏料。 漆黑的地磚上鋪開一灘綠色的血液,迅速爬到我赤裸的腳邊,填滿腳趾縫間,傳來一股使我眩暈的戰栗。我蹲下身去扶那桶顏料,于是雙手也沾上了涼意。 那是被冷汗浸濕的肌膚的溫度,漂浮其上的細密泡泡是她微弱的呼吸,每一次迸裂消失都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橡膠味。 意識跌進色彩的漩渦,狹窄的視線內,我隱約能看見兩個沾滿顏料的手掌在痛苦的海洋里翻騰,時而藍色,時而綠色,時而是它們混合出的青色。 這海卻沒有岸,我只能不停地游,直到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