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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會隱身是在快餐店里。 那時候的孩子,生日大多在快餐店過。便宜,熱鬧,店長還會給小朋友們貼心地放首生日歌。我雖然沒過過生日,但順理成章地被邀請著參加過別人的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派對。炸雞很香,薯條很脆,但這些和萬眾矚目的生日蛋糕比起來實在遜色不少。我就是在分蛋糕的時候發現了自己會隱身的超能力。也許觸發的條件是盯著那顆櫻桃點綴太過入迷,總之,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身旁的伙伴們臉上都心滿意足地笑著,嘴角還殘留著奶油的香氣。 坐在角落的我面前空無一物,連帶花邊的紙盤子都不見蹤影。 “哎呀!你剛去哪了!”頭戴一頂金色紙皇冠的壽星正在四處轉悠著和人打趣。她突然瞧見我,表情跟像見了鬼一樣。 “我們都以為你上完洗手間就回家了!” 十幾號人因為她這一嗓子立刻安靜了下來。我的臉被聚焦的視線射得guntang,像上課被點了名,卻又回答不出問題。 “抱、抱歉……剛剛出去報刊亭給奶奶打了電話……說我會晚點回家……” 之后她很真誠地向我道了歉,并允諾明年生日一定補上一塊更大的蛋糕。她還摟著我的胳膊陪我走到了車站,我站在廣告牌前朝坐進奔馳車的她揮手告別,覺得吸進肺里的尾氣都是甜的。 所以就算第二年那塊蛋糕并沒有如約出現,我也沒有感到太過失望。 我還因此喜歡了她很久。她頭發有些自然卷,臉蛋兒天生白里透紅,像個洋娃娃。甚至直到上高中了我都會時不時做關于她的春夢。 ……那柔軟的胳膊……香香的頭發……靠近看跟櫻桃一樣飽滿晶瑩的嘴唇…… 我在夢里被她按在車站那塊刺眼的廣告牌上接吻,背上的皮膚緊貼著燈箱,燙得快要整片脫落。 我喜歡這樣的夢。于是連帶著也喜歡隱身。 因為我發現——只要隱身得夠久,再突然出現,社會這個邋遢的母親就好像猛地驚醒了似的,趕緊給面黃肌瘦的我喂顆糖吃,生怕我真的死了。 當然,隱身也不全是優點。再經歷了無數次刷完飯卡卻沒給添飯,剛蹲上馬桶就觸發節能燈身陷一片黑暗,以及最讓人煩惱也最驚心動魄的上學途中半個身子被夾在公交車門外之后,我總算認真起來,發誓要完全掌握這個獨一無二的超能力。 沒錯,當時的我一直覺得這是超能力,而不是缺陷。 首先家里是不可能練習的。我也曾嘗試過在奶奶面前發動能力,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實在想不通一個七老八十,連蟑螂都能看成干辣椒的老太婆是怎么能精準地感知到我的存在的。直到后來她去世了之后,我才逐漸明白過來,用眼睛看人是最偷懶的方法——而她從不偷懶。 沒辦法,只能在學校練習了。 你沒聽錯,這對于我來說的確是個相當不情愿的決定。因為——與其說是在學校練習“如何隱身”,不如說是在學校練習“如何不隱身”。 一個牧羊人管五六十頭羊,當然只有特別漂亮的白羊和特別扎眼的黑羊能獲得更多關注。剩下的大部分,只要不生病,不掉隊,幾乎都處于不被看見的狀態。 這不是隱身,這是被隱身。主動隱身的前提是,首先別人要知道你的存在。 我一直相信我是主動選擇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