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釗趕緊把花束擺好，讓他們的墓看起來熱鬧一點。又給心里的岳父母鞠了三個躬，這才退到一旁。

    陸唯真說是要來看父母，可到了墓前她卻一言不發了。清了清墓前的落葉，又默默望著墓碑蹲了好一會，這才起身拉著慕釗要走。

    “他們的案子都有突破了，你不說點什么？”下山的路上，慕釗問她。

    “我不知道說什么?！彼剡^頭，笑容沉重，“我一直想知道真相，可是現在又有點害怕真相。他們……可能不算普遍意義上的好人，我怕知道更多他們‘jian商’的一面?！?/br>
    慕釗跟著她沉默地走到了平地上，才扶住她的肩膀，認真地說：“你不要背那么重的包袱。他們不一定是好人，但肯定是最疼愛你的人?！?/br>
    陸唯真眼底發酸，一顆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她趕緊抹掉，撒嬌似的埋怨慕釗：“你干嘛突然煽情！討厭?！?/br>
    慕釗微笑著望著她：“因為我一直很羨慕你?！?/br>
    陸唯真：“？”

    “你想聽聽我家里的事嗎？”?

    78、誰送的花

    ◎能得到無條件的愛，是很幸運的事?！?/br>
    陸唯真很意外。

    他們認識快十年了，她爸媽的老底她都抖給慕釗看了，慕釗卻很少聊起自己父母。即使聊天中偶爾提及，他也只是寥寥幾句話帶過。雖然不知道慕釗這個時候為什么會突然想跟她說自己家的事，但陸唯真還是點了點頭。

    很少講故事的慕釗雖然有傾訴欲，但一時間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斟酌了好一會才開口。

    “我外公去世得很早，mama小時候家里窮。五個小孩都靠外婆一個人做手工養大。因為沒錢，我大舅二舅都沒讀高中，早早就出去做工養家了?！?/br>
    陸唯真沒想到一開場就這么出乎意料。她很難把那位看起來知性優雅的蔣女士跟窮人家的小孩聯系在一起。

    慕釗看出來了，他淡笑著繼續往下說：“不過我mama當年成績很好。整個初中階段一直包攬年級第一。到了初三，學校老師怕她也跟她兩個哥哥一樣不考高中，就輪番往我外婆家跑。我mama是老三嘛，當時上面兩個哥哥都工作了，家里負擔沒過去那么重，外婆就同意她參加中考了?！?/br>
    “難怪說男生智商遺傳mama?！标懳ㄕ娌遄?。

    慕釗也沒法否認：“或許吧。我媽中考分很高，高中給她免除了學費和學雜費，另外還有困難學生補助。所以從她讀高中開始家里幾乎就沒怎么掏過錢。后來她逼著我大舅和二舅去夜校進修，拿夜大文憑，還鼓勵他倆創業。我小舅和小姨有我媽做榜樣，成績都很不錯。那時候家里條件也好轉了，他倆上學沒有經濟負擔，升學很順利。小姨考了公務員，小舅進了研究所?！?/br>
    原來是真·卷王！

    陸唯真聽到這里不由得肅然起敬。

    在此之前，她覺得蔣女士就是個挑剔又刻薄還特別愛雞娃的討嫌長輩。沒想到她不光自己卷，還能拉動全家兄弟姐妹一起卷。有這份拼勁，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都能出人頭地吧。但凡這人不是慕釗的mama，她都得對蔣女士崇拜得五體投地。

    慕釗顯然也這么覺得?！半m然我跟她不親，但有時候還是挺佩服她的。要是把我放在她當年的處境上，未必能比她做得好?！?/br>
    慕釗跟蔣女士不親？這倒是第一次聽他說起。難得他起了談興，陸唯真就忍住了插話的欲望，安靜地聽他往后說。

    “我媽那邊的親戚到現在都說我媽是家里的福星，帶著一家兄弟姐妹奮斗出來了?！蹦结摮爸S地笑了，“你可能不能想象，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只有表現好mama才肯抱抱我。我不知道她是這些年卷習慣了，還是本性如此。反正我記事沒多久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是有條件的。只有達到了她的要求，我才配做她的兒子?！?/br>
    “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因為我mama在外人眼里是個非常溫和明理的好老師，即使我把我們母子的相處方式說出去，估計也沒有人會相信?！?/br>
    這樣太窒息了吧。陸唯真驚呆了，好一會才問：“那你爸呢？”

    提起父親，慕釗嘴角的嘲笑都沒了。

    他mama看似講道理，實則是名溫和的暴君，拒絕一切跟她理念相悖的溝通。但至少，在他的童年到少年，“母親”這個角色她沒有缺席。至于爸爸，慕釗已經不記得什么時候開始他和爸爸成了點頭之交。

    “他很少在家，我跟他不熟。他本質上和我媽是一類人。利益至上，輕視感情?！?/br>
    到此，慕釗說的這些已經完全超出了陸唯真的人生經驗?！八麄儠粫皇枪ぷ魈?，而且不懂得表達？”陸唯真不是要為慕釗的父母開脫，她只是覺得讓人承認父母不愛自己實在是太殘忍了。

    慕釗卻微微搖頭，沉聲說：“我有個小姑姑，十幾年前自殺了。自殺前她有很長時間的抑郁癥病史。剛發現的時候及時干涉本來不會繼續惡化?？晌覡敔斈菚r候一口咬定她根本沒病，就是矯情懶惰。一拖就拖過了最佳治療期。而且因為她是自殺，就連死了家里也嫌她丟人，對外一直聲稱她是出了意外?！?/br>
    聽到這，陸唯真徹底說不出話了。外表看起來那么光鮮亮麗的家族，內里居然如此令人窒息。

    “知道我為什么羨慕你了吧？”慕釗摸了摸她的頭發，“能得到無條件的愛，是很幸運的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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