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借錢?！?/br>
    “誰家集資建房不借錢？”

    韓向檸反問了一句，笑看著他道：“我以后也要省著點花，到時候應該能存夠四千，幫你湊湊，先把房子拿到手再說?！?/br>
    韓渝很感動，急忙道：“檸檸姐，那可是四千，又不是四百。我怎么能跟你借，還要把你所有的錢都借過來?！?/br>
    “我是你姐啊，再說這是借給你的，你將來是要還的?！?/br>
    “把錢借給我，你到時候沒錢了怎么辦?！?/br>
    “我是女的，我又不要集資建房，就算將來嫁人我爸我媽也會給我嫁妝，與其存在銀行里，不如借給你?！?/br>
    “不行，一下子借那么多，我還不過來?！?/br>
    “還不過來慢慢還，到時候給我點利息就行了?！?/br>
    韓向檸知道他不好意思，趕緊換了個話題：“三兒，你是怎么幫你大師兄和張蘭姐暖床的，張蘭姐生了個女孩，她婆婆好像不太高興，她坐月子都沒回去?！?/br>
    “這也太封建迷信了吧，再說又不是我要去幫他們暖床的?！表n渝回頭看看身后，想想又嘟噥道：“大師兄家的人也真是的，都什么時代了，還重男輕女?！?/br>
    “他家人事情是多，張蘭姐說這輩子都不想去他家?！?/br>
    “就因為生了個女孩？”

    “不只是這個，還有別的事?！?/br>
    “別的什么事？”

    “他們結婚時市里不是獎勵了一臺彩電么，你師傅說已經陪嫁了一臺黑白電視機，讓把彩電留在她娘家，留給她爸爸mama看。結果她婆婆見著人就說彩電是市里獎勵給你大師兄的，結果被張蘭留在了娘家?！?/br>
    上次去暖床，就感覺許媽很厲害。

    許家的事好像都是許媽說了算，說起來什么都懂，可做起事卻不怎么樣，不然也不會不請開船接親的師傅吃飯。

    遇上這么個婆婆，張蘭夠倒霉的。

    韓渝沉默了片刻，問道：“我大師兄什么態度?！?/br>
    韓向檸跟張蘭很要好，簡直無話不說，對許家的事很了解，帶著幾分同情、幾分不屑地說：“別看你大師兄在外人面前是個威風凜凜的刑偵中隊長，可在家里卻沒什么地位，他既不敢說他媽，也不敢說張蘭姐，兩邊都不敢得罪，別提多窩囊?！?/br>
    一邊是老媽，一邊是妻子，夾在中間確實很難做。

    韓渝很同情大師兄，追問道：“這些事徐所知不知道?！?/br>
    “知道，他還去你大師兄家開了個家庭會議，就生男生女的問題，給你大師兄家的人上了一課?！?/br>
    “有沒有效果？”

    “當時有效果，他說話誰敢不聽?？赡愦髱熜值睦蠇尅屓嗽趺凑f呢，就是那種沒事都能編出點事的農村婦女，過不了幾天又開始嚼舌頭?！?/br>
    “張蘭姐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

    “張蘭姐肯定不高興，不過也談不上傷心難過，畢竟她跟你大師兄談那么多年，早知道他媽是個什么樣的人。她說她嫁的是你大師兄，又不是嫁給他媽，大不了以后不去他家?！?/br>
    聊著聊著，韓向檸突然想起件事，不禁笑道：“許家人辦事你簡直無法想象?！?/br>
    “還有什么事？”韓渝好奇地問。

    “現在不是在搞殯葬改革么，人死了都要火化。今年五月份，你大師兄的奶奶去世了，送到啟東殯儀館火化，家里的親戚都去殯儀館送葬?！?/br>
    “然后呢?！?/br>
    “送葬的人多，徐所幫著找了兩輛大卡車，坐在車廂里去的。許明遠他媽像個指揮官，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結果回來時把舅姥爺給忘了?！?/br>
    “怎么忘了？”

    “張蘭姐說他家舅姥爺沒去過殯儀館，這兒看看，那兒看看，在殯儀館里閑逛?；厝サ臅r候他媽又沒清點人數，就這么把舅姥爺扔在火葬場?；氐郊乙豢?，舅姥爺沒了，嚇得魂飛魄散?！?/br>
    這不是咒舅姥爺死么。

    在農村這可是天大的事！

    韓渝不敢相信竟會出這樣的紕漏，急切地問：“后來呢?！?/br>
    “好在你大師兄帶了對講機，趕緊呼叫他們老家派出所，請老家派出所幫著聯系局里，請刑偵大隊的同事開摩托車趕緊去殯儀館把舅姥爺接回去了?！?/br>
    韓向檸頓了頓，補充道：“聽張蘭姐說，你大師兄他媽以前跟他奶奶關系也不好，老太太生前她不孝順，老太太走了之后她別提多孝順，cao辦起喪事別提多講究，跟你大師兄的大伯嬸嬸吵，跟你大師兄的姑姑吵，反正鬧了好多事?！?/br>
    這樣的女人太可怕了。

    韓渝聽著都心有余悸，沉默了片刻喃喃地說：“幸虧張蘭姐是公安干警，不然這婆媳關系更難相處?！?/br>
    “這倒是?！?/br>
    想到張蘭說過的那些話，韓向檸掩嘴笑道：“她也只敢在背后說張蘭姐，不敢當面說?？伤齻兇謇镉幸粋€人是張蘭姐家的遠房親戚，她說的那些話都傳到了張蘭姐耳里?！?/br>
    幸虧張蘭姐跟大師兄感情好，不然徐所包辦的這樁婚事那就太失敗了。

    韓渝撓撓頭，感慨地說：“我媽就不像她這樣，我媽對我嫂子可好了?！?/br>
    韓向檸見過他媽，知道他家的事，對此深以為然，一邊收拾著書桌一邊笑道：“你媽跟她不一樣，你媽跟你爸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當然通情達理?！?/br>
    第176章 萬里長江第一哨

    下午四點，沿江派出所躉船。

    徐三野穿著碼頭工人的深藍色工作服，捧著韓渝和周工去年編制的維護保養手冊，跟梁小余一起檢查躉船上的機械和電氣設備。

    一個艙室一個艙室的檢查，檢查完錨機檢查電氣開關柜，在維保日志上簽完字，去值班室換上001的維護保養手冊，對001進行日檢。

    “這個地腳螺絲松了，拿扳子過來緊一下?！?/br>
    “是?！?/br>
    徐三野直起身，放下維保手冊，拿起一塊抹布，擦起管路上的油污。

    梁小余取來扳子，蹲下來一邊緊固輔機的地腳螺絲，一邊好奇地問：“徐所，咸魚干和檸檸姐什么時候回來?！?/br>
    “就這幾天，明天不回來后天也會回來?！?/br>
    徐三野話音剛落，就聽見金大在外面喊：“徐所，咸魚打電話找你！”

    “我手上臟，就不上去了，你接吧?！?/br>
    “好的?！?/br>
    金衛國知道打長途電話很貴，跑回指揮調度室繼續接聽，徐三野走出機艙，剛抬起頭，金衛國已接完電話出來了。

    “咸魚是不是要回來？”徐三野笑看著他問。

    金衛國笑道：“他和檸檸剛到上海，準備陪檸檸逛會兒楠京路，然后去十六鋪碼頭坐白申號回來?！?/br>
    “這么說明天一早就能到家！”

    “而且回來之后暫時不會走，船長政委和船上的公安特派員安排他休假，休兩個多月?！?/br>
    徐三野知道咸魚和梁小余要學的所有課程，沉吟道：“休息兩個多月，正好可以去南通報個班學計算機。他參加自學考試要考計算機技術，可學計算機不是學別的，要上機cao作，光靠自學肯定學不會?！?/br>
    他這是兒子不在身邊，把兩條魚當兒子養。

    金衛國想到了韓向檸，不禁笑道：“徐所，等會兒再檢查，上來抽根煙?！?/br>
    徐三野的煙癮正好上來了，回頭看了看梁小余，欣然笑道：“行，抽一根?！?/br>
    他翻身跳上躉船，去水房用肥皂洗了下手，金衛國正好下來了，二人走進港監值班室，一邊抽煙一邊閑聊起來。

    “徐所，你說咸魚和向檸的事能不能成？”

    “兩個孩子都出去旅游了，應該沒什么問題?！?/br>
    “關鍵是向檸把咸魚當弟弟，咸魚把向檸當jiejie。向檸又是在部隊長大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我們不挑明她不會往那上面想?！?/br>
    金衛國磕磕煙灰，接著道：“男孩子本來就不像女孩子那么早熟，咸魚又比檸檸小兩歲，過了年才十八，一樣不會往那方面想?！?/br>
    徐三野探頭看看外面，笑道：“這不是挺好的么，兩個孩子都還小，現在又提倡晚婚晚育，用不著那么早確定戀愛關系?！?/br>
    “向檸不小了，過了年就二十?！?/br>
    “你擔心夜長夢多？”

    “我們局里有幾個同事不了解情況，想幫向檸介紹對象?！?/br>
    “你怎么知道的？”

    “朱主任打電話告訴我的?！?/br>
    徐三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摸著嘴角說：“向檸馬上就二十了，這確實是個問題?！?/br>
    金衛國一樣喜歡小咸魚，不想夜長夢多，提議道：“徐所，換作別的孩子談戀愛，肯定要先處處，加深了解，培養感情。咸魚和檸檸不一樣，他們本來就很要好，有感情基礎，用不著再藏藏掖掖，不如早點挑明?！?/br>
    “有道理，我等會兒給韓工打個電話，先征求下他的意見?！?/br>
    “挑明時最好把朱主任叫上，請朱主任幫著做做向檸的工作。其實也不用做什么思想工作，主要是女孩子害羞，我們就這么挑明她肯定不會答應?！?/br>
    徐三野權衡了一番，點點頭：“行，就這么定！”

    談完小咸魚和韓向檸的事，金衛國話鋒一轉，談起了局領導交代的工作。

    “徐所，長江港監局的領導過幾天要來調研，馮局打算請領導來我們這兒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br>
    徐三野不喜歡領導來檢查調研，確切地說是不喜歡接待領導，可人家對咸魚的個人問題那么上心，實在無法拒絕，只能笑問道：“來調研什么?！?/br>
    “調研我們兩家是怎么合署辦公，怎么聯合執法的?！?/br>
    “調研這些應該去魚局那兒，他和王政委很支持你們的工作。水上分局從成立到現在，除了打擊水匪船霸，幾乎天天跟你們一起聯合執法?！?/br>
    “魚局那邊的硬件條件不如我們這兒，而且上級要全面調研，我們這兒只是其中一個點?！?/br>
    金衛國很清楚跟徐三野談工作不能賣關子，走過去帶上門，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上級不是無緣無故來調研的，說起來也怪我們局里的那幾個筆桿子。上上個月總結成績，他們把我們的聯合執法寫得天花亂墜，不光上了報紙，還寫成了論文?！?/br>
    徐三野不解地問：“上級不高興？”

    “上級不但沒有不高興，甚至打算推廣我們的經驗?？闪肿哟罅耸裁带B都有，重慶長江港監局有人發表了一篇文章，說什么聯合執法利少弊多。說主張聯合執法，是對自己的執法能力缺乏信心?！?/br>
    “有意思?！?/br>
    “徐所，我們都被人家針對了，你居然笑得出來?！?/br>
    金衛國又遞上支煙，苦著臉道：“人家給我們上綱上線，說主張聯合執法，是為了達到收費的目的。還說聯合執法會導致我們港監的合法行政權被借用，導致越權行政，造成多家插手，必將產生水上三亂?！?/br>
    徐三野沒想到港監系統內部竟有這樣的人，幾乎肯定寫這篇文章的人是坐辦公室的，理論水平很高卻不知道基層的疾苦，不禁笑問道：“水上三亂，哪三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