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雖然很難受，但一樣擔心小師弟，托著額頭問：“朱大姐，咸魚和金大是不是接到大拖輪了?！?/br>
    “接到了，他們正在給大拖輪引航?！?/br>
    “趕到發生事故的水域要多長時間？”

    朱大姐也不知道，一時間竟被問住了。

    韓向檸走到辦公桌前，打開抽屜取出計算器，翻找出一把尺子，轉身走到水域圖前看了看右角下的比例，舉起尺子在圖上量了量，隨即捧著計算器嘀嘀嘀地計算起來。

    “他們開得很慢，航速只有三節，鶴翔9也不可能停在原來的地方，他們想找到鶴翔9最快也要四十五分鐘?！?/br>
    “檸檸，鶴翔9只是進水了，發動機又沒壞，為什么不趕緊開到岸邊?！?/br>
    “鶴翔9是海輪，又滿載石膏石，吃水很深，船底又是尖的，只能靠港，不能隨便靠岸，不然很容易擱淺傾覆?！?/br>
    韓向檸放下計算器，舉起尺子比劃起來：“而且它是船頭受損，水是從船頭涌進來的。如果在這個時候加大馬力航行，水就會以更快的速度涌進來，會導致隔倉壁崩裂?！?/br>
    張蘭似懂非懂地問：“所以它不能開快，只能隨波逐流？”

    韓向檸坐下道：“它已經在交管中心指揮下駛離了主航道，但情況不容樂觀，船頭破損很大，正在不斷進水，船長報告隔倉壁都變形了。他們正在加強隔倉壁，正在對進水倉相鄰的幾個倉，采取防止受壓彎曲變形的支撐補強措施?！?/br>
    “水能把鋼板做的倉壁壓彎？”

    “能?！?/br>
    這小娘真有點像小咸魚，說起這些頭頭是道。

    張蘭想了想，追問道：“剛才電臺里說什么全回轉拖輪，跟001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br>
    “什么區別？”

    韓向檸看看手表上的時間，解釋道：“001有舵有槳，全回轉拖輪有槳無舵，兩個螺旋槳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的，個頭小、馬力大、cao作靈活，能在很小的半徑內調頭?！?/br>
    張蘭沒見過大拖輪，好奇地問：“比001還靈活？”

    “嗯?！?/br>
    “馬力比001大？”

    “大很多?！?/br>
    “很多是多少?！?/br>
    “001只有兩百馬力，大港拖26三千馬力，根本沒可比性?！?/br>
    “十倍也不止，那大港拖26是不是有十個001那么大！”

    “從外形上看大不了多少，貨輪才看噸位，拖輪是看功率的?！?/br>
    “那大港拖26是不是比001貴?！?/br>
    “這是肯定的，但大港拖26是港作拖輪，主要在港口作業，上面安裝的電子設備沒001多，也沒有001先進?！?/br>
    小咸魚和金大他們已經接到了大拖輪，只要能在一小時內找到鶴翔9，那鶴翔9上的船員就能得救，甚至連鶴翔9都能在大拖輪的幫助下得救。

    朱大姐稍稍松下口氣，故作輕松地笑道：“打個簡單的比方，萬噸貨輪看上去很大，但它是運輸貨物的。如果打仗，它肯定打不過海軍的小巡邏艇，可以說001和全回轉的大港拖26各有所長?！?/br>
    ……

    正如韓渝所料，隨著風力越來越大，江上的霧越來越薄。

    大港拖26半個小時前只能看到001的桅燈和艉燈，而現在已經能看到001的舷燈了。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甚至能依稀看到001的輪廓。

    并且大港拖26是全回轉的拖輪，cao縱非常靈活，不用再擔心兩船相撞。

    但風越大浪就越大，001在驚濤駭浪中隨著潮涌起伏顛簸，感覺像是在天搖地晃。

    駕駛員的精神又高度緊張，體力和精力的消耗很大。

    韓渝有些吃不消，王隊長一樣扛不住，緊扶著舵盤說：“咸魚，你坐下休息二十分鐘，等會兒換我?！?/br>
    “也行，從現在開始換著開?！?/br>
    “饅頭片有沒有拿上來，有的話拿幾片給我?！?/br>
    “有?！?/br>
    韓渝剛翻找出饅頭片，對講機里就傳來金大的聲音：“咸魚咸魚，留意水深探測儀，留意水底?！?/br>
    韓渝意識到已經到了發生交通事故的水域，顧不上休息，急忙道：“收到收到?！?/br>
    “我已經聯系上鶴翔9了，他們的左舷已傾斜近三十度?！?/br>
    “交管中心怎么說?！?/br>
    “現在想把它拖回去很難，上級讓我們利用水深探測儀，幫鶴翔9找一片淺灘坐淺?！?/br>
    這不是讓鶴翔9沖灘那么簡單，也不是讓大港拖26幫著把鶴翔9頂到淺灘上那么簡單，因為那么大的海輪不是想坐就能坐穩的。

    想讓鶴翔9坐淺之后保持船身平正，大港拖26就要發揮作用。

    如果鶴翔9往哪邊傾斜，大港拖26就要幫著往相反的方向拖。

    韓渝下意識看向電腦顯示器，問道：“金大，大港拖26吃水多深？了?！?/br>
    “型深四米六五，設計吃水三米五?！?/br>
    “鶴翔9呢?！?/br>
    “設計吃水六米五，但它很可能超載，現在又進了水，吃水估計在七米以上?！?/br>
    “收到，你跟他們保持通話?！?/br>
    就在韓渝緊盯著電腦顯示器，試圖幫鶴翔9找一片能坐淺，同時水深又足以保證大港拖26不會擱淺的水域時，王主任頭暈腦脹，五臟六腑像是在翻山倒海，已經吐得昏天暗地，簡直生不如死。

    朱寶根和梁小余通過對講機里的通話，知道距出事的船很近了，馬上就要出去干活。

    可要是就這么扔下王主任不管，王主任肯定會磕著摔著的。

    “王主任，王主任！”

    “……”

    王主任能依稀聽見，但完全說不出話了。

    朱寶根沒見過暈船暈的這么厲害的，苦著臉問：“小魚，現在怎么辦?！?/br>
    梁小余既擔心王主任磕著摔著，更擔心王主任要是突然想呼吸新鮮空氣，就這么爬出船員艙。

    一旦爬出去，很容易掉進江里。

    “把艙門鎖上？”

    “鎖上就不透氣了，不透氣王主任會更暈?！?/br>
    梁小余想想又問道：“要不找根繩子，把王主任綁上？”

    只要是船上的孩子，小時候都是這么過來的。

    朱寶根覺得這是個辦法，立馬扶著艙門走出去，找來一個濕漉漉的麻繩，跟抬尸體似的跟梁小余一起把渾身乏力的王主任抬到床上，一邊捆王主任的腰，一邊說：“綁結實點?！?/br>
    “知道?！绷盒∮啻蚝媒Y，抬頭道：“朱叔，你那頭也要系緊?！?/br>
    “我做事你放心，把桶端過來，找個東西卡住?！?/br>
    “好的?！?/br>
    “王主任，王主任，我們要上去救援了，桶在床頭，想吐就翻身！”

    “王主任，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回來?！?/br>
    “哦……”

    “等我們回來再幫你找眼鏡，我們走了?！?/br>
    王主任實在說不出話，強撐著舉起胳膊擺擺手。

    梁小余往自己腰里系上安全繩，抓住帶活扣的一頭，鉆出船員艙頂著大風大浪，扶著船舷的護欄，艱難地走到001左舷安裝消防水槍的二號位，把安全繩扣在護欄上，朝二層駕駛室舉起手。

    朱寶根在右舷安裝消防水槍的二號位站穩，扣好安全繩上的鐵扣，正準備舉起手表示人員已到位，一股大浪拍了過來，從頭淋到腳。

    他們穿的是消防服，里面的衣裳應該沒濕。

    王隊長打開廣播開關，拿起通話器，俯看著他們喊道：“打開手電筒，觀察江面！”

    朱寶根連忙擦掉臉上的水，拔出插在口袋里的手電，打開朝天上照了照，隨即照向右側江面，尋找有沒有落水人員。

    梁小余脖子里灌了點水，凍得直打顫，覺得應該說點什么。

    他一邊用手電在左側江面搜尋，一邊喊道：“朱叔，王主任喝了錨鏈泥泡的水怎么不管用！”

    “什么，我聽不見?！?/br>
    “我說王主任喝了你泡的泥水，怎么還暈船！”

    “他就喝了幾口，喝下去一會兒就吐出來了。吐出來等于沒喝，當然不管用?！?/br>
    原來不是不管用，主要是王主任沒真正喝下去。

    梁小余心想早知道王主任會暈船，就應該在上船前讓王主任吃幾顆錨鏈泥丸，或者讓王主任喝幾碗錨鏈泥泡的水。

    第116章 不許亂說

    深夜兩點二十八分，徐三野和李衛國回到了躉船上。

    見白龍港船廠的周工和從船閘管理所請來幫忙的周師傅竟坐在一層值班室里打瞌睡，001居然不見了，二人大吃一驚，急忙爬上二層指揮調度室問怎么回事。

    明天要舉行剪彩掛牌儀式，朱大姐不想讓張蘭和韓向檸一起耗在這兒，一個半小時前就讓兩個丫頭去休息了，睡不著也要睡。

    她一見著徐三野，連忙站起身說起救援的事。

    “那條運煤船沉了！”

    “結合鶴翔9船長船員報告的撞擊運煤船的位置，咸魚描述的水底掃描結果，以及大倉港監站之前掌握的航道情況，我們局交管中心判斷沉在江底的應該就是那條運煤船?！?/br>
    徐三野追問道：“船上的人呢！”

    這個很野的派出所長雖然喜歡“敲詐勒索”，但只“敲詐”有用的裝備不“敲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