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要?！?/br>
    上海不是啟東，上海對外來人口管理是很嚴的。

    韓渝不敢掉以輕心，追問道：“有沒有帶別的證明？”

    “沒有，我媽沒說，再說去上海要什么證明?！?/br>
    林小慧被問得一頭霧水。

    這不是一件小事，韓渝解釋道：“上海對外來人員管理很嚴，到了上海沒有身份證明就辦不到暫住證，沒暫住證要是被上海的公安查到，就算有身份證都可能會被收容遣送?！?/br>
    第34章 青春懵懂（二）

    “什么收容遣送？”

    “就是把你關起來，等湊夠人數再統一遣送到我們公安局，聽說家里人去接還要交遣送的錢?！?/br>
    林小慧嚇壞了，愁眉苦臉地問：“那怎么辦！”

    韓渝想了想，說道：“航運公司都是水上集體戶口，水上集體戶口歸我們派出所管。走，我去請章叔幫你開個身份證明?！?/br>
    “有證明就行？”

    “不一定管用，但肯定比什么都沒有強?！?/br>
    韓渝一邊帶著她下樓，一邊交代道：“等到了上海，船票不能扔，它能證明你是幾號到上海的。收容遣送好像有時間規定，剛到上海的那幾天不會被收容?！?/br>
    等到了你姨媽那兒，讓你姨媽趕緊帶你去派出所辦暫住證。工本費是兩塊錢還是五塊錢的我忘了，反正別舍不得那點錢，外地人沒暫住證在上海真的很危險?！?/br>
    林小慧可不想被上海公安當著壞人抓起來，更不想被遣送回來，急忙道：“好的?！?/br>
    徐三野和老章沒想到小咸魚這么快就帶小女朋友下樓。

    搞清楚情況，徐三野不禁笑道：“我正跟老章說這事呢，上海對外來人口管理很嚴，沒想到你也想到了?！?/br>
    韓渝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是上次在船上聽旅客說的，那個旅客因為船票丟了，又沒暫住證，吃了好多苦頭?！?/br>
    “所以不能不當回事?！?/br>
    徐三野微微點點頭，隨即轉身道：“老章，趕緊幫小慧開證明啊，開完證明吃飯?！?/br>
    “好的，進來吧，別在外面站著了?！?/br>
    “謝謝徐所，謝謝章叔?！?/br>
    韓渝把林小慧帶進戶籍辦公室，想想又說道：“八點十分才開始檢票，章叔，等吃完早飯，我帶小慧去白龍港照相館拍個照片，到時候麻煩你幫她辦個身份證?！?/br>
    老章打開抽屜，取出紙筆和公章，笑道：“早晚都是要辦，不過現在辦最快也要兩個月才能拿到?！?/br>
    林小慧回頭看看咸魚，急忙道：“章叔叔，我不著急，我可以過年回來時拿?！?/br>
    “沒事，辦好了我交給小韓?！?/br>
    “給咸魚也行，章叔叔，辦證明和辦身份證多少錢？”

    “證明不要錢，身份證要交十塊錢工本費?！?/br>
    ……

    辦好證明，在接待室吃了一碗魚湯面，林小慧很乖巧很禮貌地跟徐三野和老章道別。

    韓渝提上包，正打算帶著她步行去白龍港的。

    徐三野竟掏出車鑰匙，說要去白龍港辦點事，開邊三輪，把二人一直送到白龍港照相館。

    白龍港村的村民辦理身份證，要去四廠派出所指定的照相館拍照片。

    因為沿江派出所緊挨著白龍港，船民辦理船民證和水上戶口的群眾辦理身份證，都要來白龍港照相館拍照片。

    加之前段時間打擊倒賣船票的行動，抓了二十幾個人，罰了三百多個人，在碼頭做生活（討生活）的人有一大半被沿江派出所處理過。

    不但個個都知道徐三野有多野，連扮成小販參與過打擊的咸魚都名聲在外。

    照相館老板很客氣，見林小慧是徐三野和小咸魚送來拍照片的，怎么說都不收錢。

    拉拉扯扯影響不好，韓渝沒辦法，只能讓林小慧把錢先收起來。

    早上坐船的旅客太多，候船室又小，根本找不到座位，甚至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老劉今天執勤，見韓渝來送人，送的還是個水靈的小娘，憋著笑把二人帶進值班室。

    “小韓，你們在坐會兒，嫌這兒悶可以出去看看江景。暖壺里有開水，渴了自己倒?！?/br>
    “好的，謝謝劉叔?！?/br>
    “今天旅客多，我先出去執勤了?！?/br>
    “你忙你的，別管我們?！?/br>
    “走了，我幫你們把門帶上?！?/br>
    民警值班室有兩個門，一個通往擠得水泄不通的候船室，一個通往棧橋，可以直接去客輪靠泊的躉船。

    林小慧看什么都好奇，指著遠處的輪船問：“咸魚，我等會兒是不是上那條船？”

    “嗯，就是那條?！?/br>
    “真大！”

    “是啊，比我們航運公司的船大多了?！?/br>
    “你有沒有坐過？”

    “坐了好多次，一連坐了十天，早上去上海，傍晚回來，剛開始挺新鮮，后來都坐怕了?！?/br>
    “坐了十天？”

    “執行任務的?！?/br>
    正說著，張所和老胡敲門進來了。

    他們臉上掛著笑容，神情很精彩，不用問都知道是收到消息過來看林小慧的。

    韓渝被搞得很不好意思，連忙起身介紹。

    林小慧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激動，不敢相信竟遇到這么多公安，并且一個比一個和善。

    “小林，你是幾等艙?！?/br>
    “五等艙?！?/br>
    “船票誰買的？”

    “咸魚幫我買的?！?/br>
    “小韓，不是我說你，怎么買散席，為什么不幫小林買四等艙？”

    韓渝不好意思說想幫人家省錢，連忙道：“沒買到，排隊排到我的時候，售票員說四等艙賣完了?！?/br>
    “散席就散席吧，反正就幾個小時，下午就到了?！?/br>
    張所笑了笑，抬起胳膊看看手表，隨即指指遠處的躉船：“現在還早，等會兒你們直接過去。今天的乘警是劉斌，你認識的，跟劉斌打個招呼，把小林送上船?！?/br>
    “張所，這不合適吧?！?/br>
    “沒事，小林又不是沒票?！?/br>
    ……

    張所又聊了幾句，跟老胡一起從南門先去了躉船。

    林小慧看著他們的背影，感嘆道：“咸魚，你真厲害，剛上班就認識這么多人?！?/br>
    “這有什么厲害的，我是民警啊，做的就是跟人打交道的工作?！?/br>
    “反正比我天天踩縫紉機好?！?/br>
    再過半個小時她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著。

    韓渝不想錯過最后的機會，猶豫了一下說：“小慧，在上海沒身份證不方便。而且你有沒有安全到上海，你姨媽有沒有接到你，我不太放心?！?/br>
    “等到了上海我給你電話，我姨媽說她的店門口就有公用電話?！?/br>
    “打電話太貴，還是寫信吧?！?/br>
    “我沒寫過信……”

    “很簡單的，寫好塞進信封，貼上郵票，往郵桶里一塞，一個星期就能寄到，只要八分錢！”

    韓渝掏出早準備好的紙筆，飛快地寫下收信地址和郵政編碼，輕輕放到她面前：

    “到時候問一下你姨媽店里的地址，還有她們那一片的郵政編碼，我收信之后可以給你回信?！?/br>
    林小慧竊笑著問：“交筆友？”

    韓渝笑問道：“你交過?！?/br>
    “沒有，不過學縫紉時有個jiejie交筆友，每個星期都能收到好幾封信?！?/br>
    “只要你給我寫信，我就給你回信，到時候你也能收到信?！?/br>
    “好的?！?/br>
    他幫了這么多忙，林小慧有些過意不去，想想又說道：“你要買什么東西，寫信告訴我。我幫你買，過年時給你帶回來?！?/br>
    韓渝欣喜地說：“行?！?/br>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快檢票了。

    辦公桌上的對講機里傳來張所的聲音，讓他帶林小慧先過去。

    今天所里有很多事，局領導上午甚至要來跟吳老板等乙方簽合同，韓渝不敢在外面呆太久，趕在候船室檢票前把林小慧送上了船。

    在船上呆了十天，從船長政委到工作人員個個都認識。

    拜托了下人家，被人家調侃了一番，確認林小慧雖然買的是散席票，但肯定有地方坐，這才依依不舍地道別。

    林小慧從“水上村”出發時沒哭，站在輪船上，扶著船舷，看著他一步三回頭揮手的樣子，突然心里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韓渝心里也有些難受，步行回到所里，正準備上樓換工作服，又被徐三野給叫住了。

    “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