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綿延起伏的山路兩側綴滿了深綠色的密林。 那些長滿青苔的樹干倒是筆直朝天的一根,但橫生的枝條和掛在樹枝上的藤蔓個個張牙舞爪,遮擋住本就熹微的天光,為林子里的一切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再加上暴雨。 路上的光線已經暗到了明明遠光燈都大開著,卻什么都看不分明的惡劣程度。 周遭的森林越發的暗且幽深。 余曜不由得冒出一種似乎有什么東西馬上就要從林木間躥出來的背后發涼感。 這比起傳說中的人類禁地哀牢山也不遑多讓了吧。 余曜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過于陌生奇異的原始環境,哪怕小心小心再小心,cao控賽車的動作也沒有出現任何偏差,一瞬飄忽的小心思還是被身邊的領航員輕而易舉地洞察捕捉到。 “別分心,”祁望霄飛快地翻過了一頁路書,趕在播報前語氣鎮定,“我一直在?!?/br> “嗯?!?/br> 余曜習慣性地答應一聲,就強迫著自己把心神統統都集中回了路上。 少年緊緊握著方向盤,一味只盯著眼前灰黑色的公路,連余光都不曾分給道旁半點,很快就擺脫掉了人類骨子里油然而生的對原始自然的敬畏和緊張感。 他的頭盔隔音。 所以聽不見在峽谷區和森林區銜接處新換過的硬質輪胎正在重重地碾起一片又一片透明水花,仿佛附和著林子里無處尋覓的奇異聲響。 坐在副駕駛上的祁望霄其實也覺得這種只有他們兩人穿行在原始叢林的感覺讓人有點毛毛的。 但賽程在前,中央控制區的訊號又突然中斷,他很清楚他們的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沖出這條危險不詳的賽段。 否則的話,這樣復雜的地理環境,一旦出了事,應急搜救都無法精準定位。 余曜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我要加速了?!?/br> 他輕描淡寫地對著頭盔里的耳麥示意。 祁望霄鄭重點頭,連珠炮一樣加快了自己的播報語速:“左五,直行,接右四急轉彎?!?/br> “左四接右三,有溝?!?/br> “小跳臺,右三接左二?!?/br> …… 綿延的山道接著的還是綿延的山彎,只不過隨著彎道標注的數字不斷變小,轉彎的弧度開始越發兇險。 有好幾次,余曜甚至覺得自己是擦著道路的外圈飄過。 是真的飄,不是漂移的漂。 他很確定轉彎時自己的前輪已經離地,后輪也處于懸空。 余曜不由得有些慶幸。 “幸好換了更輕的防滾架?!?/br> 要不然的話,以最初版賽車的重量,余曜可不覺得自己有能夠飄過的機會,大概率會一個側翻直接重重地撞到樹上。 不過就算是撞上,以老張拍胸脯保證過的強度,應該也會沒事吧? 一個不詳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下一個急速彎道,余曜依然仿著先前的速度,一刻不停地剎車,打方向盤,切彎,加速! 少年很肯定自己的一整套鐘擺動作天衣無縫。 即使這樣的跑法有些過時,容錯率也比常見的過彎技巧載荷轉移和手剎漂移低。但從來沒有哪個過彎方式一直都是最優解,特定的彎道自然要搭配特定的跑法。 雖然有些風險,但余曜敢打賭,此時此刻,沒有哪個解法會比斯堪的納維亞鐘擺更適合東歸賽道的第四賽段。 別人或許不敢開,怕失誤。 但他不怕。 他完全承擔得起失敗的后果。 不就是一條命嗎。 余曜在每一次的出發前都做好了萬一失敗的全部準備。 少年人薄唇緊抿,感受著賽車在自己的cao控下如鐘擺般搖晃的顛簸動作,雙手猛打方向盤,利用慣性向著入彎的反方向劇烈甩尾。 于是乎,火紅的賽車如同拼命躍上龍門的錦鯉,魚尾奮力搖擺著沖上彎道。 余曜在心里風馳電掣地估算著最佳的角度,在前輪越過最險弧度的一瞬,就已經提前確認了自己的成功。 “bravo!” 他在心里低聲慶祝,就連副架勢上的祁望霄都松出了大半口氣。 然而,就在下一秒,變故陡生! “怎么——” 在察覺到后輪意外失控的一剎那,余曜就感受到了不對。 后輪沒有抓住地! 他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果斷地向打滑的反方向打方向盤,試圖讓車輛向側滑方向轉動。 可是一切都晚了。 預感到車輛馬上就要側翻的那一刻,余曜心一橫,解開安全帶側身撲向副駕駛,試圖用自己的血rou之軀護住身邊人。 這是理智上極其不科學甚至不安全的做法。 可余曜根本就來不及多想。 唯一可惜的是副駕駛上的人顯然也有著和他同樣的想法。 相依為命的車手和領航員猝不及防間被彼此死死抱住,仿佛要被嵌進對方的血rou之中。 緊接著就是一陣昏天黑地的天旋地轉。 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力讓身體重心瞬間失去全部平衡,余曜唯一能感覺到的是自己整個人正在不可抗拒地翻滾碰撞著,被重重拋起再落下,胃里也是一陣翻滾。 他努力地睜大眼,卻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人類的生命在這一刻無比的脆弱。 被感官無限放大的瀕死感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重重地掐斷了所有的呼吸,大腦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