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致命的危險。

    也是漩渦般的致命誘惑。

    錯過這道罕見的巨浪，余曜自己也不能保證，下一次遇到這么大的海浪到底是何時。

    不就是失敗要賠上一條命。

    自己哪一次的挑戰不是以性命做賭注。

    敢于和威力無常的大自然面對面叫板，作為蟲豸般渺小的人類，自然只能賭上自己所有的一切，才能換來寶貴的一次機會。

    心念轉眼定下，余曜琥珀色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璀璨的光彩。

    他在做下決定的下一秒，轉向掉頭，毫不猶豫地向著海浪的方向前進。

    驚濤中唯一的逆行身影被云里漏下的光照得纖毫分明。

    原本屏氣凝神的觀景臺上頓時一片歡聲涌動。

    “是余！”

    “他要挑戰巨浪！”

    “我就知道今天沒白來！”

    攢動的人影滿臉興奮，高談闊論地爭執著余曜成功的可能。

    只有戚本樹差點暈死過去，死撐著一把抓緊了戴維的手，渾身顫抖，“救援團隊都到位了嗎？”

    他更改不了余曜的決定。

    但最起碼，要把徒弟可能有的退路提前準備好。

    戴維緊緊攥著手機，嘴唇也抿成一條直線，聞言立即點了點頭。

    戚本樹勉強松一口氣。

    但轉眼看見那個不管不顧的決然身影時，還是心頭一緊，從手心里不斷地冒出冷汗。

    太險了。

    哪怕只是被這種程度的巨浪輕輕地拍上一下，腦震蕩都只能算得上是輕微傷，他們的救援團隊甚至都不敢保證自己能把余曜全頭全尾地給救回來！

    這可是連羅恩都不敢輕易挑戰的巨浪。

    小余你是怎么敢的！

    戚本樹擔憂僵硬地看著那道沖向巨浪的背影，完全沒注意到他口中的另一個主角此時正趴在風雨飄搖的沖浪板上，也在用同樣復雜的目光注視少年。

    羅恩剛剛撤離的時候并沒有喊同伴。

    他打心底里默認的是余曜會跟著自己一起離開。

    沒成想，等他終于到了安全區域再回頭找人，好家伙，余曜直接奔著浪頭就去了。

    這可是自己都不敢在沒有十足準備之下直接嘗試的巨浪！

    聽說余之前的最高記錄也只有十六七米……

    羅恩的心弦狠狠地顫了顫，目光里都多了幾絲憐憫和敬佩。

    他看著余曜沖進翻卷的浪花，只覺得已經看見了一場挑戰者無畏勇敢，卻注定失敗的悲壯結局。

    或許有可能成功。

    但希望太渺茫，還不如祈禱所謂的海龜神真的顯靈靠譜。

    羅恩趴在沖浪板上長嘆了口氣，想到余曜在沖浪賽上驚艷四座的新奇表現，再看了兩眼少年一去不回頭的背影，狠狠咬了咬牙，終究還是覺得不能坐視不管。

    他轉身開始劃水，打算盡可能地靠近潰浪區，在少年失敗時能夠搭一把手，救上一救。

    海岸邊的救援船也在籌備完畢后頂著風浪全速出發。

    余曜還沒有抵達浪頭，兵分兩路的救援人馬就已經開始行動，這其中甚至還沒有算上一直沒有離開在深海徘徊的三頭虎鯨。

    但少年始終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見。

    就算看見了也不會當一回事。

    巨浪當頭，吞噬途經一切，即將拉雜摧枯，任誰都不會有第二份心神分給其他任何的人事物，即使是自己本能的生理性呼吸。

    少年在靠近浪頭的劇烈顛簸中渾身緊繃，連濺滿冰涼水珠的眼睫都一眨不眨。

    余曜心里如明鏡透徹。

    他必須要抓住前排浪頭扣下的一瞬間。

    那是唯一的生機。

    余曜看準時機，抬頭拱背，在疾速狂涌的巨浪面前不僅反退，甚至還放慢了速度。

    眼見那道修長單薄的人影即將被高山般聳立的巨大海浪掀翻！

    “啊啊啊啊啊——”

    觀景臺和屏幕外的觀眾不受控制地發出尖叫。

    他們都以為余曜要完了。

    尤其是在看見少年眨眼間就被扣下的浪墻吞噬，從眼前徹底消失時，更是慌張到想要報警。

    “現在請救援隊還來不來得及？”

    【快點！快給海警打電話！】

    屏幕內外的觀眾們都亂成一鍋粥。

    不斷扣下的巨浪發出雷鳴般的聲響，竟也沒能完全蓋過他們驚慌失措的呼喊人聲。

    翻飛的白色泡沫也濺濕了觀景臺的圍欄。

    圍欄邊，只有滿眼驚慌的戚本樹一反常態，不僅沒有暈倒崩潰，死死抓住圍欄的手反而因為激動和狂喜瞬間痙攣起來。

    “戴維，”戚本樹嗓音發緊，“小余他沒事！”

    戴維沒聽清，湊近過來，“什么？”

    戚本樹的聲音就高了不少，“小余他沒事！”

    字正腔圓的華國話在轟鳴的海浪聲里格外清晰。

    有聽得懂的華國觀眾就瞪大了眼。

    “真的假的，小魚在哪？”

    【真的嗎！戚教你千萬不要騙我！】

    其他國家的觀眾們很快借助翻譯彈幕或者是身邊人弄明白了這句話。

    有人信以為真，也有人滿眼懷疑。

    等到好幾秒鐘過去，海浪里依舊沒有出現那道橘色沖浪板的影子，懷疑的語氣就占了上風。

    “哦，可憐的教練，他該不會是因為余的意外精神失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