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上有不知名飛鳥振翅飛過,峽谷里的風也在此時變得喧囂躁動。 余曜扣上銀色頭盔,微微揚眉,“走?” 被反客為主的唐清名就朗笑一聲。 “走!” 他拋來自己身上的攀巖繩,余曜穩穩接住,咔噠幾聲就把繩子穿進安全帶上的保護器里,還打了一個極漂亮的桶結。 兩人間默契十足,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作。 謝海青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欣慰的同時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見余曜落了東西,就殷勤地把保溫杯遞了過去。 一切都準備就緒。 唐清名第一個上了崖。 他熟門熟路地把帶有膨脹螺塞的掛片鎖卡進裂縫。 余曜也沒閑著,一邊抽拉保護繩,一邊全神貫注地將對方的每一步都印刻進腦海里。 等到唐清名示意可以跟上,就開始活動手腕。 趙威明扶著肩上的小七,殷殷囑咐,“覺得不對可不許逞強!” 謝海青也走過來,大力地拍了下少年的肩,“有問題喊唐哥一聲,讓他把你放下來?!?/br> 不是,自己還沒有開始,怎么被他們說得跟馬上要摔下來了一樣。 余曜有些哭笑不得。 但知道大家都是為自己好,他就點了點頭答應,“我會保護好自己?!?/br> 少年嘗試性地把自己的保護繩掛進了第一個掛片的快掛鎖里。 “咔噠”一聲脆響,悅耳無比。 余曜深深淺淺呼吸兩下。 再抬起頭時,就伸手抓住了唐清名抓過的手點。 他有條不紊地沿著腦海里的足跡向上攀爬,毫不猶豫地開啟了自己的第一次戶外野攀征程。 趙威明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 小七也跳到了離崖壁最近的船尾,仰著圓腦袋一動不動地盯著少年的背影。 崖壁下的人都不敢吱聲,唯恐驚擾到那道正在一點點往上的身影。 就連懸掛在保護站的唐清名都死死抓緊了繩子。 他們打心底里擔心余曜第一次上自然巖壁會水土不服,更是做足了少年馬上就要脫落下來的準備。 謝海青還特意調整了一下船身的位置,好讓余曜摔下來時能掉進水里有個緩沖。 整座峽谷里靜得嚇人。 只能聽見潺潺水聲和鳥雀振翅的窸窣聲。 余曜一開始也確實覺得很別扭。 每一步都要停下來適應一下懸空在山崖的緊迫感,胸腔里的一顆心也在不安地怦怦怦跳個不停。 畢竟自然巖壁和人工巖壁大不相同。 沒有了用鮮亮顏色特意標注的線路方向,視野也受到限制,再加上五百英尺換算下來是足足三十多個抱石線路的連續疊加,很容易就讓人望而生畏,無所適從。 但好在他已經記住了唐清名的每一步動作,一上崖就找到了正確的路線。 略顯生疏的起步之后,少年漸漸就發現了:這崖壁看上去難,但真的爬起來,好像也還行? 雖然沒有特別的顏色標注,但該是巖點的部位,輪廓特征跟巖館里常見的巖點大致上也都能對得上。 頂多就是個頭小了點,表面光滑了點,更難抓握控制了點。 少年視線落下。 千錘百煉的身體記憶隨之展開。 他精準地抓住了一個酷似斜面圓弧點的山石突起,左膝也抬高到了與髖骨同高的位置。 腳踝向內側傾斜用力的剎那,上半截身體的重心就被轉移到了支點的正上方,整個人順利地上了一個身位。 熟悉的發力點,熟悉的作用力對抗方式。 只要忽略掉自己此時身處懸崖之上、摔下去就會粉身碎骨的現狀,可以說一切都跟在巖館時沒什么兩樣。 余曜集中心神繼續專注在崖壁之上,背影rou眼可見地變得松弛。 主要是他越往上,越覺得熟稔。 這邊這個帶圓孔的突出石塊,不就是抱石館里最最常見的指力點嗎? 還有那邊那個,兩側同時向里凹陷進去的鋒利巖石片,不就是手指一捏就能借力的捏點和側拉點的結合體嗎? 余曜從心底里生出一種與老朋友團聚相認的親切感,動作越來越流暢,很快就抵達了第一個保護站。 崖壁底下的兩人一貓齊齊松了口氣。 崖壁上,少年白皙的俊臉飛紅,微微氣喘著從唐清名手里接過繩索,示意對方可以繼續向上。 唐清名卻沒有立即走,“你還好嗎?” 余曜從包里拿出保溫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經地點評,“看起來很高,但實際強度比抱石低?!?/br> 最起碼沒有抱石線路安排得那么緊湊。 唐清名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第一次野攀還能有心情跟抱石做比較。 但見余曜平安無事,他就繼續在前面開路。 余曜休息片刻,也很快跟上。 一回生二回熟。 少年沒多久就享受起了自己的第一次野攀。 他感受著江風打在臉上時,夾帶的那種清凌凌的潮濕水汽,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酣暢淋漓地舒展開。 看到不知名的彩色甲蟲笨拙悠閑地打巖壁上慢吞吞爬過。 還會好心情地停下來讓原住民先走。 也許是太專心,也是心情太輕快,少年不知不覺間就進入到了某種不知身在何地的沉浸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