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倒也未必吧。 余曜熟練無比地包扎好傷口,見余母被余父推了把,滿臉焦急地走過來關心詢問,才微微垂下眼睫。 他的語氣低低的,聽起來苦澀落寞。 “我沒有要搶余景的臥室?!?/br> “是您說,那間臥室是我出生前就為我準備好的,我才想要進去看一眼?!?/br> 少年努力扯起嘴角,巴掌大的小臉上就浮現出一個蒼白易碎的笑。 “您知道的,在我回去余家之前,從來沒有過自己的臥室?!?/br> 余母一下愣住。 她見過余曜之前住的地方。 一條窄窄的飄窗。 夏熱冬冷,無遮無攔,連翻身都很困難。 抱走余曜的養母早逝,養父另外組建家庭有了孩子,自然不可能會對這個一度誤以為是妻子出軌產物的孩子有多么關心。 能給口飯吃,有個學上,就已經很良心了。 余晏當初也是親自去接的人,對那個完全沒法住人的條件印象很深刻。 這會聽到余曜的話,再想到那間布置溫馨精致的臥室本來就該屬于他,胸口憋著的怒氣一下就xiele。 他勉強道,“那你也該給小景道歉,畢竟是你害他摔下來的?!?/br> 余景站在一邊,見狀連忙笑著擺手。 摘不掉的陽光笑容如同變色龍最精妙的偽裝。 “不用了,我知道小曜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有要怪他的意思?!?/br> 余父順勢責怪長子,“多大點事,讓你鬧得雞飛狗跳的,小景是斤斤計較的人嗎?” 他推搡了一把余母,后者馬上反應回來,一手一個,拉著余景和余晏走到余曜面前。 “你們爸爸說的對,都是一家人,小曜,你哥哥也是擔心小景,你別跟他計較?!?/br> 余晏被親媽掐了下,面孔扭曲著,到底也憋出個笑。 “小景都不怪你了,這事就這么算了得了?!?/br>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開關。 從余父開始,余家一家人臉上都洋溢起和煦得體的笑意,連嘴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他們戴上了同樣的面具。 氣氛一下就好了起來。 導演組適時插入溫馨的音樂。 直播間的觀眾也沒了繼續討論的興致。 余景都不追究了,余曜也受了傷,各打五十大板得了,清官都還難斷家務事,他們是來看綜藝的,又不是來看家長里短辨是非的。 所有人都在等著余曜表態。 就好像只要他說一句不計較,之前的對他的誤會和斥責都會煙消云散。 余家也還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這樣的情景委實有點扎眼。 尤其是還建立在余景摔倒的鍋全扣在自己身上的前提下。 余曜看了眼和稀泥的父母,視線掠過壓抑不滿的大哥,狀似開朗的余景,突然就沒了周旋的耐心。 他伸手撈回了剛剛攥在手里的繩子。 “我是第一次攀巖,不知道該怎么做?!?/br> 這話半真半假。 攀巖對有病沒錢的萬人嫌余曜來說很遙遠,但對競技部排名第一的員工余曜來說,卻不是完全的陌生。 漫長的穿書生涯里,他曾經有過一個熱愛攀巖的對手,不,或者說是朋友才更合適。 一個高挑修長的背影從心底一閃而過。 余曜再看著眼前本該陌生的巖壁,就多了幾分沒來由的熟稔。 更何況,余景嘗試的是最簡單常見的先鋒攀巖。 先鋒攀登,顧名思義,是攀巖者在巖壁上方,身上的保護繩一端連接著自己,另一端則是固定在站在地面上的保護員身上。 不同于那種把保護點設置在巖壁最上方的頂繩攀登,攀巖者需要靠自己,一路將保護繩掛進攀爬路線上的保護站里。 而保護員只需要負責視對方的攀爬情況,從腰間的保護器上不斷抽拉繩子,保證繩子的松緊適當即可。 余曜剛才就是承擔了保護員的角色。 余景的摔倒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他唯一的失誤,是沒有及時拉住余景,讓余景承受了沖墜的傷害。 余晏的怒氣和觀眾們的指責也是來源于此。 他們顯然認為責任全都出自于自己的疏忽。 但如果,這不是疏忽呢? 少年垂著眼,一絲不茍地把繩結穿過保護器,再用力抽拉,模擬著剛才的過程。 “我想抓住繩子,但余景下落的速度很快,繩子拉到頭,就從保護器里滑了出來?!?/br> 余曜看向余晏,唇角翹起堪稱溫和的弧度,“如果只是這樣,我應該道歉?!?/br> 余景的臉色唰得一下白了,急忙走過來想說什么。 但余曜快步走到了攝像機的背面。 鏡頭隨之轉動。 少年琥珀般的眸子盯住了墻上的一張宣傳海報。 “看上去應該要打一個這樣的結?!?/br> 他仔細看了幾眼,手指靈活擺弄幾下,一個漂亮的收尾結就出現在鏡頭里。 導演不明所以,但還是給了個特寫。 觀眾們一下被吸引住。 “他的動作好快!手指好靈活!” “咦,他是在打結嗎?” 有攀巖愛好者一下認出來,“啊啊啊,是桶結!他居然才看了幾眼就能打得這么好!這也太聰明了吧!” 馬上有觀眾好奇追問,“什么是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