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9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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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莊領了軍令,當日就趕回魏州,處置完事務之后,依舊在驛館下榻歇息。 因史思明的大軍已然離開,魏州城便冷清下來,各種守備都松馳了許多。若嚴莊想要竄聯烏承恩對付史思明,如今就是最好的時機。 可他并沒有這般做,而是獨自在驛館中思量著什么,早早就打算睡下。 當夜,他正要入睡,忽聽得有敲門聲響起,他目露狐疑,先是推開窗,往下方看去。 他住的是一個二層的小樓,下面是書房,上面是寢室,今夜唯有他一人在這院落里。此時,在樓下敲門的卻是個肥碩的婦人。 嚴莊想了想,還是端著燭臺下樓去開了門。門一開,那婦人便閃身入內,反手還把門給掩住了。 燭臺一照,能看到她半張粗獷的丑臉,毛孔粗大到在昏暗的光線中都難以忽視。也許,她有自知之明,怕礙了旁人的眼,以面罩圍住了下半張臉。 她腳有點跛,進了屋內先是四下看了一圈,之后蹬蹬蹬地上了樓,再次四下一看。 “沒有旁人?!眹狼f跟上,道:“你是誰?” “我?!?/br> 壯婦人開口卻是男人沙啞的嗓音,掀開臉上的面罩,露出下面胡子拉碴的臉,道:“程昂!上黨郡長史,右金吾大將軍?!?/br> 當年在西域,程昂還因高仙芝面容俊秀而諷他是一個娘們,當時他絕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親自披上了女裝。 嚴莊眉毛一挑,打量了程昂一眼,卻未開口。 見嚴莊不答,程昂不由急了,道:“你不是朝廷派來的使者嗎?” “我是?!?/br> “太好了!我扮成這樣,正是要來見伱?!背贪旱溃骸澳闳艋氐介L安,務必告之朝廷,我并非是要投降,而是想成為內應,助朝廷平叛?!?/br> 嚴莊眉頭一動,正想開口,眼中卻露出了狐疑之色,遂淡淡道:“你也不想想高仙芝的下場?!?/br> “高仙芝他……” “然臣非求茍活唯愿拜首闕庭,吐心陛下,述社稷之計,破虎狼之謀,酬萬死之恩,以報陛下一生之寵?!?/br> 程昂正想開口說些關于高仙芝之事,嚴莊已緩緩念出了高仙芝當時的奏表,道:“高仙芝未降,尚被處死。程將軍如今降了,竟還想朝廷能理解你嗎?” “可……” 程昂欲言又止,再次打量了嚴莊一眼,從原本的信任變得有些狐疑起來。 他心中暗想道:“看來這嚴莊還不知雍王救下了高仙芝一事,那雍王信任他嗎?他莫不是再次叛了朝廷?” 嚴莊則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朝廷派使者來了?” “看管我的護衛說的?!?/br> 嚴莊微微冷笑,道:“如今大王兵強馬壯,不日便可登基為大燕皇帝,掃平天下。我勸你還是想清楚,不要自誤了?!?/br> “你?” “不錯?!眹狼f整理了袖子,昂然道:“我不過是借著出使的時機,投奔大王?!?/br> 程昂頓時變了臉色,眼神猙獰了起來,殺機畢露。 嚴莊意識到了危險,轉而好言相勸道:“程將軍請回吧,想想自己的前程。今夜之事,我便當沒發生過,往后好自為知……請吧?!?/br> 他抬手,想把程昂送出去。 然而,程昂已然撲了上來,一拳“嘭”地重擊在嚴莊胸口,同時大吼了一聲。 “我殺了你這反復小人!” 嚴莊被打得頭冒金星胸口巨疼,還想要躲,人已被程昂撲倒在地上,脖子被一雙如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掐住。 兩人在地上扭打著,程昂坐在了嚴莊身上,正對著床榻。 一支燭火也掉落在了地上,很快熄滅。 窒息感傳來,嚴莊意識到自己真的會死在程昂手上,趁著還能說話,忙道:“聽我說……聽我說……” 他已打算把他的苦心盡數吐露,他要告訴程昂,自己確實是薛白的人。 “死吧!” 一聲大喝,程昂喝斷了嚴莊的話,一只手甚至捂住他的口鼻,不想再聽這個反復無常的小人狡辯。 此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床榻之下竟是竄出兩人來,迅速撲向程昂,拼命救下了嚴莊。 “狗賊子!”程昂大怒,罵道:“你埋伏我?我殺了你!” “快,摁住他?!?/br> 床榻下藏著的兩人也是驍勇壯士,拼盡全力終于是摁住了有傷在身的程昂,拿出備好的繩索將其捆住。 直到程昂被帶走,都還心有不甘,不停地大罵道:“狗賊子,你埋伏我?” “呼……呼……” 沉重的呼吸聲中,嚴莊蜷縮著身子躺在那,不停地喘著氣,盯著那兩人把程昂押出去,眼神里滿是警惕與后怕。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床榻下藏了人。 方才他之所以沒敢與程昂交底,因為他自始至終都對大唐朝廷保持著敵視與譏諷,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唐廷的人,也不信任程昂,擔心程昂是史思明派來試探自己的。 而他嚴莊是薛白的人,他之所以沒選擇歸附史思明,沒別的原因,被薛白打怕了。薛白有一種“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可怕能力,在他最為自信的時刻毀掉了安祿山,成了他一生難以釋懷的陰影。當投降史思明的念頭再一泛起,他就想到若再被薛白俘虜的下場,于是,依舊選擇了奉行使命。 他沒有把秘旨交給烏承恩,是認為事不密則不成。彼時史思明稱帝在即,士氣正旺,烏承恩一旦得了秘旨,聯絡部將,有可能走漏消息。而且薛白不太情愿封烏承恩為范陽節度使,反而更看重能否拖延史思明。于是,嚴莊把拖延史思明的步伐、削弱其實力奉為第一要務,唯有等到史思明出現頹勢,才會墻倒眾人推。 今夜程昂突然來訪,嚴莊差點就交了底。 此時回想起來,程昂似乎在掐他的時候看到了床下的人,那燭臺落地的瞬間,程昂按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吐露實情。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br> 嚴莊在心里喃喃著,不停地自省。 許久,他感到危機過去了,才敢起身,抬眼看著窗外的月亮,心道:“我已盡力了,雍王早些做好史思明南下的應對吧?!?/br> *** 同一個夜里,遠在千里之外的蜀郡,薛白的使者已快馬趕到了嚴武的軍中。 來的是姜亥,作為薛白身邊對朝廷“反意”最重的人,姜亥此來,顯然是代表了薛白的某種態度。 他催促嚴武之時,也顯得十分強勢。 “這次,朝廷絕不容許叛軍渡過黃河,東都絕不能再次陷落。雍王決意畢全功于一役,平定史思明。要做到這一點,如何還能讓太上皇在蜀郡擅自布告一些不利于大局的旨意?” 話到這里,姜亥眼神中閃過兇狠的目光,道:“就是綁,我們也要將太上皇綁回去!” 嚴武卻道:“此事不那么簡單?!?/br> “怎地?”姜亥道:“你若不敢請回太上皇,我來!” “吐蕃進犯了?!眹牢涞?,“此事我已詳細寫下,遣快馬報于雍王,算時間,信使也到長安了?!?/br> *** 長安。 夜深,顏真卿還在燭火下伏案公務,忽聽得家人道:“阿郎,郎婿來了?!?/br> “這般晚?” 顏真卿才抬起頭,已見薛白走了進來。 私下里,兩人從不以官職相稱,一直都是師生、翁婿的態度說話。 “深夜來,可是出了大事?”顏真卿道:“洛陽?” “丈人放心,史思明還未南下?!毖Π椎溃骸按朔?,嚴莊做得不錯,憑一己之力拖住了叛軍?!?/br> “要想御敵,還是得盡快請回太上皇啊?!鳖佌媲涞?,“欲定天下,先定人心?!?/br> “西面出事了?!毖Π椎溃骸巴罗M犯,此前就發兵攻陷了隴右的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勝、金天、天成諸地,如今又陷了石堡、百谷、雕窠三城?!?/br> 不止于此,他說著,從袖子中拿出地圖與信報,擺在顏真卿面前。 “劍南方向,柘州、靜州、岷州等地亦受到吐蕃軍的威脅。南詔似乎也復叛了有南詔人隨吐蕃軍攻打文川、方維、邛崍等地?!?/br>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鳖佌媲鋰@道。 薛白道:“可另一方面,朝廷分明還收到了吐蕃的國書,奏請出兵替我們平定叛亂?!?/br> 顏真卿撫須道:“必是想使大唐放松警惕了?!?/br> 薛白道:“丈人從隴右回來之后,馬上就遇到了安祿山的叛亂。我還未來得及與丈人聊過當時吐蕃之事?!?/br> 顏真卿點點頭,緩緩說了起來。 “此事你也有所了解,蘇毗部不甘被吐蕃征服,聯絡了哥舒翰,欲歸順大唐。我們遂借此聯絡了吐蕃九大臣中的朗梅色、末東則布,他們在亞著貝擦刺殺了尺帶珠丹?!?/br> 薛白不出意料,道:“換言之,也就是在安祿山叛亂差不多的時間,吐蕃也發生了變亂?!?/br> “不錯?!鳖佌媲涞?,“可就前陣子蘇毗部傳來的消息來看,吐蕃平定叛軍要比我們快得多。吐蕃大將達扎路恭是個能人,他殺了朗梅色、末東則布,在我們抵御安祿山的時候,他還平定了蘇毗的叛亂,扶立了只有十歲的赤松德贊?!?/br> “那是因為他沒有一個太上皇、忠王拖后腿?”薛白道。 這樣指斥乘輿的話,顏真卿并不回答,只憂心忡忡道:“達扎路恭不可小覷,他見我大唐內亂不斷,已起了覬覦之心,今后,西邊的局勢恐怕不會安寧了?!?/br> “更讓人頭痛之事,我們那位太上皇,借著吐蕃東侵,大肆冊封節度使,絲毫沒有放權的意思?!?/br> 薛白顯然是對李隆基十分惱火,雖極力抑制,卻還是時不時透出他的火氣來。 他鋪開地圖,指點著,耐著性子給顏真卿說蜀郡近來的旨意。 “先是,他為了防備我們通過藍關道取得糧草,下旨罷免了南陽太守魯炅,以永王李璘為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節度使、江陵郡大都督。以賀蘭進明、杜冕、李抱玉、白元光、郭英乂等人在梁州、商州、許州、宋州、徐州等地封鎖關中。其后,大肆許官,以對抗吐蕃之名,征發蜀地男丁,這是做什么?” 顏真卿看著地圖默然了下來,知道太上皇這確實是想要武力奪權了。 對此,他其實能夠理解。 李隆基已經下過旨意,將皇位傳給李亨,并否認了薛白的皇孫之名、斥責李琮。如今李亨雖降,李隆基卻不想丟掉面子,或者,是為了維護大唐宗社不落于外人之手,總之是劍拔弩張。 “這里是兩樁事。一樁,是吐蕃南侵;另一樁,是太上皇決意奪權?!?/br> 許久,顏真卿終于開了口,指了指地圖,嘆道:“這一樁,我來辦吧?!?/br> 他手指點的是地圖上吐蕃的位置。 薛白便問道:“丈人有辦法?” “姑且一試吧?!鳖佌媲涞溃骸按耸禄蛟S還落在那個當年被你擒獲的吐蕃公主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