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9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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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勸我說眼下時機不適合,都認為暫時聯盟回紇是更明智的做法。我猜你也是這種想法,如果你為我謀劃的話。我知道回紇騎兵很強,可我是這么想的,趁著天可汗的威名還未完全喪失,務必得震懾他們。一旦讓他們看到大唐越來越虛弱,只會一發不可收拾?,F在打,只要一場小勝,就能影響深遠?!?/br> 李泌終于睜開眼,道:“你若真為了大唐社稷考慮,便該與陛下好好談一談?!?/br> 薛白馬上擺出從諫如流的態度,道:“好,聽你的?!?/br> 李泌斜睨了他一眼,又不語了。 “真的?!毖Π椎溃骸拔掖蛩闱彩谷ヅc李亨父子談談,若他們愿意歸順,并勸走回紇兵,前事可以既往不咎?;氐介L安,李亨依舊是忠王,李俶依舊是廣平王,陛下依舊視他們為兄弟子侄?!?/br> “沒用的?!?/br> “你我都知道這沒用,但這是我的誠意。到時,只要是心向百姓的官員將領,自然能分出誰才是英主?!?/br> 李泌搖頭道:“只有貿然決戰的勇氣,不夠,官員們也會看誰能成事?!?/br> “我取了你們的‘西京’還不算能成事?”薛白反問道,“另外,我會讓高仙芝去見封常清,說服他歸附朝廷,與回紇騎兵一戰。封常清也會看到我派人出使李亨的誠意,孰是孰非,他該有數?!?/br> “高仙芝?”李泌終于變了臉色,眼神中透出驚訝。 “不錯,高仙芝其實沒死,我救下了。伱看,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彌補太上皇犯下的錯誤?!?/br> 李泌并不愿為薛白出謀劃策,但聽了他這種種計劃,還是提醒道:“封常清與高仙芝雖義氣深重,卻未必會被說服,他深受太上皇厚恩,而太上皇并不承認你?!?/br> “懂了,先生是讓我先取得太上皇的承認?”薛白莞爾道。 李泌懶得理會他這種玩笑,正色不答。 薛白于是認真問道:“只從擊退回紇,保全關中百姓的角度看,先生可有要教我的?” 李泌本不想說,但這個問題卻讓他不得不說,只好道:“回紇葉護太子有個弟弟,名為移地健,據悉,兄弟二人并不和睦,你可借此給他施加壓力,增添些勝算……” *** 高參推開門,走進一間小院,再次見到了沈珍珠。 “沈娘子請吧,我護送你去見廣平王?!?/br> “上一次你護送我到平涼,借機聯絡內應、打探消息?!鄙蛘渲閱柕溃骸斑@次也是如此嗎?” 高參沒有回答,他認為這些是男兒的事,不必與一個弱女子說。她只要回到李俶身邊,往后過好便可以了。 他讓她踩著他的手掌翻上馬背,她一開始不敢踩,他說自己是個粗賤的武夫,不至于被她這樣的貴人踩壞了;她便說自己不是甚貴人,他這雙握刀的手該用來保護大唐子民。 這句話戳到了高參心里的驕傲之處,他不由道:“沈娘子不說我是叛賊嗎?” 沈珍珠低下頭,道:“我一直知道你們是守著長安、關中??晌沂莻€女子,出嫁從夫?!?/br> 說罷,她神色黯然,高參也隨她黯然。兩人沒再說話,她踩在他手掌上翻身上了馬,他握了握手心里的沙土,牽過韁繩。 這次領隊的將領竟是仆固玢。 “仆固將軍降了嗎?”沈珍珠問道。 “是啊?!备邊ζ凸嚏阋灿行┚磁?,因對方確實勇武,“我們奉正統天子,守衛社稷。仆固將軍看明白了,自然棄暗投明?!?/br> 沈珍珠道:“當男兒真好啊?!?/br> “賤命一條,能有什么好的?!备邊⒉欢秊楹芜@般說,“長安城都說,生女也可妝門楣咧?!?/br> “你們說是賤命,終是掌在自己手中的,不必像浮萍一樣飄?!鄙蛘渲榈吐暤?。 高參想說可以保護她,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口。 其實,他麾下的士卒都笑他沒膽,有人問他“將軍若看上了那小娘子,何不向雍王討要?” 他軍中行軍參軍曾勸他“將軍殺李俶,奪沈氏為妻,方為大丈夫所為!” 對這些話,高參只是回應他們一句“你們不懂”。 “你不懂?!笔侨招r,仆固玢往沈珍珠所在之處看了一眼,道:“廣平王心里根本就沒有沈氏?!?/br> “仆固將軍怎知?” “我怎不知?”仆固玢道,“廣平王每次大宴將領,身邊都是獨孤娘子?!?/br> 他大咧咧地拍了拍高參的肩,道:“你想啊,一個男人,能兩次把妾室弄丟了,心里能有她嗎?” 高參道:“可她生了兒子?!?/br> “這你就不懂了,廣平王越看重長子,就越不希望給長子的生母名份。你忘了,大唐可是出過則天皇帝的。廣平王有城府,可不是看起來那樣好相與哩?!?/br> 仆固玢是個猛將,有時卻也十分清醒。 次日,他們趕到了涇州,入城之前,仆固玢道:“我先去見我阿爺,與他商議。若他愿意歸附長安,引兵南下而已。若他不愿,再呈遞雍王的信?!?/br> “好?!备邊⒈惆蜒Π捉o李俶的書信交出去。 他們把李俶的妾室送過來,首先要說的就是“雍王不忍廣平王痛失妻妾,廣平王忍心關中百姓之妻子兒女為回紇所奪?” 只要這句話公然說出口,他們便占據大義名份。且送回了沈珍珠,李俶也沒辦法斬殺他們,否則便是恩將仇報,是要為天下人所不恥的。 不過,此時兩人都認為先見仆固懷恩是更穩當的辦法。 仆固玢遂獨自前行,在樹林里觀望了一會,待見到了有熟悉的朔方兵士,方才上前去通了姓名。不一會兒,就隨之往仆固懷恩的大營而去了。 *** 是日,仆固懷恩正與李俶在談論軍情。 “目前,副元帥郭子儀已阻斷長安與河東,馬上要兵進河北;太上皇已下旨讓山南東道討賊;天下各地亦紛紛奉表,天下大局于我們更加有利?!?/br> “而在關中,雖有鳳翔之敗,但我們的兵力并未有太大的折損,僅回紇騎兵,便兩倍于薛逆,更何況還有靈武、平涼、隴州等地的兵馬?!?/br> “只要穩住士氣,必可擊敗薛逆,奪回鳳翔。到時,長安城已可不戰自取?!?/br> “不錯?!崩顐m開口,馬上說了一件能提振士氣之事,“就在我來大營之前,見了回紇葉護派來的使者,約定共擊薛逆,有了回紇強兵的支援,何愁不勝?!” “好!” 帳中正在高談闊論,有士卒小步過來想要稟報消息,站在仆固懷恩身后,卻不馬上開口,而是等著固仆懷恩與李俶談話結束。 但仆固懷恩也不知是沒領會到這士卒的意思,還是對李俶極為坦然,徑直問道:“何事?” 那士卒猶豫了一下,只好小聲稟道:“將軍,二郎回來了?!?/br> “太好了!” 仆固懷恩還未開口,李俶已是喜形于色,站起身道:“仆固玢陷于逆賊,我連日憂心,如今他能歸來,真是天佑?!?/br> 說著,李俶大步往外去迎仆固玢。 雖說面上并無任何表現,可他心里其實有所思量,仆固玢分明已被薛逆擒了,大概率不會是逃回來的。那必然是薛白派來當說客或刺探軍情,甚至是來招降仆固懷恩的。 無論薛白的目的是什么,李俶都不太好辦,明知仆固玢此來會對他的軍心有很大的影響,他卻不能將其拒之門外,寒了仆固懷恩之心。唯一的辦法,只有盡可能地厚待,讓仆固玢重新倒回他這一邊。 因此,當他趕到小帳,臉上當即泛起笑意,甚至上前熱情地抱住仆固玢,道:“好,好!將軍總算歸來了,不枉我日夜為將軍祈福?!?/br> 之所以說“祈?!?,因李俶其實是信佛的。 仆固玢卻是有些蒙,沒想到自己偷偷回來見阿爺,卻先見到李俶,被這么一抱,他的心意其實也有些動搖了。但鳳翔城陷,他的家眷來不及帶出來,如今還在薛白手上。 “廣平王,我是被放回來的?!?/br> 仆固玢再一看,見仆固懷恩已進入帳中,有了些底氣,還是決定把薛白的要求說出來。讓李俶有所回復,也算是自己受人之托,終人之事。 “雍王讓我帶話給陛下與廣平王,言下之意,都是李氏子孫,不必兵戎相見,更不必招來回紇虜兵禍害關中百姓。今雍王已將廣平王的妻妾家小送來,問廣平王何忍關中百姓的妻子兒女淪為回紇之俘虜?” 聽得這一句話,李俶臉色就變了,下意識地往帳外掃視了一眼,心知一旦讓將士們聽到,勢必有些顧全百姓的、或是投機之徒會倒向薛逆,那么,好不容易穩定的士氣又要大亂了。 “李氏子孫?薛逆從不是李氏子孫,他妄圖篡謀大位,他不要臉,厚顏無恥?!?/br> 李俶素來涵養極好,唯在此事上確實被薛白氣得難以自持,連罵卑鄙不堪。 仆固玢低頭不語,認為李俶會嚴詞回復,叱責薛白,然而,李俶卻是沉默著。 哪怕是拒絕了薛白,只要這件事傳出去,對于人心的影響就已經造成了。眼下的情形,對于李俶而言,屬實是有些為難,他不太好處置。 見此情形,仆固玢不由看向仆固懷恩,心想等到方便時還是得勸勸阿爺歸附長安之事。 忽然。 “逆子!”仆固懷恩喝叱道:“你臨陣戰敗,不敢死國,貪生受俘,已是仆固一族的恥辱!如今竟還敢回來為逆賊傳話?!” 他聲音極大,帳外的士卒們也都聽到,紛紛往這邊趕來。 “來人!”仆固懷恩當即掀簾道:“把這逆賊拿下!” “不可,將軍何必如此?”李俶連忙勸阻,又轉向仆固玢,道:“快向仆固將軍告罪,說你知錯,此事便當沒發生過?!?/br> “殿下不必為他求情……你等還不拿下?!” 仆固懷恩治軍素來嚴苛,麾下親兵得令,只好上前拿下仆固玢。 “阿爺,我知錯了?!逼凸嚏愦藭r才想起求饒。 然而,仆固懷恩竟是鐵著一張臉,道:“斬首!” 不僅是仆固玢嚇呆了,連李俶也是驚詫莫名,但這里是朔方軍的大營,兵士都更聽仆固懷恩的,任李俶如何好言相勸,柔聲安撫,在仆固還恩的怒聲嚴令之下,仆固玢還是被拖了下去。 動靜驚動了仆固玚,他聞訊趕來,跪在仆固懷恩面前懇求道:“阿爺,四郎已經戰死了,就放過二郎吧!” “滾開,仆固一族沒有懦夫!” 仆固懷恩一腳踹開了仆固玚,抬手指向仆固玢,以毅然決然的語氣道:“這不是我的兒子,是叛逆,斬!” “斬!” 一聲令下,大刀斬落,仆固玢的一顆人頭掉落在地。 薛白給李俶出的大難題,唯有仆固懷恩這一刀能夠化解。 李俶、仆固玚還在求情,下一刻已只能看到那噴著鮮血的脖頸,都嚇呆在了當場。 “二郎?” 仆固玚不可置信,踉蹌著上前,捧起仆固玢的頭顱,嚎啕大哭。 “哭甚?你等都看到了,這便是降敵的下場!” 仆固懷恩還大罵了仆固玚一句,轉向李俶,抱拳道:“臣教子無方,請廣平王賜罪!” 李俶嘴唇哆嗦了兩下,雙手扶住仆固懷恩的肩膀,無比感慨道:“大唐有將軍這樣忠誠可照日月的忠臣良將,可愁不能興復?!” “殿下待臣恩義深重,臣滿門戰死,亦不可惜?!?/br> 此情此景落在旁人眼中卻是各有看法,程元振撇撇嘴,暗忖仆固懷恩做得未免太過了,一個武將如此,讓他們這些宦官往后還如何表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