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7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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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連忙應道:“老奴自是真心?!?/br> “既是天長地久,又要何儲君?或是你們全都是欺君!” 這話,連高力士都回答不了了,從某方面而言,圣人說的一點都沒錯??烧l能想到這樣一句無賴的話,竟是出自圣人這樣的一代明君之口。 不多時,李亨進了殿。 “兒臣請父皇安康?!?/br> 李亨老實地徑直拜倒,不給李隆基任何苛責問罪的機會,道:“今日天降祥瑞,可見上蒼亦認為父皇功高千古,該長長久久,萬壽無疆。至于兒臣,體弱多病,更非嫡長,難堪社稷重擔,請將太子之位讓于長兄,懇請父皇恩典?!?/br> 他努力讓語調更飽滿些,希望顯出真摯的情感來,但聲音還是很虛,透出了無盡的悲涼。 連陳玄禮都側過了頭,覺得太子殿下甚是可憐。 唯有李隆基不覺得這個兒子可憐,厭惡其假惺惺的模樣,想到李亨站在花萼樓下盼著他死的樣子,他的心已經冰冷如鐵,他很想問一句“你只怕已想好登基之后要做什么了,朕如何敢廢了你?” 但他開口,卻是溫言溫語。 “你是朕的兒子、朕的太子,朕豈能因你‘體弱多病,更非嫡長’就罷免了你?起來吧?!?/br> 李亨不起,把頭抵在地上。 袁思藝見狀,不由疑惑,暗忖太子不去自辯,把罪責推到薛白身上,反而主動讓位于慶王,這又是為何? 捧殺? 李亨匍匐在那,頭都沒抬,卻能深深感受到李隆基可怕的殺意。 他深知自己必須得在李齊物“招供”之前辭掉儲位,否則一旦讓李隆基繼續聽更多細節,他真的會死得比李瑛還慘。 “兒臣斗膽,有幾句觸怒父皇的話……孩兒今夜回想到二兄當年之事,深感其冤。孩兒當年不曾為他求情,心中無比慚愧,不忍為儲君,懇請父皇……” “他冤枉,你冤枉嗎?!” 李隆基突然勃然大怒,拿起金杯砸在李亨頭上,叱道:“韋堅、皇甫惟明、王忠嗣、李齊物,朕冤枉過你一次嗎?!” 這次,李亨竟是沒有再唯唯諾諾,而是抬起了頭。 有鮮血從他額頭上流下來,他扛著可怕的壓力,繼續說著。 “孩兒深感二兄之冤,不愿居東宮,懇請將儲位讓于長兄,否則,若待孩兒繼位也必為二兄翻案……孩兒忤逆,該死!” 第390章 國本動搖 當受驚的大象撞翻了花燈,火焰燃起,李琮因站得位置太前,連忙跑到了一旁的廡廊下。 轉身見一紅衣小娘子躍上象背,他不由拍手叫好。 “好!” 一片混亂之際,忽有人到了李琮身后,問道:“慶王還在這看表演呢?” 李琮回過頭,黑暗中見來人高挑,先以為是薛白,之后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眼神中浮現出疑惑之態。 “是薛郎讓我來,有一句話轉告慶王?!?/br> “什么?” “廢太子就在今夜,請慶王早做準備……” 李琮乍然聽聞這消息,驚喜不已,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花萼樓前的亂象吸引。 他遂與來人隱入角落的陰影中,低聲嘀咕了幾句。 這算是今夜發生在興慶宮的又一樁隱秘的小事,但不知花萼樓內外還有多少雙眼睛正在仔細探尋著每一個人的秘密,報于圣人。 圣人要知道一切。 *** 勤政樓,大殿內只有寥寥五人。 “父皇只怕不知?!崩詈嘁苍S是自知儲位難保了,跪在那又道:“父皇廢殺二兄、五郎、八郎以來,世人莫不冤之。不僅是孩兒,換作哪個兄弟繼位,都會平反此案以樹立威望。孩兒身為儲君,卻要陷入不義、不孝之地步?!?/br> “你是在說朕錯了?”李隆基問道,“三庶人天下冤之,唯朕不知,你是指朕老糊涂了,不辨是非了?” 李亨心灰意冷,應道:“錯的是孩兒?!?/br> 這種對峙的氛圍中,高力士不由為李亨捏一把汗。 袁思藝感受著圣人身上的殺意,反而在心中暗暗叫好。他算是看出來了,李亨這一手應對太聰明了,比任何解釋都有用。 哪有要被廢的太子還指定下一個儲君人選的?這不對。 而一旦圣人的心思被這個“不對”所吸引了,就會容易下意識地忽略李亨心存悖逆之事,注意力被轉移到別人身上。 李隆基雖勃然大怒,但再生氣也不至于現在親手斬殺李亨,既決心要廢儲,此時看著李亨就像是看著一塊沒有政治生命的木頭。 對木頭撒氣沒意思,他遂招招手,讓袁思藝近前來,問道:“回答朕,他方才見過誰嗎?” 這問題讓袁思藝有些驚恐。 “說?!崩盥』溃骸澳銈儾m不住朕,朕的皇位不是唯唯諾諾等來的?!?/br> “孩兒見有煙花驚了吉象,想必是煙花使出了差池?!崩詈噙@次竟很有擔當,搶先回答,“出了亂象之后,孩兒便得到召喚,為應對父皇問話,便問了薛白,他卻說,李齊物欲刺駕?!?/br> 李隆基根本不屑于這種假惺惺的解釋。 高力士代為叱問道:“太子一進殿便要自請讓出東宮之位,可是承認了與李齊物有勾結?!” “不敢瞞父皇?!崩詈嘤行┆q豫著,道:“我教導無方,生養出了不孝的兒子……” 袁思藝聽聞,暗叫高明,知太子這是要把罪責推到某個兒子身上。 因為李亨一直被幽禁在少陽院,出宮的機會不多,有幾次偷偷會晤李齊物,都是帶著一家人到道觀上香。這辦法還真是可行的。 如同韋堅案、杜有鄰案一樣,太子若是再次自斷一臂,也許能搏得圣人的原諒。 “你生養出了不孝的兒子?”李隆基臉上浮起譏意,道:“朕也一樣?!?/br> 李亨無視這樣的譏諷,心想著該推出誰來承擔圣人的怒火。他雖有好幾個兒子,但有份量且牽扯到這些事里的只有兩人,長子李俶、三子李倓。 據袁思藝透露的消息,李俶今夜去見了李齊物,怕是很難保住了。但,李倓與杜五郎交好,倘若推到李倓頭上,是更容易把罪名推到薛白頭上的。 同樣是舍一個兒子,舍長子相當于認了罪,舍三子則還有翻盤的機會。 給李亨思忖的時間不多,他沉吟著,正打算繼續開口,殿外隱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在宮中,宦官走路與禁衛走路聲音完全不同,宦官的腳步輕如貓,禁衛披著甲胄,腳步聲重如大象。且禁衛到了殿外復命,往往是有重要之事,此時聽得外面的腳步聲,陳玄禮便告了罪,到殿外去詢問。 他們小聲說著話,偶然間有風把話語吹到了李亨耳中。 “建寧王……花萼樓……” 其中好像有這兩個關鍵的詞語,又像是沒有。 過了一會兒,陳玄禮走回了李隆基身邊,附耳稟報了一句。 李亨不知他們說的是什么,等了等,待殿內重新安靜下來,方才繼續告罪。 “孩兒的長子李俶,與薛白爭風吃醋,有私怨,得知薛白擔任煙花使之后,想要陷害薛白?!?/br>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罪狀是方才得知“變天了”還一動不動,置圣人生死于不顧,此時在做的就是解釋好他所認為的“變天”是何意思。 “孩兒有罪,明知李俶、李齊物要在今夜搞出動靜構陷臣僚,卻未出面阻止?!?/br> 李亨終于說完了,因被算計了太多次,他顯得如此熟練、乖巧。 李隆基依舊不屑于這些證詞,但,他耳邊卻回想著方才陳玄禮所說的話。 ——“稟圣人,建寧王在煙花燃放之時,跑到了花萼樓對禁衛提醒或有人將要刺駕,已被拿下了?!?/br> 一整夜,終于有一個人做了一件對的事,讓李隆基感受到子孫當中,還是有人是關心他,真正在乎他的安危的。 雖有子孫數百人,這份關心卻是他所缺少的。 也許是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李隆基身上的殺氣終于消褪了許多,嘆息著開了口。 “今夜,朕忽然想到了朕的長兄啊?!?/br> 聞言,李亨悲傷地閉上眼,他知道自己的請求被圣人答應了,他艱難地保住了性命,但馬上要丟掉比他性命還重要的太子之位。 因李隆基說的“長兄”正是“讓皇帝”李憲,太子不愿再當太子,讓位于兄弟,這在大唐是有先例的。 問題在于,李隆基已經廢過一次太子了,且李琮收養的是李瑛的兒子,李隆基真的會這般輕易就把儲位交到李琮手里嗎? 李亨正悲中從來,卻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還不是最后的決定,當著幾個心腹的面感慨一句,只能算是透露心意,不是正式旨意,這是試探,試探他與李琮的反應。 “孩兒愿學大伯!”李亨當即行禮。 他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只能等敵人犯錯。 “好?!崩盥』扇怂男囊?,吩咐道:“去把李琮招來?!?/br> …… 因李琮那被抓傷之后的丑陋長相,李隆基與這個長子并不親近。 而很久一段時間里,李琮自知沒有希望成為儲君,養成了一種與世隔絕的單純性格。當然,他未必是真的單純,只是看起來城府沒那么深。 不像李亨,一看就是每天在琢磨著怎么當皇帝。 尤其在今夜,兩個兒子一對比,李隆基竟是感到對李琮頗為滿意。 當他活到年近七旬,已不再苛求儲君的長相了,立李琮為太子最大的障礙反而是他那幾個養子。 可方才李亨所說的話雖然大逆不道,卻有幾分道理。三庶人案天子冤之,這不假,否則武惠妃也不會死了。 倘若……倘若他有朝一日賀崩了,新君確實很可能會平反三庶人案。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讓李瑛的兒子來,反而對他的身后名有好處。 這決定并不容易做,換太子畢竟是大事,還得要觀察。 “孩兒請父皇安康?!?/br> 李琮入殿就看到跪在那的李亨了,心知薛白所言不錯,今夜儲位果然要有變動。他走到了李亨身旁,努力摁耐住心中的激動,以平靜的語氣問安。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然而,他太缺乏權術斗爭的經歷,只目光間的微微閃爍,已出賣了他的心情。 李隆基微微瞇著眼,觀察著,意識到李琮已經提早知道了他今夜想廢立太子??蛇@決定,連他都是不久前才下的,李琮又是如何知道的? 除非,正是李琮算計了李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