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635節
書迷正在閱讀:古代小夫婦在八零、穿越后紅娘系統逼我營業、滿級炮灰修真穿回來了、獨悅你[帶球跑]、沙雕美人揣崽連夜跑路、直男綁定cp系統后、我用嬌妻系統稱霸星際、敢向皇帝騙個娃、穿成渣攻后我沉迷寵夫、甜美人
李季蘭怕熱,每到了夏日就有些蔫蔫的,像謝了的桃花一般。 她團扇不離手,湊到李騰空身邊說話時還不忘替她也扇了扇,談論了一會兒文章詩賦之后,不經意地問道:“許久未見薛郎有新詩問世,他近來在做什么?” “謀官?!?/br> “真是個官迷,他如今在哪個衙門?” “兵部?!?/br> 李季蘭“噢”了一聲,薛白若是在尚書省的話,她便不能輕易去看他了,皇城之中尚書省戒備最嚴。 偏是虢國夫人如今住在薛宅,也不好冒昧去拜訪。 “他可真是了得,入仕兩年便進了仙臺,我阿爺許多年都不曾升遷?!?/br> “季蘭子?!崩铗v空總算是睜開了眼,無奈地輕吁一聲,問道:“你今日也不修行嗎?” “我每天也有很多事要做啊,是忽然想到了他,才難得關心一下?!崩罴咎m答非所問,其實回答了李騰空真正在問的。 她想了想,自顧自又問道:“今日去你家吧?我記得右相府的蘭花要開了,我們去看花?!?/br> “你若是想碰巧遇到薛白,他近來可不常過去?!?/br> “誰想見他了?都說是想去看蘭花?!?/br> …… 右相府的蘭花是從川蜀的深山幽谷中移植來的,極難培育,故而十分難得。 偃月湖畔,假山下的陰涼處,朵朵蘭花點綴在花圃中,給這小暑的夏天帶來了清新之感。 兩道靚麗的身影走在小徑邊,李季蘭不時轉頭往對面的偃月堂望了一眼。 其實,薛白不知道,有好幾次李季蘭就是在此處隔著湖看他。 “別看了?!崩铗v空道,“旁人不知,還以為伱要打探右相府的機密?!?/br> “那你猜對了?!崩罴咎m莞爾道。 她抬起頭,嗅著空氣中微微的花香,正打算賦詩一首。 前方忽然傳來了吟詩的聲音。 “幽蘭香風遠,雅桂甜雨近?!?/br> “蕙草流芳根,枯藤缺華葉?!?/br> 這吟的是李白的詩,但詩里不僅寫了蘭花,還寫了桂花等不同的花木,不太貼眼前的情形。若一定要吟李白的詩,李季蘭該會吟那首《蘭花》,有“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之句。 接著,有一人從假山后面轉了過來,卻是楊齊宣。 “姐夫?!崩铗v空喚道。 楊齊宣點頭笑應了,道:“季蘭子又來了?” 這個“又”字讓李季蘭有些尷尬,她知自己前陣子來得勤,沒想到還真被人留意到了,臊得有些臉紅,道:“嗯,來看蘭花?!?/br> 楊齊宣見了她一低頭間的含羞之態,骨頭都酥了兩分。說起這些蘭花培育如何不易,丈人遣人從川蜀運來還動用了荔枝道上的驛馬。 “季蘭子不知道吧,那些馬匹都是從草原上精挑細選來的,每一匹都價值十萬錢。但我前幾日買了一匹西域的神駿,你可知價值幾何?三十萬錢?!?/br> 如今的市價一匹馬價格在幾千到幾萬錢不等,楊齊宣的座騎確實是值得拿出來夸耀的。 可惜李季蘭不感興趣,聽得乏悶,借著看花的時候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姐夫,十一姐呢?”李騰空問道。 “她舅家兄弟來了,在前院招待。對了,前幾日范陽節度使特意遣人給我送了些檀香,于你們道行有益處,回頭我遣人送到玉真觀……” 李騰空有些疑惑李十一娘舅家兄弟來做甚,轉頭向前院方向看去,正好有幾道身影從前院過來,其中有一人身量高挑,氣質甚是容易辨認。 “薛白今日要過來,十哥卻未派人與我說?” 楊齊宣道:“十郎原本是怕被薛白欺瞞了,才讓你幫忙盯著,如今不必了,薛白已沒機會欺瞞十郎了?!?/br> 這話說得像是薛白命不久矣一般,嚇了兩人一跳。 “為何?”李騰空連忙問道。 李季蘭也是立即看向楊齊宣。 方才聊了那么久都是氣氛沉悶,此時忽然被兩個美貌小娘子盯住,楊齊宣一瞬間也有些懵了,他不由在想,李季蘭還喜歡薛白不成? 可薛白已經成親了。 思來想去,楊齊宣認為她常常到右相府來,更可能還是因為喜歡自己。 “姐夫,你方才所言,為何?” “哦?!睏铨R宣才反應過來,道:“薛白已被貶到姚州去了?!?/br> 李季蘭知薛白最是官迷,一聽說他貶了官,急道:“可他才升到了尚書省?!?/br> 楊齊宣哂道:“季蘭子怕不知姚州在何處,陷在南詔境內了,他外放到了那里,豈非貶官?” 李騰空迅速向小徑另一邊看去,見有幾名仆婢經過,她不由皺了皺眉。 須知,方才這句“南詔境內”就犯了忌諱,如今右相府權勢鼎盛無妨,哪天若有政敵要出手,僅憑這一句話就能定楊齊宣的罪。 *** “薛郎,你再等一等,阿爺還睡著?!?/br> 偃月湖另一邊,李十一娘從堂中退了出來,笑意盈盈地對薛白道:“我們回花廳再坐一會?!?/br> 她方才正在花廳招待她的兄弟,遇到了薛白與崔光遠來,非要自告奮勇帶路。 薛白轉頭看向李岫,李岫苦笑了一下,彼此都很清楚,李林甫不是睡著了,而是又發病了。 唯有站在一旁的崔光遠并不知曉,只當是右相權威,要晾一晾他們。 一行人又重新退回花廳去等,過了好一會兒,李林甫才招薛白單獨過去相見。 “右相睡醒了?” 李林甫緩了半晌,道:“最后再給你一個機會,聽我的安排,比死在南詔好?!?/br> 在天寶五載,他都沒能安排得了薛白,如今也知曉薛白不會答應,但還是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與安祿山合作支持慶王,這已是我們敲打安祿山之后,能爭取到的最有利的結果。有他,才能保證一旦……保證本相病倒之后局勢穩當。王忠嗣不行,他心里始終有對李亨的情分,本相辦了那么多大案,極少冤枉人,一旦有變,王忠嗣必支持李亨,你與他走得太近了,不如與安祿山合作?!?/br> 這些考量,李林甫自問極有道理,因此語氣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本相累了,擬用一兩年光景,幫扶年輕人一把。你若聽勸,往后位極人臣,指日可待?!?/br> 薛白問道:“右相有何條件?” “沒有條件?!崩盍指Φ溃骸拔í氁患?,十七娘對你情根深種,你往后莫要負他?!?/br> 薛白問道:“右相說得有道理,但南詔一戰的勝敗呢?” “少了你,還能不勝了不成?” “既然能勝,那我去南詔一趟,立下戰勞,回朝后再與安祿山合作輔佐慶王,有何不好?” 有時候談事情,不怕真誠的爭吵,更怕虛偽的附和。 薛白既這般說了,李林甫懶得費神說服他,指了指桌案。 “那里有你任姚州司馬、檢校云南防御副使的文書,本相的印章就在這里,既決定去了……自己蓋吧?!?/br> 沒有明說,但李林甫這句話里帶著些森然之意,薛白若再次違逆了他的意愿,彼此之間即使不算反目,也休想再維持此前和睦的關系。 落在具體情況上,比如,安祿山對付王忠嗣時,他絕不會再保薛白。 當年一念之仁保下的豎子,終究沒能成為右相府的后繼之人…… 薛白走上前,看向那幾道詔書、公文。 封任楊國忠的留檔還有一份在這里,上面的官職極長,“銀青光祿大夫,御史大夫,判度支事,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訪處置使,太府卿,兩京、太府、司農、出納、監倉、祠祭、木炭、宮市、長春、九成宮等使,關內道及京畿采訪外置使,上柱國,弘農縣開國伯楊國忠……” 若不看,他都沒能這么直觀地意識到,楊國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之后又是一大段的贊譽,最后是任楊國忠為“蜀郡大都督府長史,持節劍南節度支度營田等副大使”。 薛白拿起給自己的敕封。 “游藝使,承務郎薛白,長才致用,可授朝散大夫、姚州司馬,兼領云南防御副使?!?/br> 整段文字加起來都還沒楊國忠新封的一個官職長。 但說到底,都是自己的選擇。 薛白拿起右相的印章,“啪”地一下蓋上了一道紅印。 “去吧?!崩盍指κ匾粨]手。 “還有一事?!毖Π椎溃骸氨柯毞嚼芍写薰膺h,亦愿往南詔報效杜稷,楊國忠已向圣人保奏他為云南別駕……” “本相沒空見他?!?/br> “那,我幫右相把章蓋了?” 李林甫不語,雖默許了薛白的行徑,眼神卻愈發失望。 “啪?!?/br> 薛白將崔光遠的任命也一道批了,將桌案整理好,難得鄭重地向李林甫告辭。 “右相,再會?!?/br> 今日出了右相府,在從南詔回來之前,他大概不會再來了。 相識了這些年,或敵或友,走到今日,他還是與李林甫道不同不相為謀。 罵也罵過,也試圖殺死過對方,臨別之際已沒什么好說的。至于李林甫是不是jian相?好還是壞?有沒有能力?這些問題,薛白早已不關心了。 他只知道,李林甫能夠任相這么多年,不是因為大唐老百姓眾望所歸,而是李隆基滿意。那么,李林甫的本職就是讓圣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盛世,能為百姓做一件實事,都屬于俸之外的超額工作了。 對圣人來說,這個宰相是稱職的;對將死在戰火里的無數人而言,這“稱職”二字說出口都不公平。 可他與李林甫有何好說的呢?要求李林甫改嗎?都這么稱職了,還改什么? 死都不會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