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5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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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齊宣微微一滯,答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br> 瑯瑯上口的一首小詩念過,已算是敘了私誼,他屏退左右,讓李白坐下,開口說起公事來。 “太白先生在華山飲酒,醉后誤燒了西岳祠,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右相請圣人開恩,流放你到巂州,巂州在劍南道,離伱家鄉不算遠,你便當還鄉一趟,等圣人下旨寬赦你,此事便過去了?!?/br> 說到這里,楊齊宣還補充了一句,道:“我仰慕太白先生,求了丈人,才能有如此結果啊?!?/br> 李白一臉茫然,道:“但火不是我放的?!?/br> “先生恰逢其會,就認了吧?!睏铨R宣勸道:“若無人擔待,此案查起來,不知要牽連到多少無辜勞工?!?/br> “是啊,西岳祠失火,必是因那些勞工用火不慎?!蓖蹩屯瑤颓坏溃骸盀榱诉@些無辜勞工,還請太白先生多擔待?!?/br> 兩人都是極好的說客,說著話,目光灼灼地看著李白。 李白于是灑然一笑,問道:“有酒嗎?” “有!” 楊齊宣大喜,知這樁差事是辦妥了,道:“快上酒來,我與太白先生一醉方休。先生放心,此去巂州,一路游山玩水,酒rou絕無短缺,等圣人寬赦,我必舉薦先生入朝?!?/br> 王客同也是松了一口氣,連忙安排人添酒來。 待酒來了,楊齊宣先上前接過酒壺,笑道:“那就請太白先生畫押,如何?” 他雖然一直帶著笑,心里其實是看不起李白的,認為這就是個終日買醉的狂客,一點國事都不懂,偏想求功名富貴。 只說西岳祠之事的內幕,李白只怕是一輩子都看不透,稀里糊涂便背上了一個罪名。 “筆來!” 李白眼神中帶著看透世間的笑意,伸手搶過酒壺,仰頭便飲。 那邊楊齊宣、王客同還在吩咐小吏去拿筆墨紙硯畫押,李白已將一壺酒飲完了。 “酒,再來酒?!?/br> 王客同只好再吩咐人端酒,這次直接端了兩壇。 堂上小吏們慌慌張張地磨著墨,李白則旁若無人地飲酒,甚是自在。畢竟楊齊宣都說了,就算流放也不是什么大罪,他當然輕松了許多。 “墨磨好了?!?/br> “太白先生,還請招供畫押吧?!?/br> “好!” 李白飲盡酒壺中最后一滴酒,接過筆墨,轉頭一看,卻是往縣署外走去。 楊齊宣不由道:“這是做甚?” 李白哈哈大笑,道:“你這紙太小,寫不下我李太白的狂放!” 他腳步踉蹌,要將他的大罪題在墻上,使天下人盡知。 楊齊宣知道這些詩人墨客喜歡在墻上題詩的臭毛病,也不再攔著,示意小吏捧著硯臺跟上前去。 李白干脆走出縣署,隨手用毛筆醺了飽滿的墨汁,肆意揮灑。 “虹霓掩天光,哲后起康濟?!?/br> “應運生夔龍,開元掃氛翳?!?/br> “……” 楊齊宣走了出來,抬眼看向那飄逸靈動的字跡,覺得這詩不好,不如李白別的詩句瑯瑯上口。 “這詩是何意?”他低聲問了一句。 王客同便道:“是說圣人應運而出,一掃武周朝陰翳之氣?!?/br> “懂了?!睏铨R宣道,“先贊頌圣人的功績,引出封禪華山一事,再自陳他醉酒燒了西岳祠誤事,這詩若這么寫,比畫押認罪還有用?!?/br> “楊御史高見,高見?!?/br> 說話間,已有許多人涌過來看詩仙題詩。 楊齊宣隨意轉頭掃視人群,眼神帶著傲氣,忽然,他目光一凝,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不由驚喜,向長街那邊趕了幾步,定眼看去,果真是李季蘭。 一瞬間,楊齊宣覺得這段姻緣乃是天賜,他難得未帶李十一娘出門……接著,目光從李季蘭那張宜喜宜嗔的臉上轉開,他順著她那滿是情意的目光看去,見到了另一個更熟悉的人。 薛白。 “該死,他不是貶去潮州了嗎?怎么會在華陰?” 楊齊宣不由疑惑自語,再一看,薛白、李季蘭身后,李騰空正在與一名美婦說話,那美婦也真是有韻味…… “楊御史,楊御史?!?/br> 王客同接連喚了好幾聲,讓楊齊宣回過神來。 “楊御史在看什么?” “麻煩精又來了?!睏铨R宣喃喃道,心想有薛白在,事情一定比預想中復雜。 忽然,人群中響起了驚嘆聲。 楊齊宣回過頭,只見李白還在潑墨揮灑,并未發生什么大事,也不知那些人在大驚小怪什么。 王客同則是看向李白寫的詩,驚呼道:“這……” “怎么?” “楊御史你看?!蓖蹩屯忠恢?。 楊齊宣好不容易才從他所指的方向看到幾句不太對的詩。 “讒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計?!?/br> “彷徨庭闕下,嘆息光陰逝?!?/br> “未作仲宣詩,先流賈生涕?!?/br> “……” 任楊齊宣再無才學,也知道“讒惑”“佞臣”不是什么好詞,不由大怒,喝道:“啖狗腸,你耍我?還不把他拉回去?!” 差役們遂上前拉李白。 李白已經寫完了一首詩,此時詩興上來,又寫了下一首。 這些人過來拉他,他也不管,手中提著毛筆對著空中奮筆疾書,一邊虛寫,一邊朗聲高吟。 “秦皇掃六合,虎視何雄哉?!?/br> “飛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br> 與他前一首詩一樣,這首詩開篇也是盛贊了天子的英明神武。 然而,筆鋒一轉,大逆不道之言再次傾泄而出。 “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br> “尚采不死藥,茫然使心哀?!?/br> “……” “夠了!”王客同大吼道:“堵住他的嘴,堵住他的嘴!要尋死別在我華陰縣署!” 旁人聽不出李白這詩有多狂妄,他卻一聽就嚇得魂飛魄散。 此詩表面說的是秦始皇,從雄才大略、功績非凡,到窮奢極欲、欲令智昏的過程,實則說的是秦始皇嗎?罵的是當今圣人??! “給我堵住他的嘴!堵??!” 王客同發瘋一般沖上前,親自伸出手,死死摁住李白的嘴。 他看到李白還在笑,眼睛里有種慵懶卻又狂放的喜悅,像是在譏嘲他這種摧眉折腰侍權貴的碌碌之人。 但不論如何,他總算把李白的這首破詩堵住了。 下一刻,又有人在吟詩。 “徐福載秦女,樓船幾時回?” “但見三泉下,金棺葬寒灰?!?/br> 這幾句是接著李白剛才吟的句子,講秦始皇至死都沒看到徐?;貋?,那樣雄才大略的始皇帝,一再被方士所欺,只留下一堆寒冷的骨灰,就像是當今圣人沒能在華山祈得長生。 西岳祠都被燒了,居然還有人敢諷刺圣人? 眾人皆害怕,噤口不答。 李白則是錯愕了一下,他這首詩后面正打算這般寫,但卻還未宣之于口,沒想到竟有人能念出來。 他努力扭頭瞥了一眼來人,眼中便有了笑意,心想世間詩才可與自己相比者,對方或算一個,可謂是心念相通了。 王客同繼續捂著李白的嘴,同時也在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俊逸少年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何人放肆?” “薛白?!?/br> “給我拿……” 王客同話到一半,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是誰。 他當然聽過薛白的名字。 于是,他轉頭看了楊齊宣一眼,令他驚訝的是,原本意氣風發的楊御史正在發懵,像是沒想好怎么做。 “圣人從不因言興罪?!毖Π椎溃骸疤仔植贿^是題兩首詩,請王縣令將他放了?!?/br> “這不是題詩之事,是他縱火燒了西岳祠?!?/br> 薛白道:“可有證據?” “西岳祠失火之時,李白就在華山之上,他醉酒誤燒了……” “當時我也在華山之上,與太白兄同游華山。如此說來,也可能是我燒的?” 楊齊宣聽得大為訝異,深深看了薛白一眼,心念轉動。 此事,若是怪罪到薛白身上,其實也是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