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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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依右相吩咐?!?/br> 李林甫揮了揮手,此事,他也只能“幫”薛白到這一步了,其余的與右相府無關。 薛白才回到家中,當即被顏真卿喚到顏宅。 顏真卿已遷為監察御史,兼任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近日剛卸任了長安縣尉的差職,正在準備前往隴右。 此事據說是哥舒翰舉薦的,或與當時顏真卿鐵面執法有關。 “春闈詩題我已聽說了?!鳖佌媲浒櫭嫉?, “你棄考吧,還來得及?!?/br> “學生不棄考?!?/br> “慣例如此,唯有棄考。崔翹既用這等卑劣手段壓了你一年,還能年年壓你不成?!?/br> 薛白搖頭道:“前途與薛靈之間,老師認為我會選哪個?” “一年光景與一世前途之間,你選哪個?” “我不會為薛靈這種廢人而耽誤我的志向。為他,莫說一年,一個月都不值?!?/br> “你太狂了,世間沒有三番兩次易父的道理,沒人會再陪你鬧?!?/br> “因我從來就不是誰的兒子?!毖Π椎溃骸拔以谶@世間沒有父母,亦不需父母。是科舉需要父母、官場需要父母,我豈能本末倒置?” “夠了!” 顏真卿打斷了薛白的話,道:“激進,喜弄險,你與薛靈這賭徒何異?棄考,收拾行李,隨我往隴右一年?!?/br> “不,學生自有分寸?!?/br> “那你就不是我的學生,別再叫我?!崩蠋燁佹誊b手躡腳走進大堂,探頭往里看了看,正見顏真卿摔袖而去。 薛白馬上就發現了她,回過頭與她對視了一眼。 “聽說詩題錯了,你犯忌諱下場了?”顏嫣背著手,故作輕松地走進堂中,笑道:“不過阿兄也是太年輕了些,那就十八歲再中進士吧?!?/br> “薛靈犯了忌諱,我換了他就行?!?/br> 顏嫣當即明白過來,神神秘秘道:“怪不得阿爺生氣……你跟我來,給你看個好東西?!?/br> 說是好東西,無非是她埋在秋千下的一小瓶酒。 “狀元紅,這可是我教阿兄寫字那天從廚房偷來埋的。你來挖,給你喝一口,你就莫與阿爺置氣了?!?/br> “還沒中狀元?!?/br> 薛白還真就挖了,他還是初次見這么小的酒瓶,有些擔心這是醋而不是酒。 “早晚要中的嘛?!鳖佹坦砉沓绯绲厮南驴戳艘谎?,也不怕臟,從地里拿起那酒壇子聞了聞,嫌棄地搖了搖頭,遞給薛白,“但說真的,薛靈不是你阿爺嗎?那……賭博世家豈不就是假的了?” “圣人也知道是假的?!?/br> 薛白坐在秋千上,小小抿了一口顏嫣的狀元紅,竟還真是酒。 “圣人讓我與薛靈父子相認,不是因為真相,而是我獻了炒菜,他便賜我一個出身。 大唐官場第一鐵律,誰能哄得圣人心情好,他就賞賜誰……我比老師更了解他?!?/br> 話雖如此,他也明白顏真卿為何反對,反反復復消耗皇帝的耐心太過于激進冒險了,為了一年時間,沒有必要。 顏嫣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了,好奇地看向他,問道:“好喝嗎?” “還可以?!?/br> “阿兄酒量很差,喝兩口就埋起來吧?!鳖佹逃行┑靡?,仿佛這酒是她釀出來的。 “無妨,我酒量有進步?!毖Π子行┪Ⅴ?,忽道:“其實我知道我的身世?!?/br> “真的?想起來了?找到他們了?” “嗯?!?/br> 薛白抿了一口酒,悠閑地隨著秋千搖晃,看著遠處的天空,目露回憶之色。 他父親是個很小很小的村官,總說要帶母親到大地方去看病,但那年洪水來了,他父親為了拉住一頭快生崽的母豬被卷走了,那時他還小,一直說等他長大了帶母親去看病,看最好的大夫,可惜母親也沒能等到……回想起來,其實離他有能力也只差幾年光景。 所以,他一年都不想等。 “我一直就知道我父母是誰?!毖Π子终f了一句,“不需要找?!?/br> “那……他們不在了嗎?” “不在了?!?/br> 正因如此,薛白帶著些無所謂的態度,在心里喃喃道:“薛靈,踏腳石罷了?!?/br> 其實這輩子的身世他也確定了,與唐昌公主談過之后,需要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沒有太多懸念,也沒有什么需要去猜測的,無非是看怎么用。 他早就在心底明確了自己是誰,至于這輩子的身世父母,就好像衣服一樣。 人有時很奇怪,自己根本不在乎穿什么,在屋子里的時候常脫得赤條條、或裹得丑兮兮。衣衫這種東西,反而是穿給外面的人看的。 如今這件衣服臟了,該換一件了。 只看旁人愿不愿意看他換衣服……比如,顏真卿就煩了,不想看。 “阿兄,我懂了?!鳖佹虦惤诵?,有些興奮地小聲道:“反正都是假的,你換一個阿爺就能當狀元嗎?” “不好說,值得一試?!毖Π椎溃骸翱此麄凕c不點我?!?/br> 顏嫣攥了攥小拳頭,似乎覺得有趣。這小姑娘看著可人,卻有些壞壞的,道:“阿爺不支持你,我支持你?!?/br> “雖然沒用,但還是謝了?!?/br> “埃,怎么會沒用?!鳖佹虖乃掷锇丫破繐屃诉^去,重新埋起來,“你的策問、賦,可都是我給你答的,現在只擔心你的應制詩寫得不好落榜了?!?/br> “應該是合韻的?!?/br> “給我看看?!鳖佹痰?。 薛白點點頭,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將他的應試詩寫出來。 顏嫣看過,有些嫌棄地扁了扁嘴,道:“不過應試詩差不多就這樣,你最后一句竟還不錯?!?/br> “還好吧?!?/br> 薛白倒覺得很平常,他雖不濟,畢竟多學了數百年的名篇,這種不見什么而留下什么的句式見過太多了。 如,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但聞鳥啼聲,不見鳥啼處且他還會“曲終人散”這個成語,因此寫到最后不小心還是能寫出一兩句佳句。 對于當世而言,這意境算是很新奇了。 禮部。 “簌簌”的閱卷聲不停在響。 崔翹臉色沉郁地步入堂中,在桌案后坐下,先從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單看了一眼,方開口道:“有哪些不錯的詩?” 馬上有官員們拿著試卷上前來,道:“崔公請過目,這些都是下官們精挑細選的。李嘉祐、李棲筠、包何、劉長卿……” 雖說是提前擬的名單,但這些人確實都有真材實學。正因為家世不錯,才能書讀得好、有名氣。崔翹早看過他們的行卷,且世人心里都有一桿秤。 當然,多少還是有一些名不副實的,比如弘農楊氏的嫡支子弟楊眷想在今科爭三甲,一切都打點好了,詩賦卻很一般。也有些詩賦意外作得不錯。 “崔公請再看這份卷子,陳季、王邕、莊若訥、魏璀……還有這份,錢起的卷子,真是了得?!?/br> “薛白的卷子也給我?!?/br> “喏?!?/br> 六份卷子擺在崔翹面前,他先大概掃了一眼。 應試詩,大家寫的無非都是湘妃奏鼓瑟一事;“湘靈鼓瑟”四韻選一,他們要么就是用“湘”韻,要么就是用“靈”韻;出現的字眼也相同,神女、帝子、鼓瑟、湘水、曲調、荊楚、云雨、洞庭、江水。 科舉詩賦就是這樣,所有人用一樣的韻律、一樣的字眼、寫一樣的內容,在螺螄殼里做道場,看誰能把這些字詞拼擺得工整,考驗的是耐心、細心、守規矩。 門蔭世家子瞧不起進士也是因此,評曰“不做經世文章,專雕微末詞字”。 但這其中,還是有卷子讓崔翹眼前一亮,贊道:“錢起這末句……神來之筆也!” “崔公高見。錢起這一首詩,前十句著力寫女神奏樂之哀怨,結尾二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如橫空出世,神女之曲從何而來?引人遐想,可謂‘鬼謠’啊?!?/br> 崔翹撫須點頭,嘆道:“應試詩中,少見如此佳作啊?!?/br> 愛才之心一起,他提筆,把錢起的名字先添到名單之上,之后目光落在名單最上方的“薛白”二字上,有些躊躇。 “崔公請再看?!?/br> 薛白的卷子被遞得近了些,崔翹這才仔細看了末句,苦笑喃喃道:“都說薛郎才氣,倒不是虛有其名?!?/br> “薛白此詩,前十句與錢起不同,未句卻差不多,意境也相同?!?/br> 說話的官員是個老學究,大概是真沒聽過薛靈的名字,道:“崔公若想補錢起中榜,薛白還真擔得起一個狀元,畢竟他前兩場以及文賦更好?!?/br> “是嗎?” “錢起經驗太不足,前兩場有錯字、污跡。薛白不僅貼經、文章四平八穩,從字跡、答卷也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倒是十分難得?!?/br> 崔翹喃喃道:“鄭主簿以為,點薛白為狀元,可?” “可!” 當即有另一名官員臉色一變,不好直說崔翹故意讓薛白犯忌諱一事,找了個理由反對道:“薛白這詩,比錢起的靈氣差遠了?!?/br> “錢起犯韻了,用了兩個‘不’字,從應試詩而言,該罷黜?!?/br> “薛白就合韻嗎?第一句就犯孤平?!?/br> “不,這是普通拗句,仄聲收尾,不屬孤平。薛白的整首詩更規矩,縱觀三場試卷皆規矩妥善,當得一個狀元?!?/br> “他沒犯韻,但犯忌諱了你知道嗎?!他父名薛靈,就不該答這卷子……” “住口!”崔翹連忙喝道。 那建議點薛白為狀元的鄭主簿一聽,反而連忙改變了口鋒,行禮道:“既如此,當罷黜、銷毀薛白試卷,大事化了,這是對他好,對我們也好?!?/br> 崔翹臉色冷峻,道:“本官自有計較?!?/br> “可……” 正此時,有官員捧著一份卷子上前, 道:“崔公,請看這份高適的卷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