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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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前幾天,薛白想看大唐舊年間的稅賦記載,包括開元年間括戶括田之策的記錄,她便親自出面,帶他去了戶部度支司的案牘庫,理由是核查她名下的田畝數量。 度支司是李林甫執掌財權的重地,自是輕易進不去的。但她為了顯現比李哥奴更有權柄,只好動用了貴妃的關系。 那日,陽光從窗格照進案牘庫,能看到纖細的灰塵飄散,他站在窗邊翻閱卷宗,神態認真,眼神沉靜。她見了,竟覺得為他辦成一件事比舉辦一場歡宴更為滿足。 當時案牘庫里沒有旁人,只有一排排的架子,她沒忍住,于是貼過去逗他……至今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十分有意思。 她至今都在常?;叵?。 那日沒能看完卷宗,他們后來又多去了幾次。 她也漸漸明白他這份還沒寫完的策論是什么——改租庸調為兩稅法。 即使不是很懂,她亦知這是石破天驚之事,心里已將他當成志在天下、愿為天下革新的偉丈夫。這原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變了。 另一方面,楊玉瑤雖學識不高,見識卻不凡,并不認為薛白能做成。 “怪不得,玉環說圣人本有雄心想要革弊立新,可年老力衰沒了這份心思。依我看,你這份策論再好,遞上去也不會得到圣人歡心,反而要得罪許多人……” 她敢說這種話,表露出的是對薛白的信任。 薛白知她說的不假,李隆基老了,連宰相都不愿像過往那樣三五年一換,怎可能有變革稅法的勇氣與決心? 這份策論,原本就是為了吸引像顏真卿這種正派且有見識的官員,他往后要有自己的派系,自該拉攏務實、有志于國者。 志向相同才能抱團,否則身邊盡是吉溫、楊釗這等自私自利的廢物,早晚離心離德,一道去死。 另一方面,天寶年間的風氣注定務實之路艱險難行。薛白絕不打算按部就班,務實者的能力他要有,幸佞者的手段他也要有。簡而言之,不擇手段往上爬,但始終記得爬上去的目的。 他愿與顏真卿之輩治國,亦愿與楊玉瑤之流合污。 “你覺得我策論里的兩稅法行不通?” “嗯?!睏钣瘳庍€以為薛白這份策論是要呈給圣人,以求重用,再次提醒道:“我知你花費了心血,也著實了得,但它只會為你招來禍事?!?/br> “那便不交了?!?/br> 薛白表現得非常聽她勸,立即便將收集來的所有資料,以及未寫完的初稿疊好,收了起來。 楊玉瑤見了,心里略微可惜,更多的還是欣喜于他聽自己勸,摟過他的腰安慰道:“你年歲還小,不必急于求官,往后待我為你安排便是?!?/br> “我并非急著求官,而是想報答玉瑤,這份策論原本是想交給你兄長,為楊家立一份大功,但它確實是得罪人,是我欠考慮了?!毖Π壮烈鞯溃骸暗褂辛硪粯稌r策?!?/br> 楊玉瑤心知肚明,薛白即便是真把費心寫好的策論遞給她兄長楊銛,無非也是為了借楊家之勢一展抱負。 但她有意趣,并不戳穿,笑問道:“什么?” “榷鹽法?!?/br> “鹽?” 薛白點了點頭,收起他兩稅法的策論,道:“我說說我的想法,玉瑤若覺得可行,我們去見見你兄長?!?/br> “好?!?/br> “相比兩稅法,榷鹽法不至于得罪太多人,但必定能為圣人聚集錢財,得到圣人的歡心……” 于薛白而言,這高中課本上的內容,倒也簡單。而它們都是安史之亂以后唐王朝所采取的措施,該是切合時局的。 當然,任何制度都有利弊,終究得落在執行層面。鹽利一度挽救了唐王朝,最終也葬送了它。 他說了很久,楊玉瑤卻是坐在那發呆。 “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br> 楊玉瑤忽然走開,過一會才換了一條裙子回來,臉色怏怏,俯身在薛白耳邊低聲道:“來了?!?/br> “沒事?!毖Π讚н^她的腰,輕撫著她的肩。 “你高興了,你巴不得早點走?!?/br> “待到二月便要去國子監了?!?/br> 楊玉瑤本已肯放他走,見他沒有因此離開,高興起來,道:“方才你說的榷鹽法我沒有認真聽,你再說一遍?!?/br> “好,大唐開國以來,承隋舊制,一百三十余年不對鹽業收稅賦,但與其均稅于百姓,不如榷鹽……” 待薛白又說了一遍,楊玉瑤對具體的政務不感興趣,想的是其中的風險與利益。 她攬著薛白的脖子,低聲道:“我楊家不缺圣眷,玉環并不想爭皇后之位,兄長才能不足。獻這榷鹽法給圣人雖是大功,回頭卻要引得李林甫忌恨?!?/br> “那是我冒昧了?!毖Π椎溃骸拔以臼沁@般考慮的……圣人兩度逼太子和離,往后太子即位,哪怕只為了重塑威信,想來也該拿楊家來立威?!?/br> 楊玉瑤一愣。 她原本不理國事,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此時換位考慮,若有一人逼得自己拋掉薛白、明珠,顏面掃地,往后但有機會,自己會善待對方最寵愛之人嗎? “可玉環沒有孩子……” “不必想那么遠?!毖Π椎溃骸把巯聸]有人能動得了楊家,無非是積蓄些自保之力?!?/br> “我帶你去見兄長,再商議是否將這榷鹽法獻于圣人?!?/br> “好?!?/br> 楊玉瑤今日不便,但被薛白摟進懷中還是有溫存之感。 她覺得在一個少年郎懷里這般小鳥依人很荒唐,又不在乎這種荒唐。 “一會再去?!睏钣瘳幪ь^看他,柔聲道:“對了,我還有一點小禮物要給你?!?/br> 她原本認為把長壽坊薛宅買回來送薛白是樁大恩。 結果,相比他的獻策,她這個只能算是一點小禮物了。 第79章 鄰居 堂中響起了咳嗽聲。 楊銛好一會才緩過來,沉吟著道:“此事容我考慮?!?/br> 都說他才干不足,事實上他看得很明白,一旦由他獻上榷鹽法,圣人很可能任用他來行鹽法。 他很清楚,以圣人的寵信,自己只要展現出一點打點稅賦的能力,馬上就有拜相的可能。但到時楊家將馬上與右相府交惡,東宮也會對楊家心生警惕。 于是他看向薛白,目光帶著審視之意。 薛白坦然迎著這審視的目光,應道:“國舅當然有顧忌,我只說一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國舅得圣人信重,又有治國之才,如今不思上進,到時再后悔可就晚了?!?/br> 說罷,他真的不再相勸,坐著喝了一會茶,楊銛與楊玉瑤有話要說,他便先退了出去。 “三娘今日將他帶來?!睏钽斂粗Π椎谋秤?,向楊玉瑤問道:“可有想過旁人會如何說?” “我管旁人如何說?!睏钣瘳幒敛辉诤醯臉幼?。 楊銛皺了皺眉,沉吟道:“既是帶他到家中來,你可是想過改嫁……” “兄長瘋了嗎?說這種胡話?!?/br> 楊玉瑤心知這是不可能之事,懶得再與楊銛多說,免得擾了自己的心,起身便走。 她穿過走廊,心想往后還得親手安排薛白的婚事,為他選個性子軟的妻子,才好長年相處……再抬頭,只見薛白正站在亭邊,聽遠處幾個婢女閑聊。 “在聽什么?” “她們說,有個美少年乃千牛衛將軍之子,失蹤了許久,昨日被找到了,旁人問他去了何處,他說這幾日都是在你府上?!?/br> 楊玉瑤笑了起來,咬著薛白的耳朵輕聲道:“在我榻上的人可是你?!?/br> “為何不正名?” “我才不怕別人說閑話?!睏钣瘳幱朴频?,“懶得管她,達奚盈盈又不是第一次栽給我了?!?/br> “伱說她沖你來的,卻還未說你們有何過節?” “誰知她為何恨我?!睏钣瘳帒醒笱蟮?,“壽王的人腦子都有點毛病……” *** 薛白又在虢國夫人府待了幾日,到了二月初,楊玉瑤才終于留不住他。 而就在這期間,楊銛向圣人上了一道《論榷鹽法事宜》,牽動了朝堂各方的目光。 *** 二月初一,永興坊,十王宅。 一輛馬車停在小巷里,達奚盈盈打扮成婢女模樣站在車邊,抬眼瞥去,施仲塞了一枚金子給壽王的家令。 因壽王李琩已是快三十歲的人了,依舊住在十王宅里,每日的行蹤都有家令密切監視,不得與百官來往,少與外界交通。 “壽王不宜見客,只許將瓜果送進去?!?/br> 于是馬車先駛走,達奚盈盈由家令引著進去。 一路進堂,只見身形頹廢的李琩正坐在那,似在看舞伎表演,目光卻十分空洞。 “壽王?!?/br> 李琩揮了揮手,讓舞伎們退下。 達奚盈盈當即湊上前,想與他親熱,卻被一把推開。 “沒心情?!崩瞵d淡淡道。 “是?!?/br> 達奚盈盈心中幽怨,暗道他每次都有借口。 她初識他的那年卻不是這樣,那時他很有野心,說她長得像王妃的jiejie,每次都會讓她背過身去,在她耳邊喚“玉瑤”。 “查到了嗎?”李琩說起正事。 “薛白所有來往之人都查了。他來往的官員不少,楊玉瑤,杜家,長安縣尉顏真卿,前幾日他還去見了楊銛……奴家認為,他背后確有廢太子李瑛的殘留勢力在推手,因此才有如此能量?!?/br> 說到這里,達奚盈盈瞥了李琩一眼,見他毫無反應,于是繼續說起來。 “兩個多月前的隴右老兵殺人案,有人說是東宮或楊慎矜所為,奴家卻認為,調動這支死士的是廢太子余黨,當時薛白、杜謄都在場,且最得利。而青門酒樓里鬧事者,還是這些死士,薛白、杜謄依舊在場,依舊最得利。兩個年輕人不該有這般能耐,這說明什么?京兆杜氏一直以來就是廢太子余黨,因此收養了薛銹之子?!?/br> 李琩終于開口,道:“這都是你的推測,因你沒辦成事,便開始胡編亂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