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趙陽那張仿佛在冰窖里凍了幾天的臉，賴三真不知該往下說些什么。結結巴巴得指著楊怡，身體抖個不停。

    “趙大哥，賴三是來跟我換糧食，我覺得沒什么問題，就拿了他的地契。你不用擔心，諒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樣!”

    楊怡將手里的地契揚了揚，轉身將厚厚的一沓協議遞給賴三，讓他在上面按了手印，才準他帶領弟兄們去院后搬糧。

    “我在河邊感覺到附近有人監視，就把他們揪了出來?？絾栔虏胖琴嚾愕霉?，小源和小溪很安全，我讓他們背著魚簍慢慢往回走，一會便能到家?！壁w陽見楊怡有些神緒不寧，輕聲開了口。

    “趙家小子來咱們村有幾年了，還是頭回見你也懂得關心人?？磥硪酝际谴謇锶嗽谙箓?，什么茹毛飲血的野人啊，明明是個好小伙嘛，楊家丫頭，你說大娘講的對不對？”

    被突然喂了口疑似狗糧的東西，羅大娘忍著笑，不忘調侃兩句。

    “趙大哥一直都是這樣子，只是大娘你很少與他接觸而已!”楊怡臉上火辣辣的，低著頭躲過羅大娘投來的炙熱眼神。一旁的趙陽也迅速別過臉，胸口里的那團火撲通撲通得撞個不停。

    賴三一下子得了幾十斤的糧食，頭兩天還能老實得在屋里悠閑躺著。到第四日，就覺得全身yuhuo難耐，褲子里那玩意將他折騰得要死要活。

    于是拿著剩余的麥子扛到城中換了點銀錢，轉頭就鉆進天香樓。一連找來幾個姑娘直到玩得神清氣爽，出了門才猛然發覺地契換來的糧食都被揮霍得差不多了。偏巧街上又飄來一股香氣，剛填飽的肚子又不爭氣得叫了起來。

    賴三在回村的路上越想越生氣，總覺得地契只換來那么點糧太不值當，憋著一肚子火叫開了幾個兄弟的門。

    一行九人氣勢洶洶得朝田里去，打算找楊怡討個說法。熟料剛一邁進田里，手里就被塞進個鋤頭。

    “你是賴三？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居然還叫了一幫兄弟來幫忙。我聽羅家嫂子說了，你也在楊怡那抵押了地契，今后就好好踏實干，下個月分糧自然少不了你的!”

    陸全福使勁揉了揉眼睛，見眼前人果是賴三，訝異又欣慰得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苦口婆心得勸道。

    賴三本要發作，但聽見有糧可發，還有自己一份，頓時嬉皮笑臉得推搡下陸全福，細聲細語得像他請教下分糧的條件。

    當時只聽幾個兄弟說地契可換糧，沒想到還有這么多好處，立即將那點怨氣拋到九霄云外，甩了甩手里鋤頭，帶著兄弟們沖上田野，噼里啪啦得一通亂錘。

    陸全福始終將視線放在賴三一行人身上，見他們是真心來幫忙的，點著頭將崔有金搬來的水桶接過，舀水灑在新播下的麥種上。

    自從高蓮花為偷菜之事與崔正母子大吵一架后，躲到陸家住下再也沒回去。雖然她與林小翠情同姐妹，平日里更是貪小便宜慣了的。心內仍是有些過意不去，便讓崔有金勉強當個勞動力，來陸家分配的田地間幫工。

    村子里年歲大些的孩子都跑來田間幫自家爹爹干活，崔有金收下的那些小弟也不例外。在填飽肚皮的驅使下都刻意離他極遠，生怕再被硬拽著去做些偷雞摸狗的壞事。

    崔有金遭受到來自家中與伙伴們的雙重打擊，人變得有些沉默。一整天都能緊閉嘴巴，只顧埋頭干活。

    “栓子哥，你真棒，只用半個月時間就能將千字文默寫出一半，比我當初可強多了!”清脆的聲音忽自耳邊傳來，崔有金的耳朵動了下，身體不受控制得朝聲源處走去。

    兩個小孩子正蹲在田溝外，耐心得用木棍在地上劃著什么。模樣俏麗的小女孩不時發出驚呼聲，毫不吝嗇得向男孩發出夸贊。

    “小源meimei，我還要幫爹耕田呢，今天咱們就少學兩個字，你看太陽都快落山了!”羅栓子望著興致昂然的小源，撓著頭試探得開了口。

    “哼，栓子哥又在找借口了。不就是耕田嗎，你放心吧這不是還有我在嗎，到時候由我向jiejie說些好話，多分你們些糧食不就行了，反正jiejie最疼我，一定會答允的。就算她不同意，我悄悄從倉庫里拿些麥子給你也行啊!”

    小源拽住想溜走的羅栓子，握住他手里的木棍，笑嘻嘻得在地上劃出幾個字。

    “你們好啊，妹子是在教他認字嗎，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在旁學學？”

    崔有金提著木桶在不遠處呆呆望了好久，見兩人打鬧起來，才謹慎得湊上去，小聲說道。

    小源和羅栓子聽見聲音，將頭轉過來，登時擺出副厭惡神情，將手里的木棍丟在他身上。

    “你是崔家人吧，當初打我的那幾巴掌我可還記著呢。還有，你們全家一齊跑到栓子哥家要錢，把栓子哥打得幾天下不了地，眼下還有臉跟我們說話。切，栓子哥，咱們走，不跟這種人打交道，連站在他身邊都感覺惡心!”

    小源回想起當日在崔家受的凌辱，氣鼓鼓得沖崔有金哼了一聲，拽著羅栓子往田間逃，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唯恐崔有金追上來。

    崔有金愣愣站在原地，將視線投在地面上剩下的幾個大字上，半晌才回過神，坐在地上，用手指仿著字體在土上劃著。

    同陸全?；丶业拇抻薪?，一身的泥汗味還未消去，就聽見高蓮花又在正房里同林小翠數落起崔正母子的惡行，還是老套的說詞、毫無新意的辱罵。

    崔有金自能聽懂對話開始，高蓮花一刻不停得在他耳邊訴苦。初時他也為娘的遭遇不平，但日日反復，如今聽見這些話，只有厭倦與煩惱。

    嘴皮子功夫再厲害，還不是受了十多年的氣；罵人罵得再歡，最后還不是灰溜溜的寄宿在別人家里。

    崔有金覺得自己親娘實在太窩囊，膽子太小了，他跟崔有銀一樣，都是崔家的兒子，憑什么有好吃的好玩的自己永遠撈不到，眼下還淪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既然親娘指不上，那就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