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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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瞧見他,梁嘯川便嚴肅了表情道:“頭發怎么不吹干?” 醬汁香濃,月棲意啜了口熱可可,才道:“……餓了,先吃東西?!?/br> 可憐死了。 梁嘯川恨不能穿過屏幕去給他吹頭發給他喂飯。 焦急道:“拍什么了,這么久?上一頓什么時候吃的?讓你助理給你把頭發吹了?!?/br> 月棲意正要開口,鼻腔一癢,又打個噴嚏。 月棲意就像梁嘯川的反義詞,永遠平和溫柔,冷得傷到底子了也不說,只道:“沒拍什么,他去拿姜湯了?!?/br> 他吃了兩小口墊墊肚子,忍不住又抖了抖,自己將吹風機插上,舉著吹頭發。 手臂細白一小條,看著遠沒那吹風筒粗。 梁嘯川平時連個水杯都不讓月棲意自己拿,在他看來那吹風筒簡直要沉死月棲意。 偏偏月棲意頭發十分濃密,吹十分鐘才干兩成。 手臂舉著酸得快沒知覺,他放下吹風筒休息,頂著一腦袋烏亮微濕的軟發。 梁嘯川急都急死,道:“出門之前好好的人,現在怎么哆嗦呢,陳揚帆死了嗎!” 在他爆發前最后一刻,死人終于端著姜湯進來了。 還殷切道:“棲意你趕緊喝點,待會再喝包感冒藥?!?/br> 他那年二十歲,四年來都是吊外頭、給各座大廈擦高層玻璃外墻。 被月棲意選中當助理可謂天上掉餡餅。 彼時他身上掛著水桶從高空下來,就被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領進會議室。 室內主座上坐著個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小少年。 仙女端詳他幾眼,溫溫柔柔道:“問問他愿不愿意?!?/br> 這么好的事兒怎么就輪到他了呢? 大概是看中他有勁兒、吃苦耐勞、人傻,陳揚帆猜想。 他接過吹風機給月棲意吹頭發,對上梁嘯川的目光立即打了個激靈。 要說這梁氏的少東比他還年輕兩歲,可氣勢卻壓得人透不過氣。 看人時眼神像蓄滿陰云雷霆、烏沉沉低壓在頭頂的天。 月棲意繼續極慢地吃夜宵,聽梁嘯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分明說餓了,可聽到最后也沒吃幾口。 倒是又喝姜湯又喝藥,加起來比吃的飯多多了。 等陳揚帆吹好頭發、鋪好床、洗好衣服出去,月棲意洗漱好坐在床邊。 暖橘色小夜燈將他的瞳仁照得格外明凈,晶亮亮的。 那晶亮亮的瞳仁里陡然涌起一泊水霧。 蓄得滿當當的,而后“啪”一下滾落。 梁嘯川一看他一個人坐在房車角落里掉眼淚,一剎那疼都疼死了。 梁嘯川不住道:“怎么了意意,姜湯難喝,藥特苦?累著了是不是?夜里冷,趕緊把被子蓋上?!?/br> 月棲意抬起手背擦擦眼尾。 然而根本擦不迭,不一會兒整張臉都濕漉漉的。 他還要一面掉眼淚,一面認真解釋道:“就是有一點想家,出來時間有點長了?!?/br> 高考完就進了組,才十五歲,漂泊在外頭小半年。 梁嘯川每天都說要去探班,月棲意的拒絕干脆得怪傷人。 偏偏他很有自己的道理:“我要工作,工作不用帶著奶爸?!?/br> 梁嘯川手貼在屏幕上,仿佛如此便能給他擦眼淚似的。 再一次道:“我現在飛過去看你,行不行?幾個鐘頭就到了,就見一面我就走,不讓人知道?!?/br> 月棲意仍然搖頭,頂著一張小花貓臉,道:“明天殺青,殺青就可以回家了,你過來做什么?!?/br> 又再度說:“我工作呢?!?/br> 梁嘯川心說讓你才十五就一邊哭一邊工作,老子不如當個死人。 哄得快給他跪下了:“那你先別哭成不?拿濕巾擦,別光拿手抹,把臉洗洗,水得調溫的,輕點啊?!?/br> 月棲意才起身,外頭便有人敲門。 段平堯的嗓音旋即響起:“小意,我方便進來嗎?” -- 一個金融系的,跟表演八竿子打不著。 偏偏月棲意要入行了,就死乞白賴跑去跟月棲意一塊演。 《夢生河》中段平堯的角色從粗鄙的、成熟男人的視角去凝視一位潔白純凈、美得超越性別的少年。 在貫穿整部電影的青碧色山水上,壓上了一層濃灰的塵埃。 沒有任何沖擊視覺的人體碰撞,只有眼神交匯、氣息驚顫。 一切都是隱秘的,鏡頭語言代替了對白敘事,朦朧隱晦、欲說還休。 同性之愛在電影設定的時代背景下必定要被扼殺。 但在外界審視的目光投注諸于他們身上之前,趙二已經先扼殺掉了所有愛的萌芽。 他會摧毀夢生對他的信任,踐踏他對至親故鄉的天然依戀。 在夢生毫無戒備、用背影對著他時,特寫定格在他那雙充滿力量但骯臟的靴子上,這就是核心隱喻。 電視屏光影變換,梁嘯川望著那一幕里段平堯的背影,嗤笑一聲。 狗皮膏藥,死變態。 -- 月棲意愛干凈,折騰一天便想洗澡。 病房里只有淋浴,月棲意傷在額頭上不方便,若用浴缸倒可以輕松解決,附近也有酒店。 然而月棲意從不用浴缸洗澡,無論哪處住所都不安浴缸。 梁嘯川問過緣由,彼時月棲意還小,揪著書包帶輕聲道:“我不喜歡浴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