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春節假期快結束的時候他爸媽總算同意他再去看看他們，我陪他一起去，但只站在很遠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看他回來的樣子覺得可能情況還是不是特別樂觀。

    他抱了我一下，問我：以后我如果只有你了，怎么辦？

    我說不會的。

    他那一瞬間有些失落，但還是拿出了他新買的戒指。

    其實我很早就在衣柜里看見了，但是沒問他。

    他說當時我們說好的，下一枚我來買，現在我能給你買好的了。

    我應該是很感動，但是情緒的上限來得太快，所以整個人愣在那里，等他幫我把舊的那一枚摘下來換上新的。

    那枚舊的不是純銀，當時已經有些發黑，他問我怎么處理，我說我收著吧，就把兩枚一起留下了。

    113

    去見刷子也是我們一起的。

    他在的那個地方離家鄉不遠，我們租了輛車過去。

    我們約在刷子的工作室，那個地方就是很小一個工廠，外面是做東西的，最里面是他的房間。

    刷子比我想象中年輕很多，在網上和他聊，我以為他的年紀應該和我倆差不多，要不就再小個一兩歲，沒想到他那年才二十出頭。

    刷子不是什么好學校的美術生，就是混個文憑考的，絕大部分時間跟著自己的師父學東西做東西。

    坐下之后他給我們拿了很多張他新的畫稿，我看完說我覺得我們店越來越配不上你了。

    刷子說沒有，當時他也是特別缺錢。

    我這才知道那會兒我也是運氣好。

    但一切運氣其實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可能碰上刷子的運氣，就是當年我和他一人挨幾棍子攢出來的。

    他坐在我旁邊，看著刷子一幅畫一直出神，后來又和刷子聊了幾句。

    刷子聽他說的有些詞兒挺專業的，就問：你是不是也是做這個的？

    他說我不是，我念建筑。

    說到這個我特別驕傲，我說他拿過很多獎。

    我能看出刷子眼睛那會兒也亮了，問他：那你畫的圖你有看到他們被建出來嗎？

    他忽然沉默，過了會兒才笑笑：我轉行了。

    刷子問為什么，他說因為太累又不怎么掙錢，他和刷子說，在北京活下來很難的。

    刷子點點頭，算認可了，還說：我沒想到你們這種學校出來的，剛開始竟然也不怎么掙錢。

    他說不掙的。

    從刷子那里出來上了車，我一直牽著他手。

    他右手手指上有一層很厚的繭，是那么多年畫圖紙留下來的，我一直摸著那里，過了一會兒他就不讓我碰了。

    我說：現在我店也開起來了，能掙錢了，你還想回去嗎？可以回去的。

    他看著窗外，說早就不可以了，我手不對，畫不出來了。

    第30章114-115

    114

    年后他開始忙起來，第一次出差就是去國外，差不多要一個星期。

    老胡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學校開學還有段時間，問我有空沒過來找我玩，我說好好好我來接你。

    我開的是我倆新買的車，我車都停到老胡面前了他還沒反應過來，我摁了下喇叭他差點罵人。

    一轉過頭看見我，老胡愣了下，大喊：親人吶！

    我想讀這么多年書他是不是讀傻了。

    坐副駕駛的時候老胡還問我：你們家那位不會介意吧？

    我說我們家那位最近出差，你坐了他也管不著。

    老胡很難得來北京，有時候我覺得老胡念書念得比他都辛苦。

    在車上他就跟我聊了會兒，說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工作，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他特別羨慕。

    我說沒什么好羨慕的，當年我被人騙的事兒我也和老胡說過，他一個學生哪兒有錢，還是從自己生活費里摳出幾千塊說借我，我說還沒到那個地步，沒要他的。

    老胡也想起那段時間，這下可以笑著跟我說：我當時特別怕你有什么不太對的想法。

    我說不會，怎么可能。

    他說完全有可能的，只是他想到他還在我身邊，所以也比較放心。

    我沒想到當年我那么讓人擔心。

    他說是啊，可嚇人了。

    繞來繞去，他最后回到這么一句話上：你倆太合適了。

    我那時候沒出聲，我在心里想剛剛開始的時候沒人覺得我倆合適，就連我自己都不覺得。

    他又說：你看看你們，當時那么困難，還是熬過來了，現在在北京能生活，能買車，以后肯定也會有個自己的家，這已經很幸福了。

    我說是，這很誠懇，當年我們想要的那些好像都慢慢有了。

    這可以說是感覺最好的一段時間，你沒有完全得到，但是又覺得自己在逐漸得到。

    我連失眠都沒有那么嚴重了，晚上很偶然地醒來看到他還睡在我身邊，我會短暫地想著我們的現在然后睡著。

    我始終覺得自己半夢半醒，不敢完全相信都是真的，就算我看到銀行卡的記錄，就算我看到我們買的戒指我們買的車，我還是會想到我們特窮的時候，我坐在那個下雨的機場，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沒辦法地等著那架飛機起飛。

    我還是會想到我們在便利店吃晚飯或者夜宵，當時我倆都特別累了，但是還能笑，我把泡面推給他讓他給我撕料包再拿去加水，自己就跟個大爺似的坐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