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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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器坊這一回只請了一百二十兩銀子,從上至下的手續齊全,公文是六日前我手下的人親自送到你書案上的,照理來說三日內要批復,為什么昨日來問,竟都無人理會?” “我照足了規矩辦事,自不會徇私?!睆埩墒钟械讱?,只差指天戳地,“什么火藥監,聽都沒聽過,焉知不是你弄出來攫取銀子的名目!你們工部議過了,我們戶部還要再議!” “六日還沒議完嗎?”明寶清問。 “議完了,不批?!睆埩赡眠^一張紙,在上頭畫了一個叉,扔向明寶清。 紙張輕薄,只飄了一下,又緩緩掉在明寶清足邊。 她垂眸看著,道:“理由?” “無用!無用就是理由!真以為我不知道呢?不就是個丹爐子?!軍器坊的爐子還少嗎?城外那么多的煉爐哪個我不知道?費了多少銀子?你倒是個有野心的,母豺狼!”張六郎終于罵痛快了,又走近一步,以一種自以為是的口吻道:“并在軍器坊下邊搞搞就是了,還單設,還去禁苑外建,我們戶部的銀子出自國庫,可不是你工部的私庫!” “原來張小主事如此忠于職守、克己奉公,這一番話實在是振聾發聵,令我反省自身啊?!泵鲗毲謇仙裨谠诘厍浦鴱埩纱瓪馄綇?,笑道:“隔行如隔山,戶部與工部想來也是如此,叫小主事覺得火藥監無用,想來是紙上寫得不夠透,倒不如親眼一見?!?/br> 張六郎莫名緊張起來,道:“我才不去你們工部!” “小郎君嬌生慣養,人生地不熟的會害怕?”明寶盈無不譏諷地說:“那我在這里炸給你看? “你敢?!”張六郎呵道。 “這又什么敢不敢呢?”明寶清好笑地看著他,道:“即便失控,到頭來修繕還是我們工部的工匠,于你有什么麻煩的?” 張六郎不信明寶清敢炸,可她竟是一樣樣開始掏東西了。 明寶盈正撫著窗框而站,輕描淡寫地道:“阿姐,火藥你怎么好隨身帶?” “從工部衙門到這才幾步路,我又不顛不玩火,怕它炸什么?” 明寶清用來裝火藥的匣子并不大,而且是陶土塑出來的,看著很笨重、硬實,但這種陶土防潮吸熱,比尋常的布袋要穩妥多了。 她把那火藥匣子掏出來的時候,張六郎和他身后那幫小吏齊齊后退,還跌了幾個人。 明寶清有些詫異地瞧過去,道:“藏庫里日日在炸,你們怎么怕成這樣?既是知道怕,又為何說無用?!?/br> “孟,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張六郎這輩子掉書袋的機會屈指可數,他還很得意自己想到如此鏗鏘有力的一句話,手指抖戳著明寶清。 明寶盈都沒挪地方,倚在窗邊聽見了這一句,不由得替張六郎的前程捧了一抔土。 越來越多的人聚在這里,耳目無數,明寶清微挑眉頭,將這句圣人之言緩緩復述了一遍。 “非心服也,力不贍也?” “你個悍婦!居然膽敢在官署里,以,以這道教巫術相威脅!我若叫你得逞了!往后你們工部豈不要橫行霸道???” 此時明寶清十分慶幸明寶珊與張六郎斷了干系,這真是個足斤足兩的蠢貨。 她在心里做這番感慨時默了一默,張六郎以為她是沒招數了,示意手下將她趕出去。 只是那幾個小吏剛上前一步,見明寶清隨手扔了個紙團過來。 一團棉紙輕飄飄的,真不至于躲,可紙團落在他們腳邊,隨之就是‘啪’的一聲脆響,炸開無數細小的砂石,其中幾粒蹦在張六郎腳面上,力道驚人。 沒有火引,居然可以炸? 明寶清抱臂道:“這就是火藥監在做的事,有用嗎?這就是工部軍器坊火藥監第二次的提請,允準嗎?” 張六郎駭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搖著頭,道:“你,你怎么敢?” “不敢,可背著債的感覺不好受?!?/br> 明寶清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來,攤開展在張六郎眼前,赫然是北衙軍撥給火藥監的一筆款子,而且還不只一百二十兩,是二百五十兩。 “今日我其實是來送這個的,錢記得直接撥給北衙軍官署,賬冊做清楚了啊?!泵鲗毲灏涯菑埳w著北衙軍官印的紙按在呆愣的張六郎身上,輕聲對他說:“阿姐我脾氣不好,膽子也大,但不像你,你蠢,我不蠢,我對耀武揚威的事情沒興趣。我還想告訴你一句話,怕聲小了你聽不見,炸個響亮的給你聽聽。三娘是戶部的算官不假,但她在工部火藥監也是掛了名的,往后若有羽林衛來請她去指教,六郎記得放行,別給人添堵,到時候不知道是誰給誰難堪呢?!?/br> 明寶清一松手,那張紙飄了下去,張六郎下意識去捧,捧住了又恨得要命,轉臉見她們姊妹倆正在窗里窗外說著話,一副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 明寶清伸手替明寶盈揉著明目的xue位,輕聲道:“就是前些日子在禁苑炸了爐的火藥方子,我用棉紙裹了一點,配了點石砂,用松香滴粘合口,只是威力不大,嚇個傻子夠用?!?/br> 明寶盈笑了起來,明寶清側眸瞧見老主事坐在書案后探頭探腦的,就對他一笑,道:“驚著您了?晚輩失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