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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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衣假結束,也就入了冬。 明寶清握著游老丈給她做的一根繩鞭正出神,忽覺得肩上一暖,她側眸看去,就見是藍盼曉正給她圍一件曲領的半袖,袖口處有一圈兔絨。 “誒,四娘的兔絨褙子夠用嗎?”明寶清忙問。 “夠,比過了,這是剩下的?!彼{盼曉幫她系著衣帶。 明寶清這才細細看身上的半袖,這是用拼布做的,黃粉紅藍,除了藍色之外,其他顏色都是些小布頭,但湊得很妙很美,像是往透藍的天上扔了一捧春日的花。 “三娘豈不醋壞了?!泵鲗毲逭f。 明寶盈推開前車窗,道:“醋什么?醋jiejie吃飽冷風?” 明寶清和明寶盈進城后,先去了館驛,然后驅車來到靜寧觀。 她們在緊閉的門前站了很久,直到眼眶都被寒風吹得干澀無淚。 明寶盈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那是明真瑄收到冬衣后給她們寫的回信。 隴右冷得早,路上還要耗費時間,所以她們是先給明真瑄做了冬衣,才輪到自己的。 這是一封暖洋洋的信,沒拆時就透著一股果子香。 信紙上沁著斑斑駁駁的淺黃汁水,每一滴都是橫飛了出去,像星隕一樣墜著長長的尾巴。 顯然有人在寫信的時候還大大咧咧在邊上吃果子,滴了滿頁紙,而有人大驚失色,慌手忙腳地抹了一把,卻也只能是把那些汁子都涂勻了些。 ‘五郎貪食軟兒梨,污損信紙,望meimei勿要見…… ‘怪’字沒有寫完,筆被人奪取了。 方時敏歡快地繼續寫,‘隴右軟兒梨鮮食綠硬酸,腐食軟香甜,漿汁似蜜,甘美賽葡萄!奇哉!奈何驛丁拒送鮮果,汝等不能一嘗,實乃憾事!’ 寫到此處,明真瑄又奪回了筆,寫著衣物俱已收到,一襖兩袴兩鞋一褥,又寫自己愧對姊妹繼母阿姨,身為兒郎,未能留下保護她們,卻還要她們在艱難生計中節省錢財,擠出精力來照拂他。 明真瑄寫到難受處,明顯看得出筆墨滯澀,因此又被方時敏趁機奪去,添了一句,‘汝兄慟哭不已,正以頭搶地,捶胸似狒狒!’ ‘并未!’應該是嫌涂抹了不好看,明真瑄只是在后面義正言辭地補了二字,以說明自己沒有哭成那個鬼樣子。 接下來,就是方時敏寫的內容了。 她說自己進了越騎,有了一匹很漂亮的棕馬,比明真瑄那匹灰馬更聰明,衛二郎雖也進了越騎,卻因箭術欠缺,只做了傔旗。 她又說自己和四娘都很想念方大娘子,也很想念殷初旭和殷惜薇,希望他們都好,不要為她們擔心。 她還說自己收到了護膝護腕,但沒有收到信中提及的衣袴,是在途中弄丟了,還是沒有寄出來呢? “給敏兒的護膝護腕是跟著阿兄、衛二郎的衣袴一個包袱寄出去的,衣袴的話,”明寶盈回憶著,說:“方jiejie那時候還沒做好,是過了幾日,同rou脯一起寄出去的?!?/br> 明明是滿紙的好消息,可明寶盈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像是忍著惡心般說:“護膝護腕是寫了衛二郎的名,衣袴是寫的方五郎。是殷家,殷家人發覺了方jiejie給敏兒寄東西,他們不情愿了?就,就把她逼死了?” 明寶清一把捂住明寶盈的嘴,將她摟進法云尼寺里。 在裊裊佛音中,明寶清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模棱兩可。 “也未可知啊?!?/br> 明寶盈被明寶清按在榻上,她無力地靠著憑幾,喃喃自語說:“如果我不進靜寧觀的話,如果方jiejie她沒有敏兒的消息,她也就不會想著給敏兒寄東西,那她現在就還會活著?!?/br> 明寶清哀傷地看著她,道:“你要這樣想嗎?那也可以,只是你要記得,往后連方jiejie的份一起活?!?/br> 她說著,把一個黑沉沉的罐子擺到明寶盈膝上,明寶盈趕緊捧住,眼底泛起熱意來。 那是方時潔送給她們的豆豉,也是唯一帶出來的一罐豆豉,杏仁花生都放了。 “我帶了些油紙,咱們把這些豆豉都包起來,一份一份分好,也方便敏兒、柔兒吃。她在隴右軍里靠扮做方五郎活命已經很苦了,方jiejie的死能瞞就瞞吧,往后給阿兄做什么,都給她們添上一份就是了。豆豉咱們也會做了,以后每年都做,她年年都能吃到?!?/br> 明寶盈點頭的時候,眼眶里的淚被晃了出來,濺在陶罐上,很快就沁了進去。 第051章 油渣糖餅 時隔一月, 明寶盈再度坐在學堂里,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假長了容易心思渙散,再說了, 除了明寶盈以外, 學堂也沒幾個人真把這授衣假當做授衣假, 認認真真在家里做了一個月的針線活。 她們談論的是出游登高, 賞菊飲酒。 沈十四娘點了點明寶盈的肩頭,問:“你做了什么?!?/br> 明寶盈說:“衣裳衾被?!?/br> 沈十四娘‘嘁’了聲,但還沒說話, 就見桌側靠過來一個人。 “還用得著你自己動手???”秦五娘做出一副小心翼翼, 不想傷到明寶盈的樣子,出聲詢問,“你們家從前犯了那么大事, 你怎么還敢進女學???” 沈十四娘大體知道明家的事, 但從來沒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