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柯執行決定的速度，向來和他產生念頭的速度一樣快。

    隔天下午，陳然就被他從書房里叫了出來，直接帶進了那個占據了整整一個房間的步入式衣帽間。

    這里的空間大得驚人，一排排掛滿了頂級的定制服裝，按照顏色、材質和季節分門別類，整齊得像個奢侈品博物館。

    空氣里浮動著高級皮革、羊絨與防塵香氛混合的味道，清冷而昂貴。

    “站到那兒去?！?/br>
    沉柯指了指中央那個配有三面全身鏡的平臺。他的語氣和平時讓陳然去倒杯水沒什么兩樣。

    陳然依言站了上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她穿著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在這片華服的海洋里，格格不入。

    沉柯沒看她，他像個挑剔的設計師，在衣架間穿梭，修長的手指拂過一件件面料。

    他先是抽出一條淺香檳色的真絲長裙，在陳然身前比了比，隨即又皺起眉。

    “不行，太亮了。你的膚色壓不住這種光澤，會顯得很廉價?！?/br>
    沉柯自言自語地評價，隨手將那條裙子扔到一旁的絲絨沙發上，仿佛那不是一件價值六位數的高定，只是一塊用舊的抹布。

    他又選了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小禮服，領口開得很大，是那種需要飽滿身材才能撐起來的設計。

    他再次比對了一下，然后又一次否決了。

    “骨架太小，撐不起來，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br>
    沉柯毫不留情地批評道，“你的身材真是個麻煩，挑什么都不對?！?/br>
    “那，要不要選一件簡單點的？”

    陳然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地建議，“也許褲裝會更合適？”

    她心里想卻是，求你了，別再折騰這些裙子了，我既沒有搭配它們的珠寶，也沒有駕馭它們的氣場，穿出去只會被人當成混進宴會的服務生。指定網址不迷路：p owen xue20.

    沉柯似乎被陳然的話提醒了。

    他停下動作，轉身審視著陳然，目光在她纖細的腰和筆直的腿上停留了幾秒。

    “你說得對?！?/br>
    他竟然同意了，然后走到另一排衣架前，取下一套深灰色的女士西裝。

    那套西裝的面料帶著隱約的暗紋，剪裁修身，肩線筆挺，帶著一種中性的、冷淡的美感。

    “去換上。里面的襯衫，就穿那件白色的?！?/br>
    陳然拿著衣服走進了換衣間。

    當她再次走出來時，沉柯的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深灰色的西裝包裹著陳然清瘦的身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腰線，褲腿的長度也正好，讓她看起來比平時高挑了不少。

    那種學生氣的廉價感被徹底洗刷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疏離而干練的氣質。

    “還算湊合?！?/br>
    沉柯點點頭，又親自上手，將她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解開，露出那片小巧的鎖骨。

    他的指尖冰涼，觸碰到陳然皮膚時，讓她不易察覺地瑟縮了一下。

    “就這樣。記住，待會兒不管誰問你什么，你都不要慌。你越是平靜，他們就越是拿你沒辦法?！?/br>
    “我知道了?！?/br>
    陳然輕聲回答，心里卻在飛速運轉。他這是要帶她去見誰？聽這口氣，像是一場鴻門宴。

    半小時后，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一家名為“觀云”的私人會所門前。

    這里沒有招牌，只有一扇厚重的柚木門，門口站著的侍者彬彬有禮，但眼神銳利，顯然能認出全城所有的權貴。

    沉柯領著陳然，熟門熟路地穿過幽靜的回廊。

    會所內部的設計是現代中式，焚著清雅的沉香，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名家的字畫。

    來往的客人不多，個個衣著不凡，說話都輕聲細語。

    他們最終在一間半開放式的茶室前停下。里面已經坐了一個人。

    那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西裝，一頭亞麻色的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

    男人看到沉柯，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站起身來。

    他周身散發著強大的、屬于頂尖Alpha的信息素，像夏日正午的陽光，充滿了灼人的熱情和自信。

    “阿柯，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放我鴿子了?！?/br>
    男人笑著迎上來，伸手就想去攬沉柯的肩膀，目光里滿是親昵和愛慕。

    沉柯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了他的碰觸，然后往旁邊站了一步，將身后的陳然完全暴露在男人的視線里。

    “林照彥，給你介紹一下?！?/br>
    沉柯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這是陳然?！?/br>
    林照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這才注意到沉柯身后還跟著一個人。那目光落在陳然身上，先是疑惑，然后是審視，最后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能聞到陳然身上那股屬于Omega的清淡檀香，但那味道太平凡了，跟沉柯那馥郁的梅香比起來，簡直像路邊的野草。

    “陳然？”

    林照彥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奇怪的東西，“這位是？”

    “她現在是我的Omega?！?/br>
    沉柯輕描淡寫地投下一枚炸彈，然后拉過陳然的手，讓她站在自己身邊，“以后我的事，你不用再費心了?！?/br>
    林照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他死死地盯著沉柯，又看了看旁邊那個面色平靜的陳然，似乎想從他們臉上找出哪怕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但他失敗了。

    沉柯的表情是認真的，而那個叫陳然的女人，則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阿柯，你別開這種玩笑?！?/br>
    林照彥的聲音干澀，“這不好笑。你從哪兒找來的演員？演技太差了，連信息素都這么弱，A級？還是B級？”

    “她是不是演員，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沉柯拉著陳然坐下，自己則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姿態，“我今天帶她來，就是為了讓你死心。有什么問題，你現在可以問個清楚?！?/br>
    他把陳然推到了風口浪尖。

    林照彥的目光像兩把手術刀，重新聚焦在陳然身上。

    那目光里帶著Alpha天生的壓迫感，試圖將她剖開，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陳小姐是吧？”

    林照彥坐回自己的位置，身體微微前傾，擺出了談判的架勢，“我很好奇，你是哪個家族的人？我似乎在任何一個上流圈層的名單里，都沒見過你的名字?！?/br>
    這是第一個問題，也是最尖銳的一個。

    他在質疑她的出身，她的階級，她的資格。

    陳然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浮著的茶葉，然后才抬起眼，迎上林照彥審視的目光。

    她的動作從容不迫，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壓力。

    “林先生說笑了?！?/br>
    陳然開口，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不是什么家族的人，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學生。我的出身，確實不值一提?！?/br>
    沒有回避，而是坦然承認。這種直白，反而讓林照彥準備好的一連串嘲諷都堵在了喉嚨里。

    “一個普通學生？”

    林照彥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阿柯，你聽見了嗎？她說她是個普通學生。你寧可選一個一無所有的普通人，也不愿意接受我？”

    “我的選擇，需要向你解釋嗎？”

    沉柯輕哼一聲，伸手拿起一塊糕點，慢條斯理地吃著，甚至沒再看林照彥一眼。

    被無視的憤怒讓林照彥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將怒火全都轉移到了陳然身上。

    “好，就算你的出身不重要。那你憑什么？憑什么站在這里？你了解阿柯嗎？你知道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嗎？你知道他有多挑剔，多難伺候嗎？你能給他什么？你的學費，恐怕都還是問題吧？”

    林照彥的話像連珠炮一樣，每一個字都在攻擊陳然最薄弱的地方——她的貧窮，她的卑微。

    陳然放下了茶杯，臉上甚至露出了一點淺淡的微笑。

    “林先生，您說的這些，我確實都給不了他?！?/br>
    她坦誠得讓林照彥都有些意外，“我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至于沉柯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我或許也了解得不夠全面?！?/br>
    陳然頓了頓，然后直視著林照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但是，我能給他一樣東西，是您，以及其他所有人都給不了的?！?/br>
    “什么東西？”

    林照彥下意識地追問。

    “絕對的、毫無保留的順從?！?/br>
    陳然的笑容不變，但眼神卻異常認真，“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想讓我成為什么樣的人，我就努力成為什么樣的人。我的意志，完全服務于他的快樂。這一點，林先生您做得到嗎？”

    林照彥徹底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作為一個頂級的Alpha，他有他的驕傲，他的自尊。

    讓他像個奴隸一樣去順從另一個人，哪怕那是他深愛的沉柯，他也絕對做不到。他追求的是平等的結合，是強強聯手。

    陳然的話，精準地戳中了他和沉柯之間最根本的矛盾。

    一直沒說話的沉柯，在聽到這句話時，終于抬起了頭。

    他看著陳然，那雙灰紫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贊許的光芒。

    他勾起唇角，伸手將陳然攬進懷里，親昵地吻了吻她的柔軟的發頂。

    “你聽到了？”

    沉柯對面如死灰的林照彥說，“這就是我選她的理由。我不需要另一個Alpha來告訴我該怎么做，我只需要一個能讓我隨心所欲的Omega?，F在，你還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