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飯，門口響起敲門聲。

    池一珩和冬霽來了。

    倆人神清氣爽，穿得也輕松利落。冬霽拎著個小包，一進門就笑著湊到程小滿旁邊坐下：“昨晚還說著呢，結果今早一珩就說來找你們。今天陽光特別好，咱們趕巧了?！?/br>
    程小滿笑著點頭，“那快吃點?！?/br>
    “都吃了?！背匾荤褡趯γ?，摸了摸鼻子，忽然偏頭看她一眼，“哎，小滿，昨晚那事……嫂子我是真不知道你跟我哥已經——”

    “別叫嫂子?！背绦M被他噎了一下，笑著白他一眼。

    “行行行，滿姐?！背匾荤衽e起雙手，做投降狀，“我錯了，昨晚該說話我沒站出來，這不是怕我哥揍我嘛?！?/br>
    冬霽咬著吸管補刀：“你怕是怕小滿揍你?！?/br>
    “也對?！背匾荤裾J了。

    氣氛一下輕松起來，幾人吃完后回房間稍作整理，帶上行李出發。

    上車前池聞順手幫程小滿拎包，低聲跟她說了句：“下午我得出去一趟，跟一珩一塊兒，晚飯前能回來?！?/br>
    “嗯，行?！彼此凵?，仍然有點飄。

    —

    度假村在郊外的山里，路越往里開越窄。

    兩側綠樹夾道，陽光被樹枝切得碎碎的灑在車窗上，像一層輕飄飄的光霧。窗外不時掠過山花和鳥鳴，像是進了另一個世界。

    池聞坐在最外側，靠著窗，一句話沒說。陽光照在他臉上，睫毛下的影子都顯得安靜。

    程小滿坐他旁邊，時不時偷看一眼。他眼神落在窗外，但不像真的在看什么。

    前排的池一珩跟冬霽一路聊個不停，從綜藝節目八到高中糗事，又扯到度假村有沒有鬼故事，兩人笑得東倒西歪，連司機都被逗笑了。

    程小滿有一搭沒一搭地接幾句，心思卻有些飄。

    她總覺得池聞今天不太對勁。從早上起床開始就有點神游，情緒壓著，反應慢半拍。說不是煩心事吧，他也沒表現出特別的不耐煩；可真說他輕松吧，那點緊繃感又騙不了人。

    她側頭看他，他卻突然也轉過來，低聲說了句：“怎么了，一直看我？”

    “看你帥?！背绦M回得順，順手捏了捏他手指，“你今天是不是又不舒服？”

    “沒有?！睕]多說什么，捏了下她的手讓她安心。

    ——

    車子一路開進山腰處，最終在一片開闊的別墅群前停下。

    一位侍從裝飾的中年男人人迎上來，引他們穿過綠籬和鵝卵石小道，走到其中一棟獨棟前。

    “各位貴賓，今天B組區域只接待幾位，工作人員都可隨時安排?！?/br>
    屋子是典型的山地風格，兩層，落地窗開得很大，除了前面一個很大的人工湖。周圍被樹圍著，看不到其他客人。

    放好行李，大家換了衣服，下午一起去球場打高爾夫。

    球場順著山勢建起來，山風吹過來很涼快，站在高臺上能一眼看到遠處的山脊起伏，草坪一片青翠。池一珩一桿打出去，球飛得老遠，得意得不行，扭頭沖眾人笑：“你們剛才是不是都沒看清我這動作？可惜了啊，絕美瞬間?！?/br>
    冬霽懶得理他，回頭拉程小滿拍照。

    池聞倒是沒怎么玩，更多時候坐在后面遮陽傘下滑動著手機在看著什么東西。

    程小滿趁喝水的空擋走過去坐他旁邊，“你到底怎么了？”

    “我能不能正常一點你就不適應了？”

    “你正常個屁?！彼粗?，“一整個陰郁貴公子上線?！?/br>
    池聞沒說話，只伸手把她手上的發繩拽下來自己拉著玩。

    玩到傍晚五點多，太陽往山背后沉下去，大家才慢悠悠地收桿回別墅。

    晚飯廚師已經準備好的，幾道山野食材做的小炒，清淡里帶點鮮香。池一珩喝了點酒，說話更放飛，冬霽靠在他肩上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程小滿吃得快，一邊嗦排骨一邊偷眼看池聞。他吃得不多，也不吭聲。

    飯吃到一半，池聞的手機響了。他低頭掃一眼，皺眉接起電話，沒說幾句便掛了。

    池一珩也站起來，說我也出去一下。

    “你倆干嘛去？”程小滿看著他倆。

    “談戀愛?！背匾荤裾f著給她擠了個眼神。

    “呸?！背绦M夾了塊小排繼續吃。

    ?

    兩個女孩吃到最后，冬霽托著腮看程小滿，“這地方太適合度假了?！?/br>
    “你也這么覺得？我都想在這待幾個月不回去?！?/br>
    “咱倆改天單獨來，池一珩說有幾棟有獨立泡池，晚上開著露天泡池能看星星?！?/br>
    “可以啊?！背绦M一口答應。

    兩人靠在一起玩手機刷短視頻，一直到晚上九點半，門才響起聲音。

    是兩兄弟回來了。

    他們走進來，程小滿抬頭看了池聞一眼，沒問。

    他走過去拍拍她肩，“玩夠了沒？”

    “差不多?！?/br>
    “那走吧，不是發消息給我說要看門口的大白鵝”

    程小滿拿上手機跟著他走出去，出門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你剛剛見誰去了？”

    池聞笑笑，“我爸公司的人?！?/br>
    “你爸公司的人來山里找你？這么拼？”

    “他們都挺拼的?！?/br>
    夜色已經落進山谷里，天上星星稀疏，風輕飄飄地拂過樹林，樹葉在夜里也懶得動。

    兩人繞過庭院往門口湖邊走去。

    白天看著熱鬧的湖邊這時候靜悄悄的，木棧道延伸到水上，小燈沿著邊緣一盞盞亮著，像是為他們專門留的。

    湖水在夜色下泛著光，遠處草叢里有只白鵝踱著步子，忽然“嘎”了一聲。

    程小滿眼睛一亮，輕輕扯了下池聞的衣角：“你看，鵝還在?！?/br>
    “看見了?！背芈劥鸬寐肱?。

    兩人席地坐下。風從水面吹過來，她往他那邊靠了靠。

    池聞低頭看她，忽然問：“你覺得人煩起來，是不是都差不多？”

    “煩什么？”

    “比如遇見麻煩，不知道怎么處理，又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時候?！?/br>
    程小滿愣了下，笑著說：“真遇上麻煩了？”

    “沒?！彼粗?，手肘擱在膝蓋上，慢慢道，“就是想知道你會怎么做?！?/br>
    “我??？”程小滿想了想，“先裝沒事唄，能扛的自己扛，扛不住就隨便找個借口躲出去，等它自己過去?！?/br>
    池聞低著頭，只嗯了一聲。

    程小滿看他，“你今天真有事？”

    池聞沉默片刻，從口袋里掏出她的發繩扯了扯轉移注意力。

    “也不算事?！彼f，“就是有些舊賬，開始找上門來了?！?/br>
    “跟你爸有關？”

    他沒回答。

    “今天來找你們的那人也是？”她盯著他的側臉問。

    池聞點了點頭：“我爸公司律師?！?/br>
    程小滿也不說話了，風從她耳邊吹過去，她忽然覺得這片山林好像沒白天那么安靜了。夜總會把某些事拉得很長，像湖水下面那些你看不見的東西。

    “你想好怎么處理了嗎？”她輕聲問。

    池聞垂著眼睫沒動，“還沒想好?！?/br>
    程小滿靠過去，把頭貼他肩膀上：“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說吧?！?/br>
    他“嗯”了一聲，過了幾秒，又問：“你會不會突然哪天不想跟我待一塊了？”

    她眨眨眼，“你怎么不問我會不會突然變成大鵝?！?/br>
    池聞低笑出聲，轉頭湊過來親了她一下。

    “你要是變鵝，我就在院里隔出來一塊，白天給你喂菜葉子，晚上帶你去遛彎?！?/br>
    “說得像話?！?/br>
    “說真的?！彼?，“你要是不想跟我待一塊了，要跟我說?！?/br>
    程小滿抬眼看他，“你在說什么鬼話？”

    “我現在挺怕失去人的?！?/br>
    “停停停，說的像深沉中年人”

    他盯著湖面，聲音低了下去說的認真，“我就是覺得，好像身邊的人，有時候并不是你想留就能留的?！?/br>
    程小滿沒回他，手卻握住了他的手指。

    “別亂想?！彼p聲說，“就算你變成鵝，我也不會把你扔掉的?！?/br>
    他低頭笑了，手指緊了緊。

    夜風繼續往水面吹，鵝又“嘎”了一聲，鉆進水草叢里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