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江鸞重新翻閱起賬本來,想讓自己一顆心平靜下來,但她越翻,越是有些心不在焉,更別說看出這賬目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江鸞索性將賬本放下,說想出去走走,侍琴下意識的拒絕:“少夫人,這外面冷風涼颼颼的,您要是出去受涼了可怎么成,少夫人若是不想看賬本,倒是可以彈琴作畫?!?/br> 江鸞略微思索了一下,開始自顧自的對弈,侍琴這才輕輕松了口氣,她們少夫人身子骨本來就弱,若是出去感染了風寒,可怎么成。 至于書房這邊,林子齊跟景昭都過來了,他們一進來就待在暖爐旁邊取暖,底下的人端來兩盤蜜橘。 景昭剝了一個蜜橘,哼笑一聲:“圣上這次為了彌補江國公府也算是下了血本了,不過這個位置江家大公子也當得,就算他當不得,也輪不到羅家三公子來當?!?/br> 本來就只有江奕有那個資格做大將軍,圣上偏偏要讓羅凌那個紈绔子弟當大將軍,圣上自己都做的這么偏私,也難怪底下的人不服氣。 “不過之前江奕兄娶紫菱郡主的時候,圣上就已經對其不滿,此番圣上雖然是因為彌補江奕兄跟紫菱郡主,所以才讓江奕兄坐上這大將軍的位置,但以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绷肿育R道。 圣上疑心這么重,就算圣上不計較,太子殿下日后登基肯定也是會對他有所猜忌,只是依著現在的局勢,要是江奕不能坐上這大將軍的位置,這邊關不就由羅凌說了算,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羅凌會做出什么事情來都不知道。 不過羅家先前仗著自己府上出了一位皇后娘娘,狐貍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最近羅家接二連三的犯錯,還受了陛下的責罰,料想以后羅家行事應該不會那么張狂。 他們說話的時候,謝承始終是一言不發,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白玉桌,想到了上一次妻子與他說的那個夢境,若說以前謝承覺得當今太子除了有點剛愎自用,在能力上面還算不俗,他現在卻是覺得不管是太子殿下跟靜王殿下,誰做皇帝,或許比之當今圣上還要不如。 皇室現如今成年皇子就只有太子殿下跟靜王殿下,再除了還在襁褓中的,剩下的便是十五歲的五皇子,五皇子是宮里淑妃娘娘所生的皇子,生得儀表堂堂,但資質平庸,早早的就去了封地,剩下的便是六皇子跟七皇子,比起六皇子,七皇子就要顯得年幼些。 謝承眸光若有所思。 林子齊跟景昭在這說了半天,見謝承就沒開口說話,景昭跟林子齊對視一眼,開口道:“子承這是在想什么呢?想的這么入神?!?/br> “沒什么?!笔玛P妻子兄長的事情,即便謝承早已知道真相,都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謝承低頭抿了口茶,淺聲道。 林子齊跟景昭不太信這個說辭,先前謝承還未娶妻的時候,也不見他這般心不在焉,相反自謝承娶了妻之后,跟他們這些好友一起的時候,總是會心不在焉,大抵是因為心思都跑到了謝少夫人身上去了,以前是不知他有這么“重色輕友”,林子齊跟景昭輕輕嘆了口氣。 *** 許是因為有了謝老夫人今日在正堂那一番話,至晚間,侍琴等人非常有眼色的退下了,還特地將門給關上了。 屋內本來就燒了金絲炭,暖洋洋的,這門再一被關上,江鸞更加覺得熱了,額頭冒著絲絲香汗,她想拿團扇給自己扇風。 謝承在另一邊正襟危坐,外面披著一件墨色披風,他見狀抬起頭來,看著嬌艷欲滴的妻子,溫聲問:“夫人臉色怎么這么紅,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許是因為這炭火燒的太旺了,妾身覺得有些熱,郎君覺得呢?”江鸞在他面前絲毫不露怯,一本正經的問。 謝承勾了勾唇角,附和妻子的話:“好像是有些熱?!?/br> 說罷,謝承便起了身,將牖窗打開了一個小口,讓外面的涼風吹進來,一陣涼風吹進來,散了散屋內那繾綣迷人的熱流。 江鸞那抹不自然感也跟著消散了許多,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而謝承眸光深了深,也繼續翻自己手上的書,除了外面寒風吹動的聲音,便只剩下屋內小夫妻兩翻書的聲音。 不知道看了多久,江鸞覺得自己翻書翻得手都要酸了,但她又沒有睡意,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看,那雙好看的遠山眉輕輕蹙了起來。 恰在此時,謝承的書卷已經看到了最后一頁,他將書卷闔上,再起身將牖窗給關上,最后緩步來到妻子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搭上了她的玉肩,嗓音帶笑:“夫人看好了嗎?” 第四十一章 看完 月明風高,這句“看完了嗎”語氣無端的帶著幾分蠱惑,江鸞鎮定自若的將手中的書放下:“妾身已經看完了?!?/br> “那夫人可要歇下了?”謝承微微笑一聲,不緊不慢的開口。 “歇下吧?!苯[如水的眸光跟郎君那溫潤清雅的目光對上,最后還是姑娘先挪開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若是就這么一直僵持著也不是一個辦法,她們總不能相顧無言,然后坐到天明吧。 江鸞率先上了榻,一到拔步床上便用鴛鴦被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謝承倒是慢條斯理的將自己衣裳褪下之后,才掀開了鴛鴦被,帶來一陣冷風,但那一股子涼意很快就被郎君身上帶來的熱意所取代。 兩人肌膚相貼,江鸞又開始不自覺的胡思亂想起來。 直到他寬大的手掌摟住自己的腰,江鸞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思緒一下子回了過來。 她睜開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謝承也在注視面容姣好的妻子,修長如玉的手指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語氣不急不緩的道:“夫人,咱們成婚也有將近一年了,也是時候要個子嗣,夫人覺得呢?” 可前世也不見他這般著急,江鸞眸光有些閃躲,她若真應了他,那豈不是連退一步的余地都沒有了,姑娘輕輕咬了咬唇,開口道:“妾身覺得……” 話未盡,謝承就已經出言打斷她的話,嗓音溫和的問:“還是說夫人有什么事瞞著我所以這事才讓夫人這么為難?!?/br> 被他圈在懷里的江鸞喉嚨一哽,她若是不答應豈不是說明她確實是有事情瞞著他,偏偏他語氣又這么溫和,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氣氛在蔓延,最后還是江鸞先敗下陣來,她溫柔的嗓音帶著嬌嗔:“妾身并沒有什么事情瞞著郎君,只是妾身現在還沒做好一個當娘親的準備,怕自己將來做不好一個好娘親?!?/br> “那夫人要何時才能做好準備”謝承輕柔的吻卻已經落了下來,淺嘗輒止,語調帶著幾分沙啞,聽得人耳朵都酥了。 江鸞身子也跟著軟了下來,見他非要問個明白,只能想辦法搪塞過去,她主動摟住郎君的脖頸,嗓音又柔又嬌:“郎君能再給妾身一些時間嗎?” 子嗣的事情,謝承本來就不是很著急,他只是不想妻子有什么事都瞞著自己,但妻子這一撒嬌,謝承的眸光也跟著暗了下來,他輕輕咬了咬她小巧的耳垂,笑一聲:“自然可以?!?/br> 江鸞緊繃的身子頓時變得沒有那么僵硬,但還沒等她放松下來,身子又忍不住僵硬起來。 男子濕熱溫柔的吻落到了她身子的每一寸,從玉肩到平坦的小腹,他哪里都沒放過。 姑娘家身子本來就敏感,經歷了這一番親熱,連指尖都忍不住蜷縮了起來,一道極其柔媚的低吟聲從她喉間溢了出來,她臉色紅得很厲害。 “夫人這是還沒有習慣”謝承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忍不住輕笑一聲。 “那郎君也不用這般……”因著一場情/事,江鸞臉頰帶著潮紅,她下意識的反駁,可反駁之后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只能小聲道:“也不用這般細致?!?/br> 謝承佯裝聽不懂她的弦外之意,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多用些/力便是?!?/br> 江鸞惱怒的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但這點力氣對謝承來說也不算什么,謝承微微笑了笑,安撫的親了親妻子的唇瓣,手掌撫摸著她的后背。 不知何時,院子外面也下起了雨,打濕了牖窗,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響,與屋內的氛圍配合的相得益彰。 快卯時的時候,外面的大雨又轉成了小雨,唯有樹葉在簌簌的往下落,謝承還是一臉饜足的去上朝,而江鸞,則是累的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侍琴幫她梳妝的時候,還特意問她脖子上的吻痕需不需要遮一遮,江鸞小臉再次紅了起來,點了點頭。 國公府的早膳一向準備的很精致,有餃子,有糕點,有燕窩以及rou餅白切面等,但今日桌上還多了一道八珍湯。 張mama在旁邊跟江鸞解釋:“這是老夫人讓廚房準備的,說是少夫人喝了可以補氣血,對身子好?!?/br> 因著不愿辜負長輩的好意,江鸞用完早膳之后便喝了一盞,然后靠在美人榻上不想動,難不成她真要這么早懷上他的子嗣。 可問題是如今朝堂局勢未明,太子殿下那邊虎視眈眈,保不齊什么時候就要下黑手,她是有幾分把握確認上一世刺殺她們的人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她死了之后朝堂跟京城是個什么樣的局勢,她無從知曉。 至于她跟謝承,她們的婚事本來就是兩家長輩一手促成,江鸞前世在閨閣之中便很仰慕謝家郎君的風采,為此也是心懷期許的嫁到謝國公府,可誰能想到溫潤如玉的謝家郎君性情溫和是沒錯,但他對誰脾氣都很溫和,為此她們夫妻感情極其淡薄,即便他沒有哪里對她不好的地方。 今生是有很多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唯一沒變的就是她還是嫁給了他,那如果解決了前世的困境,她難道還要跟他…… 姑娘水盈盈的眸子難得浮現出幾分迷茫,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鹿。 侍琴端上一盤柑橘跟一盤含桃,見少夫人不知道在那想什么,侍琴就問:“少夫人這是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四meimei跟陳三公子什么時候會到隴西?!苯[被問的回過神,淺淺笑了一聲,道。 “如果他們腳程快的話,四姑娘跟陳三公子應該還有差不多十日到隴西?!笔糖俜磻^來,她還忘了四姑娘已經出閣,笑著道。 冬日,天黑的比較早,白日很短,大概過了半個月,對于江鸞來說,有兩個好消息傳了過來,第一個好消息是來自于隴西陳家的信,這封信是陳硯舟親筆書寫,向謝老夫人跟陳氏報個平安,因為他與謝紫涵已經平安抵達隴西,另外謝紫涵自己還親自給江鸞寫了一封信,里面寫的是她嫁到隴西陳家日子過得很是肆意,而且陳硯舟待她也極好,像照顧女兒似的照顧她,信里面謝紫涵說自己是越來越喜歡自己的三表哥了,江鸞看到之后忍不住淺笑了下,至少四meimei這一世是得遇良人,夫妻琴瑟和鳴。 另外一個好消息則是年關將至,江鸞的兄長江奕不日即將返京,等過完年再回邊關。 等京城下了第一場雪之后,京城中的皇后娘娘就邀各家夫人跟小姐入宮去賞梅花,不管羅家做事是對是錯,皇后娘娘始終是中宮皇后,這點永遠不會變,皇后娘娘的旨意,誰敢違抗。 陳氏早早的就帶著江鸞去皇宮,因著下了雪,整個皇宮被雪色所覆蓋,遠遠望過去,一片蒼茫。 皇后娘娘早就派身邊的嬤嬤在門口等著了,一件到陳氏跟江鸞過來,那嬤嬤笑得十分熱情,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謝夫人,謝少夫人,你們可算來了,皇后娘娘正在殿中等著你們呢?!?/br> 其他各府的小姐跟夫人也陸陸續續到了,見皇后娘娘身邊的貼身嬤嬤還特意在宮外等著謝國公府的夫人跟江鸞,心中不由百感交集,還是謝國公府的人得帝后恩寵。 陳氏心里有了底,皇后娘娘怕是要跟鸞兒說上次羅家二公子沖撞了紫菱郡主的事,兩人一起跟著椒房殿的嬤嬤去了皇后娘娘宮里,行了個大禮:“臣婦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br> “免禮?!绷_皇后依舊是那副端莊典雅的模樣,笑著抬了抬手。 “謝皇后娘娘?!?/br> 果不其然,待陳氏跟江鸞站起來,羅皇后馬上將目光放到了江鸞身上,笑意吟吟的夸贊道:“本宮有一段時日沒有見到鸞兒了,鸞兒這是變得更加清婉動人了。 “皇后娘娘謬贊了?!?/br> 羅皇后讓人搬一張凳子來,深深的嘆了口氣:“上一次你嫂嫂的事情,確實是羅二做得不對,這也是本宮這個做姑母的失職,所以本宮已經讓人狠狠教訓了羅二一頓?!?/br> 陳氏也有聽說一些,好像羅二公子回府之后,羅大人就對他使用了家法,到現在羅二公子都下不來床,但京城的傳言真真假假,陳氏也沒有完全信,現在看來是真的。 皇后娘娘今日這般放低姿態,也是給江國公府一個臺階下,想讓她們不要總念著這件事。 江鸞只得垂眸“嗯”了一聲,似是在為自己嫂嫂傷心。 羅皇后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侄子做得不對,但是那又能怎么辦,難道還要讓她侄子償命不成,她今日之所以這么做,還是希望江國公府那邊不要因此心懷芥蒂,安安心心的替圣上,替朝堂辦事。 寬慰了幾句江鸞,再順帶狠狠斥責了自己侄子一番,羅皇后才讓崔女官將事先準備好的一些賞賜給陳氏跟江鸞,陳氏再次起身跟皇后娘娘道謝。 不多時,其他夫人跟小姐也陸陸續續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請完安,皇后便讓嬤嬤帶她們去御花園后邊的賞梅苑去賞梅花。 陳氏乃是國公夫人,平日里性子也好,在這京城與她交好的夫人也多,所以不少夫人上前來找她搭話,陳氏擔心江鸞不自在,便讓她也去看看梅花。 江鸞輕輕點了點頭,帶著侍琴沿著鵝卵石走,鵝卵石旁邊便是一簇一簇的梅花,梅花香氣凜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侍琴緊緊跟著自家少夫人,提醒她要小心一點,江鸞莞爾一笑,說她知道了。 兩人就這么沿著鵝卵石走到梅花苑的盡頭,盡頭是一個陡峭的小山峰,下面是蓮花池子跟涼亭,因為是寒冬臘月,所以池子里面全是冰塊,很安靜。 主仆二人正要沿著原路返回,一道略顯稚嫩的嗓音響了起來,略微可以聽出小主人的焦急:“這位jiejie,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風箏?!?/br> 風箏…… 江鸞跟侍琴回過頭,是一個身著寶藍色錦袍,容貌稚嫩又清雋的小少年,一雙眼眸很是明亮,沒有一絲雜質,大概十歲左右,江鸞總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好像又沒見過,她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并沒有看見?!?/br> “那我再去別處找找?!毙∩倌昴樕D時垮了下來,轉頭去找又突然停了下來,他有些好奇的開口:“對了,我是七皇子,jiejie你呢?” 第四十二章 兄長 七皇子殿下…… 江鸞總算是想起來了,難怪她剛剛覺得他很眼熟,七皇子殿下的母親是容嬪娘娘,容嬪娘娘是御史中丞府的嫡女,當年在京城也是頗負盛名,所以作為秀女被選入宮,奈何不管是中宮皇后娘娘,還是靜貴妃娘娘,亦或者是宮中四妃,各個都是身份高貴,各有各的美,所以容嬪娘娘剛入宮的時候并不得寵,后來是因為一次圣上跟皇后娘娘失和,圣上召見了容嬪娘娘侍寢,容嬪娘娘也因此懷上了身孕,但后來圣上跟皇后娘娘和好,這件事就一直是圣上跟皇后娘娘心里的一個芥蒂,所以即便容嬪娘娘生了一個皇子,圣上態度也不是很熱絡,圣上都不待見,皇后娘娘更是不待見容嬪娘娘。 就這樣沒過幾年,容嬪娘娘抑郁而終,考慮到當時七皇子年幼,宮里的肅太妃娘娘主動提出撫養教導七皇子,圣上一向仁慈,自然是答應了,所以七皇子殿下鮮少在人前出現,這還是江鸞第一次見到七皇子殿下。 江鸞對著七皇子微微福了福身:“臣婦見過七皇子殿下,我是江國公府的七小姐,也是謝國公府的少夫人?!?/br> “原來jiejie就是謝大人的夫人?!逼呋首友垌康囊幌戮拖窈陉资粯用髁?,他雖然在宮里生活,也聽說過不少關于謝大人的事,他很仰慕謝大人。 侍琴沒想到眼前的小少年就是七皇子殿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奴婢見過七皇子殿下?!?/br> “起來吧?!逼呋首痈鷤€小大人似的將手背在身后,正要說話,他的貼身內侍匆匆忙忙跑過來,氣喘吁吁的開口:“殿下,奴才已經沿著方才那個方向找遍了,還是沒有找著風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