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先前江書妤待字閨中的時候,因著是長房的二姑娘,所以媒婆都要將江國公府的門檻給踩破了,其中有一個媒婆說謝國公府三房的長公子想要娶她,謝國公府是什么樣的門第,江書妤能不想嫁嗎,可偏偏當時的老國公說,圣上本就對世家不滿,他們兩家聯姻不是一件好事,誰知如今輪到她七meimei頭上,嫁的卻是謝國公府最君子如玉的一個郎君。 “老夫人就是偏心,當年明明老夫人說的就是待夫人誕下大公子,其他姨娘便可以懷上身孕,但等孫姨娘懷孕的時候,老夫人卻不怎么高興。小姐你雖說是孫姨娘所生,但也是長房的姑娘,可是在這婚事上,老夫人她們卻偏心成這樣,既然……” “夠了梅兒,這些話以后別再說了,若是讓旁人聽見,不好?!?/br> 從東宮出來,謝承面色微凝,在書房處理了兩個時辰的政務,他撫了撫衣擺,帶著小廝來到芝蘭苑。 他乘著月色走進來,侍琴連忙迎上前,小聲告訴他少夫人已經睡下了,謝承骨節修長的手指微抬,侍琴瞬間解其意,連忙退了下去。 屋內很安靜,透過月華色的珠簾,能看到微微攏起的鴛鴦被。 月色更加深了,也更加安靜了。 迷迷糊糊間,江鸞覺得有一個大豹子在追自己,她想逃脫卻怎么也逃脫不了,她喉間溢出委屈的“嗚咽”聲,掙扎了起來。 漸漸的,她察覺出了不對勁,睜開了那雙水潤柔婉的眸子,正好對上年輕郎君那清俊雋永的臉龐,見妻子已經醒來,謝承神色未動,嗓音清潤如泉水:“醒了” 第五章 圓房 姑娘家剛醒,一雙杏眼像是含了一層水霧,似是不知道處境怎么變成了這樣,江鸞嗓音嘶啞的開了口:“郎君你” “江氏,你我是夫妻?!焙诎导澎o的夜色給內室的氛圍平添了幾分緊張與曖昧,謝承眸光有幾分幽暗,聲音溫潤如玉。 說著,動作強勢的將她的纖纖細腰往懷里帶了一下,兩人肌膚相貼,沒有一絲距離。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妻子的玉頸上,新婚夜年輕郎君的話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江鸞纖細白嫩的手指不由蜷縮在一起,心亂如麻。 此時此刻,她若直接拒絕,難保不會讓他看出端倪來,所以此刻最好是…… 她手心冒汗,微微抬起遠山眉,正好對上男人那如玉如畫的容顏。 大抵這人最出色的就是他的那一副皮囊吧。 于是在謝承幽深但又不容她拒絕的眸光之中,江鸞主動伸出白嫩如雪的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 妻子含蓄害羞,謝承也體諒她,溫涼的吻落在她粉色的唇瓣上,郎君氣度溫文爾雅,動作也溫柔的緊,江鸞額頭冒出點點細汗,臉色嬌艷欲滴,像春日里盛放的海棠花。 她只要一蹙眉,謝承便會生疏且溫柔的拍著她單薄的脊背,待她稍稍緩過來,年輕郎君的動作便要“莽撞”許多,他肌理分明、白皙如玉的背上有幾道姑娘家無意抓了的紅痕。 斗轉星移,月亮害羞的躲在了云層里面,珠簾被拂開,謝承將軟弱無依的妻子抱到溫泉池中,江鸞本想讓自己的丫鬟進來,奈何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假裝自己睡著了,任由他來“伺候”自己。 溫熱的泉水拂過女子的嬌軀,江鸞如蝶的眼睫顫了顫,困意涌上心頭。 須臾,謝承將她從水里撈出來,給她掖好被角,再去浴室沐了個浴,燭光熄滅,夫妻同塌而眠。 半夢半醒間,江鸞腦海中憶起了前世,那是她嫁入謝國公府的第二年,因為她與自己的夫君感情淡薄,引起坊間不少的議論,這日,謝老夫人喚她跟謝承過去,正堂里除了有謝家一群長輩,還有一個俏生生的少女,這人是謝家二夫人娘家的侄女,二夫人希望她能有容人的雅量,主動給自己夫君張羅妾室,以固夫妻情分。 那時候的江鸞才剛嫁進謝家一年,性情還帶著幾分閨閣女兒的天真浪漫,聽謝二夫人這么說,她直截了當的駁了謝二夫人的面子,謝二夫人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這時一直沉默的年輕郎君站了起來,他看了江鸞一眼,說有事要與謝老夫人商議,讓眾人先離開。 謝二夫人不由輕哼一聲,惱羞成怒的帶著侄女走了。 江鸞帶著侍女等在正堂的竹子外,待謝承出來,侍女輕輕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袖子,江鸞眼角還有幾分紅,她看著神情冷淡的丈夫,忽然開口:“郎君若是對妾身不滿,那我們……和離也是成的?!?/br> “江氏,女兒家的爭風吃醋非正妻該有的行徑?!贝蟾攀遣幻靼姿X子怎么全是這些情情愛愛,溫潤如玉的年輕郎君眉梢一下子皺了起來,謝承手掩在官袍袖子中,不緊不慢道:“我已經跟祖母說了,三年之內不會納妾?!?/br> 言外之意便是讓她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說罷,謝承帶著小廝從江鸞面前離開,徒留一個芝蘭玉樹的背影。 前世的記憶與今夜的場景相互交織,江鸞眉眼輕輕蹙起來,她睡得好像不是很安穩,額頭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更是潮紅。 謝承是習武之人,他休憩之后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會醒,當他耳邊傳來女子細細弱弱的嗚咽聲,便睜開了清淺如月的鳳眸。 這嗚咽聲是妻子發出來的,謝承只當她是做噩夢了,將指腹放在她的眼角處,這一觸碰,他的手頓了下,大掌覆上妻子的額頭,一片guntang,謝承眉目微凝,披上寬大的衣袍:“來人?!?/br> “公子有何吩咐”聽到聲音,門外的侍女連忙進來,恭敬道。 “傳郎中?!?/br> 這個時候傳郎中…… 侍女明顯愣了一下,再看公子臉色顯然不好,她便猜到應該是少夫人身子不適,侍女福了福身:“奴婢這就去?!?/br> 因著是芝蘭苑請郎中,郎中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提著醫藥箱便慌里慌張的來到芝蘭苑,他一眼便看到謝承,忙走過來:“下官見過公子?!?/br> “起來吧?!敝x承抬了抬手:“我夫人她晚間發了熱,勞煩郎中診一下脈?!?/br> “是?!笔糖傥⑽⑾崎_床簾,讓自家夫人纖細的手腕露出來,郎中隔著珠簾替少夫人診脈,屋內很安靜,大概過了一會,郎中直起身體,道:“公子,少夫人這是因為身子虛弱才導致發熱,待喝下幾貼藥便好,但是……” “但是什么”謝承負手而立,問。 郎中擦了擦額頭本不存在的汗,偷偷覷謝承一眼,小聲道:“公子,少夫人這幾日可能不宜行房事?!?/br> 若是他未猜錯的話,剛才公子與少夫人…… 謝承神色有一瞬間的怔然,微微頷首,讓下人隨郎中去拿藥。 他還不至于這般禽/獸。 看著床榻上面色酡紅,氣息不穩的妻子,謝承難得生出些許的憐惜,眸色稍顯柔和。 等郎中將藥熬好,天色也已經大亮了,謝承親自將藥喂江鸞喝完,才去上朝。 因為江鸞還未醒,侍琴等人便一直在旁邊侍候著。 芝蘭苑連夜請了郎中,府中上下很快便知道了,謝老夫人知曉之后有些擔心那邊的情況,便讓身邊的周mama過去打聽一下是個什么情況。 國公府的郎中便是為府里的主子診脈的,周mama過去問的時候,郎中只說少夫人是因為身子虛弱導致發熱,等喝下幾貼藥便好。 周mama將郎中的話告訴謝老夫人,謝老夫人伸手揉了揉額頭:“姑娘家的身子有時是要柔弱一些,你去我的庫房將那支百年靈芝跟人參給鸞兒送過去,這兩日且讓她好生歇著?!?/br> 周mama領命,恰好這時,謝二夫人帶著章婉瑩進來,聽到這話,謝二夫人拿起手帕掩了掩唇角:“兒媳剛剛聽母親提到鸞兒,鸞兒這是怎么了?” “奴婢見過二夫人?!敝躮ama朝著謝二夫人福了福身,謝二爺常年在外經商,賺下的銀子不少,所以謝二夫人在國公府的時候背挺得很直,但就是有時候容易作妖,于家宅不寧。 “起來吧?!?/br> 下人替謝二夫人跟章婉瑩搬來兩張凳子,謝老夫人便將昨夜芝蘭苑請郎中跟郎中說的話告訴了謝二夫人,謝老夫人面色和藹道:“看來這日后還是叮囑廚房多熬些湯送到芝蘭苑去,鸞兒的身子要好好補一補?!?/br> 老夫人總是這般偏袒長房,也不想想她官人在外面經商,為這謝國公府付出了多少。 謝二夫人拿手帕掩了掩嘴角,道:“我今早還聽說芝蘭苑那邊請了郎中,還有些奇怪怎么昨夜請郎中了,原來是因為鸞兒身子不適,鸞兒既是身子嬌弱,那這可要讓郎中好好看一下了,畢竟長房子嗣稀薄,若是鸞兒……” 這后面的話一出,謝老夫人頓時不高興了,她之所以不怎么想見二房的人,還不是因為她們很會掃興。 “鸞兒只是剛好身子不適,老身此舉也是心疼她,你若是對此有哪里不滿,大可以直接說出來,沒必要去針對鸞兒?!敝x老夫人臉色一下子冷肅了起來,將茶盞重重的磕在了桌面上,不咸不淡道。 “祖母,母親她沒有這個意思,母親她也是在關心鸞meimei?!币娭x老夫人動怒,章婉瑩放低姿態,替謝二夫人向謝老夫人賠罪。 章婉瑩這個孫媳是謝老夫人當初挑的,心思玲瓏,又能洞察別人的心思,這點謝老夫人非常喜歡,聞言便沒跟謝二夫人計較,道:“罷了,老身今日也累了,這幾日你們就不用過來給老身請安了?!?/br> 謝老夫人有誥命在身,謝二夫人不敢跟她鬧太僵,見狀便帶著章婉瑩離開,但她心里還是不太服氣,老夫人這偏心已經可見一斑了,她還不讓人說。 “二夫人就是這樣的性子,老夫人莫要生氣?!毙⊙诀邠闹x老夫人氣壞身子,連忙端上一盞熱茶,替謝老夫人順氣。 “你聽聽她剛剛說的什么話,鸞兒跟子承才剛成親,就算要有子嗣那也要等個半年一年的,她說的那些話真當老身聽不懂?!敝x老夫人撫著自己的心口,怒氣難消。 一個個的,都怨怪她偏心長房,她們卻不知道如今國公府的門庭是靠誰撐起來的,這以后謝家的當家主母也只能是鸞兒。 這府上的人,誰都不能打鸞兒的主意。 小丫鬟方才就在謝老夫人身邊伺候,當然明白謝二夫人的話實在是有點過于難聽了些,好像是在故意針對少夫人。 —— 彼時,皇宮碧瓦朱紅,繁華巍峨,謝承前腳剛出了乾清宮,太子楚瀟后腳就跟上了,他面容陰柔,笑得也溫柔:“子承這是要急匆匆的去哪孤在百水樓設了宴,子承可要與孤同去?!?/br> 謝承眉目不著痕跡的蹙了蹙,淺聲拒絕了太子殿下:“微臣妻子昨夜身子不適,微臣現下還要回府看她,今日微臣是不能陪太子殿下一起去百水樓了?!?/br> 楚瀟語氣意有所指,搖開手中的折扇:“子承跟謝少夫人還真是感情和睦,夫唱婦隨?!?/br> 第六章 夫唱婦隨 這聲“夫唱婦隨”由太子嘴里說出來,莫名的帶了幾分深意,東宮內侍跟謝承身后的小廝大氣都不敢喘,謝承站在當今太子殿下面前,氣度不掩分毫,他掀了掀眼皮,儀態溫文爾雅:“太子殿下謬贊了?!?/br> 楚瀟見此也露出笑容,道:“既如此,那孤就先行一步了?!?/br> “太子殿下慢走?!?/br> 謝承正欲離開,圣上身邊的李公公手握拂塵,幾步作一步的來到謝承面前:“謝大人,您且留步?!?/br> “李公公?!敝x承停下腳步,姿態客氣,淡淡開口。 “謝大人,我們圣上有請?!崩罟珣B度也是客客氣氣的,笑著道。 謝承骨節修長的大手攏在官袖中,隨李公公去乾清宮面見圣上:“微臣參見圣上?!?/br> 當今圣上已過不惑之年,身上帶著為人君主的威嚴,目光帶著銳利,見謝承進來,圣上抬了抬眼:“子承請起?!?/br> “子承,這是朕擬定的相關官員名單,你且看一下?!?/br> 圣上話音剛落,就有人將官員的花名冊遞到謝承手里,這是因為前些日子有不少朝臣致仕,所以朝廷官員有所空缺,這些名單由禮部擬定,但最后做決策的卻是圣上。 謝承將花名冊接過來,他一目十行,眸光落在了“羅凌”這個名字上。 羅凌,當今皇后娘娘的親侄子,以“紈绔”之名聞名京城,被封為“驃騎大將軍”。 謝承重新將花名冊遞給圣上身后的內侍:“圣上考慮周全,微臣并無異議?!?/br> 圣上眼眸瞇了瞇,笑道:“朕還以為子承會替江國公府世子抱不平,江世子自數年前駐守邊關,一直勤勤懇懇,這些朕都看在眼里,待江世子回京,朕會再論功行賞?!?/br> 謝承垂下眼簾,眼色閃過一絲嘲諷:“多謝圣上,為朝廷效力是臣等分內之事?!?/br> 他說的是“臣等”,不是“微臣”,圣上神色露出一絲滿意:“愛卿的衷心,朕都明白?!?/br> “子承與謝少夫人正新婚燕爾,前兩日皇后還與朕說起了這事,若是哪日得空,子承夫婦可以去坤寧宮給皇后問個安?!?/br> 江鸞未出閣之前,是常寧公主的伴讀,皇后待她視若親女,若非江家如今勢頭太大,江鸞當初實則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選。 如今謝江兩家聯姻,在這門第上是挑不出錯來。 “臣遵旨?!?/br> *** 江鸞醒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身子又酸又疼,她腦袋嗡嗡的,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少夫人,您醒了?!笔糖僖恢痹诖查竭吺刂?,聽到聲音侍琴連忙走過去,她伸手探了一下自家夫人額頭的溫度,雖然還有些熱但沒有昨夜那般熱,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