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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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穿越過來開始,被強壓下去的不甘、惶恐和茫然催化出的浮躁,一點點伴隨著眼淚傾瀉而出。 淚落得很兇,耿舒寧渾身上下的銳意和散漫卻一點點收斂,越來越像原身那副嬌軟模樣。 只是紅腫的杏眸里,多了幾分原身不曾有過的冷靜和堅韌。 一切都不是夢,膝蓋的紅腫刺痛,還有渾身黏膩的冷汗,不是假的。 回不去了,她只能在這里,從頭再來。 * 翌日一大早,一夜未睡的耿舒寧,收拾好了身上,讓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宮女去膳房,取了兩個雞子并著一碗綠豆粥。 拿溫熱的雞子匆匆在眼上滾過,消了大半紅腫。 她正慢吞吞喝著粥,就聽到了外頭聲兒不算太大的熱鬧動靜。 是嘎魯代和鈕祜祿靜怡、佟思雅她們。 七個膚白貌美的女官,手里各捧著冊子或托盤,一窩蜂擠到了耿舒寧屋里。 見到耿舒寧微腫的杏眼里滿是紅血絲,佟思雅心里舒坦,眼神閃了閃,抿著唇后退,一聲沒吭。 鈕祜祿靜怡稍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坐在耿舒寧身邊。 “你,你還真哭了???” 耿舒寧喝了口粥,赧然笑了笑,帶著唇珠的櫻唇微勾,顯出香腮兩側小小的酒窩,整個人嬌軟又可憐。 聲音也是。 “臉丟到了太后和娘娘們面前,還不能讓我掉幾滴淚啦?” 佟思雅在女官們身后偷偷勾了下唇,心下嘲諷,這哭的怕是丟臉丟到了萬歲爺跟前兒吧? 嘎魯代掃了后頭低著頭的佟思雅一眼,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我看呀,該哭的分明是我們才對,好不容易大災中死里逃生,卻又碰上了魍魎魑魅?!?/br> 這話指向性太強,佟思雅臉上掛不住,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耿舒寧沒心情聽人打口舌官司,燒死警告還懸在頭頂呢。 后宮里這些事兒,她是一點都不想沾。 旁人的青云志,與她沒關系,她就想好好茍著,穩妥走出一條奔向自由的羊腸小道。 三兩口飲盡青瓷碗里的綠豆粥,耿舒寧沙啞著軟糯的嗓音,趕緊轉移話題。 “天才亮,你們怎的這么早過來尋我?太后娘娘那邊可用早膳了?” 鈕祜祿靜怡性子急,搶先答:“周嬤嬤和烏雅嬤嬤帶人伺候著呢?!?/br> “烏雅嬤嬤說,這些日子叫我們先忙千秋節,不著急近前伺候?!?/br> 皇太后身邊四個大宮女周全得很,本來也用不著掌事女官近身伺候。 掌事女官更多是替皇太后辦正事兒,陪著打發打發時間。 如今的太皇太后是個萬事不管的性子,早早躲到了暢春園,與太上皇一起住,多少演出些母慈子孝來,剩下的就是吃喝玩樂。 要不然她們也不會被打發到慈寧宮,為皇太后辦事。 嘎魯代也點頭,“昨日舒寧你跟我們說的事兒,我們都辦妥了?!?/br> “咱們能用上的東西,冊子都在這兒,我們從六尚局帶了些樣品過來?!?/br> 六尚局中,尚宮局掌宮廷內外的賞賜,相當于紫禁城的大庫房,里面都是有規制烙印的器具。 尚儀局司掌禮樂,包括皇太后出行時的儀仗,內外命婦的嫁娶喪葬等面子上的功夫。 尚服局自不必說,尚膳局除了膳食外,連同皇太后的問診醫藥也都要仔細張羅。 尚寢局司掌幃帳床褥、燈燭和殿內灑掃這些,尚功局掌管替皇太后服務的漿洗、繡娘等各類粗使雜役。 耿舒寧也是穿越了,才知道原來宮里伺候人還分得這么細。 后世就只知道有個內務府。 不過眼下細一些,倒能讓耿舒寧更方便確定都有什么能用。 午宴她們其實做不了多少事,保和殿在前朝,多是內務府總管帶著內監去辦。 耿舒寧跟嘎魯代她們一邊閑聊,一邊扒拉著她們帶過來的東西。 帶規制的器具可以布置在乾清宮晚宴上。 樂器和伶人可用作背景樂,還有給皇太后進獻壽禮時用。 還有些江南進上來的錦緞布匹,蒙古和西北進貢的玉石寶石,甚至周邊小國那里的貢品也都不缺。 托盤擺在炕上,叫人眼花繚亂。 女孩子就沒有不喜歡這些的,臉頰顏色都被映得格外嬌嫩,漸漸說笑起來。 嘎魯代拿著一塊碧璽在手腕處比畫著,笑問耿舒寧,“看了這么多好東西,你可有什么主意了?” 幾個女官都笑瞇瞇看著耿舒寧,一臉聽吩咐的表情。 其實她們也不是真相信,這平日里溫吞和軟的小丫頭真有什么章程,只等著耿舒寧討饒,羞窘著求她們幫襯。 都比耿舒寧年紀大,在宮里少說也待了五六年的女官,哪個心里沒有成算呢? 總有些亮眼的主意在心里琢磨著。 耿舒寧眼神閃了閃,她昨晚狠狠反省了自己。 上輩子舞臺沒有局限,若是不能讓所有人的焦點在自己身上,成為主導,解決一切難題,她得不到那么高的年薪。 可這里不一樣,她不該出頭,只想著自己解決一切問題,那會讓她死得更快。 眼珠子轉了轉,耿舒寧放下鈕祜祿靜怡從堂伯那里拿來的膳房單子,露出沮喪的表情。 半趴在嘎魯代肩膀上,聲音蔫兒得雨打過的芭蕉一般。 “jiejie們就別笑話我了,我哪兒有什么主意?!?/br> “就算我勉強想出些愚笨法子,只有十幾天,倉促之下出了岔子,丟了主子們顏面,我怕是萬死難贖?!?/br> 嘎魯代和鈕祜祿靜怡對視一眼,都笑出聲來。 連佟思雅和另外幾個都跟著笑,將不屑藏在眼底。 鈕祜祿靜怡笑得直不起腰,“好meimei,你不是真以為這么大的事兒,到如今才開始忙活吧?” 耿舒寧迷??此?,心里原本就有的疑惑落了地。 只有半個月,策劃國宴? 她覺得不大可能,除非是滿宮的主子們都不要臉了,就跟昨晚某個狗一樣。 嘎魯代笑著解釋,“早兩個月,內務府就已經開始清掃保和殿,內務府下的皇莊上,也都開始準備宴請要用的食材?!?/br> 鈕祜祿靜怡點頭,“上個月萬歲爺還去了永壽宮好幾趟,隨后主子娘娘就把午宴用的菜品單子定下來了,只還沒有最終拍板?!?/br> 佟思雅也上前,溫聲跟幾句,“先前咱們不說,是知道萬歲爺想給太后娘娘個驚喜?!?/br> 也只有這耿佳舒寧,只顧著情情愛愛的傷心,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又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叫咱們這半個月里……錦上添花?!?/br> “你也不必有太大壓力,就算咱們辦砸了差事,千秋節也能中規中矩辦下來?!?/br> 耿舒寧了然,松了口氣……才怪。 中規中矩,其他人不會有事兒,耿佳氏可就活不下去了。 要知道,四大爺是個特別較真的漢子,歷史還說他愛欲其生恨欲其死,小心眼又記仇。 他那些要求,就算是找茬,她也不能不辦。 耿舒寧昨晚哭完,一夜未眠,能用的點子她也想得差不多了。 如今確定了大方向不用管,她心里生出幾分不服輸的狠意。 要亮如白晝的黑是吧?我給你大爺的! 耿舒寧抱著嘎魯代的胳膊輕輕搖晃,似是苦惱般小聲嘟囔。 “若是千秋宴中規中矩的,總歸是不夠熱鬧?!?/br> “新帝登基,總得有些新氣象,不說叫天下臣民納頭拜萬歲爺是堯舜炎黃,總要體現出咱們萬歲爺的不凡來才是?!?/br> “jiejie出身瓜爾佳氏,家族底蘊擺著呢,肯定有主意對不對?” 嘎魯代心下微動,她原本準備著說,瓜爾佳氏從南邊采買了許多珍貴食材,有心進獻上來討好新帝。 她估摸著,在場幾個女官家里,也都打這個主意。 耿舒寧一說堯舜炎黃這神話里的人物,嘎魯代思緒瞬間就開闊了。 她思忖片刻,眼神微亮,“萬歲爺和主子娘娘因為先前的大災,一直崇尚節儉,連太后娘娘也贊賞有加,若宮宴滿是珍貴之物,怕是不妥?!?/br> “不若咱們想法子,請各家進上些祥瑞,一來能讓萬歲爺看到各家的忠心,二來也是替萬歲爺表孝心?!?/br> 幾個原本還低頭說笑的女官眼神閃爍,想了想,都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不拘是什么白鹿、白虎,就算是琢磨幾塊壽星公的奇石,只說是偶然所得,面子上看起來卻是沒有花費的,也能討主子們的贊賞。 佟思雅見不得嘎魯代這么出風頭。 佟佳氏身為太上皇的母家,風光得很,從來不缺那些珍貴之物,出彩不難。 哪怕她家里只是分支,佟佳氏出彩,她也能沾光。 要是換成祥瑞,主意是嘎魯代出的,叫瓜爾佳氏出了風頭,還有佟佳氏什么事兒。 她狀似不經意笑著提醒:“嘎魯代jiejie的主意好是好,只是這祥瑞主打一個罕見,若人人都進獻,算哪門子的祥瑞,只怕要叫人笑話萬歲爺呢?!?/br> 嘎魯代蹙眉,佟思雅話糙理不糙,所謂的祥瑞都知道水分有多少,要是真多起來,那就太假了。 耿舒寧一點不慌,主意是她引導著想出來的,可執行性自然是杠杠滴。 她期期艾艾湊到嘎魯代耳邊,在大家好奇的眼神中耳語幾句,立時就叫嘎魯代眸中迸出了恍然大悟的熠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