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央這次分組還是選了霍刃, 心里壓力一直不小。

    他現在做夢都會夢到自己在公演舞臺上跳錯拍子, 或者在練習室里犯蠢被霍老師看到。

    ——雖然以前他就和霍刃錄過同一檔節目, 但那時是鄰居關系, 遠比現在要放松很多。

    韓央不追星, 但怎么也是從高中就在聽a的所有歌，看到霍刃時又敬畏又開心。

    也正因如此, 他不敢在大家練習時露怯，極力靠深夜的加倍復習跟上其他人白天的進步。

    有關那個抑郁癥人的事情, 拖延了三四天才再次想起來。

    韓央找了個由頭借了手機, 重新搜了一遍網絡上有關韓渠的信息。

    多家娛樂公司的老板, 峨山風投未來的繼承人, 熱門男團false的幕后老板。

    ……身價已經高到離譜的程度了。

    從粉圈思維來說, 采彼傳媒過去幾年內一直被spf完全壓制著, 是在池霽去世、a解散、霍刃人間蒸發以后才異軍突起，如今也算潮頭企業。

    韓央滑動著手機屏幕, 隱約覺得這兩件事可能有關聯，又覺得太離譜。

    那便宜哥哥再怎么說, 也不太可能對池霽下手吧。

    商業上有競爭那也是spf和采彼之間的事情, 沒必要牽連無關的人。

    他習慣用正常人的底線考慮問題, 再三瀏覽前后信息以后，還是覺得有些放不下。

    這些問題但凡問一下霍導師，也許都能得到更多有參考意義的線索。

    韓央的目光停留于2017年2月20日的新聞報道照片。

    那天池霽下葬, a其余四人被一眾親友陪護, 只有模糊的背影。

    而霍刃的側影, 有rou眼可見的悲怮絕望。

    韓央深呼吸好幾次，覺得為了這種毫無干系的事情去打擾老師不太好。

    就好像再提到池霽，提到已經解散的a，會無形中多摁一次傷疤。

    少年反反復復地把幾條時間線在手機備忘錄里比對了幾次，良久刪掉所有瀏覽痕跡，出了聯絡室把手機交還給了編導。

    這件事沒必要去麻煩霍刃。

    他來組個局，周末安排許樂和韓渠再見一面。

    與此同時，裴如也在整理高層遞交的匯總報告。

    池霽的抑郁癥是很隱秘的信息，其他娛樂公司聽到的風聞都沒有多少參考價值。

    這次《神佑之選》成為流量引爆器，以高額利潤和發展潛力成為當季高投資項目，試圖加入摻和的廣告商合作商都多如牛毛。

    spf的六個核心高層不動聲色地在與他們應酬套話，陸續收集到了有關韓家的關鍵消息。

    第一部分與峨山風投有關。

    金融方面都可以移交給龍笳和自己手下，布局很縝密。

    第二部分，則是事關false和韓渠的種種丑聞。

    關于這一點，太多人樂于伸出援手。

    現在《神佑之選》進程一半都不到，最核心的‘50進30’、‘30進10’和‘10進6決賽’將讓收視率一路飆到最高峰值，很多媒體都預測divine將成為下一個流量天團。

    也正因如此，練習生們背后的公司都利益趨同，看不得false再占多少版面和風光。

    他們有些人甚至根本沒希望看見自己人進半決賽，都樂于向spf的高管們透露一些細節，好多賣幾個人群混熟一點。

    疑似賄賂osc評審，疑似濫用違禁品。

    疑似強迫女藝人陪酒，疑似引誘未成年人粉絲。

    關于韓渠和false的樁樁件件都被整理作蛛網般的交叉線，在等待進一步的核實與證據收集。

    裴如也翻看了幾頁，發現他以前帶出來的高管把合作方都清晰詳實的歸類分好了。

    有一部分人很可能早就掌握了韓渠的把柄，只等一個足夠優厚的價錢。

    他斂神思索許久，執筆批答所有詢問。

    時間一晃就從早六點到了下午三點。

    期間霍刃過來了幾次，就好像定時服藥一般在他的肩側趴一下會兒，或者靠著他的后背看半個小時的書。

    有時候會悄悄用鼻尖蹭一下他的手肘，就好像是一個隱晦到極點的吻。

    裴如也凝神處理著龐雜信息，在感應到這些小動作的時候，只在心里多記一筆。

    他一向是個很有耐心的飼主。

    等來自三家公司的大部分文件都應答完，咖啡早涼透了。

    男人虛晃了一下杯子，起身去看霍刃在做什么。

    小白狼一面要顧著班里的學生，一面還要加緊時間趕出新專輯，只會在焦慮發作的時候過來找他接觸一會兒。

    裴如也在門口望了半晌書桌旁的專注側影，掏出手機回了幾條消息。

    然后指腹一轉，點開了微博。

    夜火如刃這個話題最近很火。

    做娛樂業要耳聽八方，這種事對于舊時代的姜恕而言已經力不從心，但對裴如也而言易如反掌。

    他看得見很多東西。

    cp粉們一嗑起來，幾乎人均智商200，用堪比柯南道爾的縝密思維找種種碎片和線索。

    但不嗑cp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嗑。

    先是霍刃在節目里公開叫一聲老師，撒嬌讓裴如也跳舞給他看。

    然后兩個人一同框就互動超多，還根本不避嫌。

    又是病中靠著睡，又是雙人華爾茲。

    別說什么對視即表白同框即發糖了??！

    這特么不是愛情我從今往后吃泡面都沒有叉子?。?！

    裴如也親手做的四葉草吊墜，兩人各自接受媒體采訪時談論到對方時的笑容，還有每一場共同合作的演出，全都被女孩們冒著粉紅泡泡整理出來。

    但裴如也前期更多隱在幕后，素材庫主要來于霍刃從十七歲至今接受過的各種采訪。

    舊雜志，舊節目，甚至有人把舊綜藝都翻來覆去刮了好幾遍，還真就發現了不少的細碎片段。

    《style》人物專訪

    q：最近空閑時間一般會做什么？

    a：去xv舞團學urban。老師很溫柔和藹，除了舞蹈之外，也會請教很多學業和生活的問題。

    q：休息時間也在學習啊……會不會覺得很辛苦？

    a：不會的，和很優秀的人呆在一起，會感覺很有動力。

    q：看來你遇到了很對胃口的老師。

    a：哈哈哈，這個可以承認的吧。

    《時代一隅》人物專訪

    q：二十歲生日，有什么遺憾的嗎？

    a：還是有的……以前老師每年都會送生日禮物，今年大概是看到我成年禮結束，就不再準備了。

    q：刃刃原來也有小孩子的一面??？一直很喜歡老師的禮物嗎？

    a：其實禮物也不重要啦，能被在意的人關照鼓勵，會感覺自己很幸運。

    《華爾街之?！穼ＴL

    q：聽說裴總曾經就職于spf，而且與a的關系一直不錯。他現在成為獨角獸公司的創始人，讓夜火直播和此刻短視頻開啟傳媒的全新時代，對這個人你有什么評價嗎？

    a：裴先生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存在。他對待事業嚴謹細致，創造方面非常敏銳獨特，完全值得如今的贊譽。

    q：您很少公開夸獎其他人。

    a：其實應該再多說一些，形容詞有些不夠用，抱歉……

    一頁一幀，他們對彼此的印象和夸獎全都毫無隱瞞的被重啟瀏覽，真實到仿佛能感覺到熾熱的呼吸與笑容。

    cp粉已經在流淚爆哭了。

    這哪里是什么師生情??！

    這明明是風雨共赴的患難愛情?。?！

    他們見過對方最巔峰也最疲倦的那一面，都不止一次的公開贊揚對方迷人強大，這怎么會不是愛情?。?！

    [我點進這個匯總貼之前還在想‘這兩個人怎么可能談戀愛’，看完以后滿腦子都是‘他們怎么還不結婚’tat]

    [最近幾期節目的眼神互動已經超標了吧……我甚至覺得節目錄完他們就要出柜了……]

    [我已經在抓著我的所有基友看那段華爾茲了，只要你嗑夜火如刃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裴如也默不作聲地關上手機，靠著墻調整了一會兒呼吸。

    他其實總覺得自己一直在單向追求霍刃。

    霍刃身上凝聚著太多光環，以至于雖然私下里親切真實，還是在裴如也心中被刻意留了微小的距離。

    他們給予對方的敬慕一直如此，哪怕是在床上。

    有些煎熬折磨，卻又格外令人上癮。

    可在還是少年的時候，霍刃就這樣坦然的談論過他。

    表達在意，表達喜歡，甚至小聲抱怨自己今年沒有收到禮物。

    被喜歡許多年的人夸獎贊揚的感覺，就好像能感覺到心臟的實質重量。

    它在肌膚血rou下起伏跳動，它在隨著呼吸張馳勃發。

    它在加熱所有血液，讓多巴胺擁抱每一秒的脈搏。

    男人一時間難以消化這戀愛般的快樂。

    突如起來又東奔西撞，讓他現在好像又回到還在讀大學的少年時代。

    穩重自持都沒必要存在。

    裴如也靠著墻站了好幾秒，才再度轉身看書房里的霍刃。

    后者叼著筆桿在哼旋律，五線譜被填寫了大半，字跡工整漂亮。

    他一時不想打擾他，又格外想靠近他。

    最后猶豫許久，還是走到了青年的身后。

    俯首抵著他的額發，從背后予以緊擁。

    霍刃突然被抱住，心里莫名的開心，側頭喚了一聲老師。

    他在沒有表白情意之前，總感覺再索取身體接觸太任性自私，這幾天都有努力克制需求。

    今天實在憋不住了，磨磨蹭蹭了好久，但還是覺得不夠。

    老師今天也好好聞。

    是深海與玫瑰，是全然信任的安全感。

    青年噙著笑，伸手去握肩頭那白皙修長的右手，忍不住親了一下手背。

    裴如也低頭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良久才應了一聲。

    他戒不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