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幾年前，霍刃見到裴如也時哪里能放松成這樣, 電梯碰面也就低著頭小聲喚句老師, 眼神對視都并不多見。

    他對裴如也敬慕太久, 心理地位在很長時間都不算對等。

    如今‘霍刃’兩個字的重量蘊含更多實質, 他再遇見對方時漸漸游刃有余, 技巧與默契與日俱進。

    后者對此甘之如飴。

    裴如也當初在發育欠缺的內地市場一手創立了xv舞團, 最大收益者就是spf旗下的所有藝人。

    優秀的編舞伴舞團隊是打造經典舞臺的必備基礎，國際一流巨星都存在挖角搶人的情況, 為了同一個編舞老師互嗆冷戰也不新鮮。

    裴總現在淡出spf，十六樓仍舊全部歸他所有, 而且設備和環境也被再三修飾升級。

    ——休息區有歐式開放廚房，四開門冰箱流日常補充滿滿鮮果。

    裴如也默許小白狼試探性磨爪子，在心里悄無聲息地又記了一筆, 轉頭就洗洗手給這個前情人烙松餅。

    楓糖漿的清甜香氣無形散開, 在男人身側籠出云朵般的淺淡霧氣。

    霍刃挽起袖子切獼猴桃榨果汁, 多看了一眼煎鍋旁的裴如也。

    眸中像溶著落月, 背影猶如松間竹。

    挺拔俊美, 淡泊從容，依舊是他在十五歲時一度仰望過的沉穩模樣。

    裴如也察覺到他的目光，側眸似是詢問。

    “總感覺，你好像從來沒有變過?！?/br>
    霍刃把蘋果和獼猴桃放進榨汁機里，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

    “我這六七年變了很多, 可是一看你, 好像和剛見面時毫無區別?！?/br>
    男人給松餅翻了個面, 洗著藍莓慢慢開口。

    “也變了很多?！?/br>
    “有嗎？”

    “后面不能再說?！?/br>
    “為什么？”

    水聲戛然而止，裴如也晃了晃瀝水籃里的玲瓏藍莓，狀態放松又無辜。

    “你希望我現在就表白嗎?！?/br>
    他聳了聳肩，坦蕩地好像根本沒有在談論感情問題。

    “我隨時都可以，但是某人……還沒到這階段吧?！?/br>
    霍刃剛才還覺得自己找到主動權了，這會兒腦袋像被突然敲了一下，耳朵根莫名發熱。

    卻還在嘴硬著否認：“跟我有什么關系啊?！?/br>
    咖啡色松餅被輕巧裝盤，邊緣還擺了薄荷葉作為裝飾。

    裴如也當著他的面把藍莓撒了個六芒星，慢條斯理道：“我在回國以后，從來不會去小巷子里吃炒面?！?/br>
    霍刃：……！

    “要測試安全風險從來都是派下屬代為完成，不會貿然上起降臺——而且不做任何安全措施?！?/br>
    霍刃：……??！

    “我以前只接受工作關系，不會送任何人商務禮物之外的東西?！?/br>
    “也不會參與任何迷信活動?！?/br>
    男人說話輕巧不迫，語氣并無討債的意味，像白開水一樣陳述的淺淡簡單。

    霍刃很久沒回憶過最初那幾年，這會兒聽他全都復述一遍，聽一句心跳就加速一拍。

    偏偏裴如也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反而讓這些日?，嵥槎甲兊酶訒崦?。

    他被撩的呼吸不穩，佯裝著在調整榨汁機的按鈕，聲音還是沾著窘迫：“你別說了?！?/br>
    就不該主動湊過去招惹，根本不是對手……

    裴如也摸了摸下巴：“確實解鎖了許多新的體驗，很有趣?！?/br>
    霍刃好不容易習慣了和他公事公辦的那種氛圍，偶爾皮癢了在撩撥的邊緣試探來去，這會兒被兩三句話逗得耳朵通紅，悶頭喝了一大口獼猴桃汁，猝不及防地被酸到嗆著。

    “咳咳咳咳——”

    男人很貼心地幫忙拍背遞紙巾，左手還端著那盤烤松餅。

    霍刃伸手想接，但是指尖撲了個空。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他，后者反而把碟子又拉遠了幾分。

    “嗯，以前也不會給任何人做飯?！?/br>
    裴如也笑道：“你不覺得缺點什么嗎?！?/br>
    霍刃快速說了一聲謝謝，伸手再度夠那盤松餅。

    “謝謝可不夠?！蹦腥穗y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叫一聲飼主就給你?！?/br>
    霍刃隱約覺得他像是在享受馴狼的過程。

    這種稱呼年少時沒大沒小的喊一聲，其實關系不大，全當玩笑。

    但是他們如今是早已接過吻確認過心意的人，甚至默認會和彼此在下個階段戀愛上床。

    這會兒再提起這個稱呼起來，反而就有種說不出的羞恥感。

    “嗯……要冷了呢?！?/br>
    霍刃臉頰都燒起來，心想自己都二十多歲了，怎么還能隨便開這個口。

    他對那盤甜點興趣并不算大，可就好像是被蠱惑著，很低很低地喚了一聲。

    “……飼主?！?/br>
    裴如也倚在桌旁，笑吟吟地把碟子遞近了一些。

    “松餅一聲，楓糖一聲，不放rou桂粉一聲，藍莓一聲?！?/br>
    “這樣算下來，還欠三聲?！?/br>
    霍刃難得被他氣到，如果有尾巴的話這會兒已經炸毛了。

    “我是商人，精打細算是天生的?！蹦腥藫P眉道：“好好記賬有利于生活和諧?！?/br>
    “那我不吃了?！被羧兴餍酝娌贿^就掀棋盤，作勢站起來就要走。

    還沒踏出一步，腰側就被攬了過去，角度準到讓他剛好坐在男人的腿上。

    “不吃了？”男人在他耳側低語道：“我一口一口喂你，吃不吃？”

    霍刃活了二十多年，在舞臺上冷冽凌厲溫柔性感什么狀態沒有過，偏偏就沒坐過男人的大腿。

    他冷不丁落進寬闊柔軟的懷抱里，楓糖香氣還似有若無地在身側勾著，簡短兩句就烙在耳旁，氣息濕熱曖昧的要命。

    要淪陷了。

    快撐不住了。

    裴如也用下巴抵著他的軟發，一手還維持著摟腰的動作，此刻也不急著喂他那盤松餅。

    “演唱會開場舞要跳雙人探戈……想不想讓老師親手教你怎么跳？”

    霍刃已經大腦陷入停滯狀態，開口的急促又狼狽；“我錯了?！?/br>
    他本來想撩著玩，哪想到節奏難搶到這種地步，老師他根本就不放水的好嗎??！

    ……一開始就不該要什么鬼松餅。

    “飼主也不愿意叫了么?！蹦腥说皖^用鼻尖蹭了下他的軟發，不緊不慢道：“叫一聲老師就喂給你吃?！?/br>
    “喂到讓你吃飽為止?！?/br>
    霍刃這會兒被他身上的香味都撩的防線不穩，右手已經無意識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叫一聲……應該也沒事。

    他醞釀了幾秒，正欲開口時原處傳來敲門聲。

    “裴老板——”

    姜恕又敲了兩下：“張助理說你在這兒？裴老板在么？”

    霍刃一個激靈跳出陷阱般的懷抱，條件反射地在整理頭發衣領。

    裴如也神色如常地走過去開門：“在呢，什么事？”

    “喲呵，在和刃刃談演唱會的事情？”姜恕嗅了嗅鼻子，瞧見他手上托著的那盤松餅。

    “教他做飯呢?！?/br>
    “來！給我嘗嘗！正好中午沒吃飯！”

    “也好，”裴如也把盤子和刀叉遞給姜恕，淺笑著回頭看了眼霍刃：“剛好也快冷了，不吃太浪費?！?/br>
    姜恕端著盤烤松餅跟端著盒飯一樣，隨便找了把凳子就唏哩呼嚕開始吃，藍莓都一顆顆叉走吃干凈。

    霍刃默默看著那盤甜點被消滅干凈，良久又看了眼裴如也。

    “男生還是要學做飯??！”姜恕大力點贊：“裴老板的手藝是真的好！比外頭還要預約的米其林還好吃，一點都不膩！”

    “哎？霍霍今天不高興啊，怎么都不說話了——不會是生病了吧，臉也有點紅？”

    “沒事，”裴如也領著大叔往里走：“室內空調溫度偏高，他穿太多了?！?/br>
    姜恕半信半疑道：“真沒事？要不你也來點松餅，我分你一半？”

    霍刃把頭扭到一邊：“不用，我不喜歡吃藍莓?！?/br>
    姜恕來找裴如也是講演唱會的贊助安排，完事又去冰箱里翻了個梨，邊啃邊聽霍刃把選秀綜藝的設想講完，然后順路把小白狼送回了十七樓。

    霍刃談正事歸談正事，沒說兩句就忍不住瞅水池里的空盤子，以及某人幸災樂禍的笑容。

    可惡。

    兩人臨走之時裴總把他們送到了電梯旁，心情很好地揮了揮手：“下次想吃再來找我?！?/br>
    “當然的，”姜恕豎起大拇指：“小裴你這完全是全能選手啊，追你的姑娘得排成長隊吧?！?/br>
    “差不多，”裴如也笑著眨眼：“我很搶手的?！?/br>
    霍刃面無表情地摁按鈕：“電梯門要關了?！?/br>
    “哎你急什么，難得人家回來陪你們幾天——真是的，以前不還天天黏在裴老師屁股后頭么?！?/br>
    再回十七樓，大門一打開沙發上就癱著一條戴眼鏡咸魚和長頭發帶魚，龍笳和梅笙遙叼著梳子在給對方弄新發型，池霽坐在三角鋼琴旁邊練曲子，懷里還蹲了只雪白狗狗。

    姜恕把該交代的事情強調完，演唱會倒計時的日歷再撕兩頁，語重心長道：“這兩年叔對你們飲食管理松了很多，你們一定要嚴于自律，不要松懈?！?/br>
    四面八方傳來混亂的應答聲。

    “走了，不送！”

    等大門關上，霍刃扭頭就進了廚房，拿鍋取粉攪面糊開火一氣呵成。

    謝斂昀聞著香氣就跟著詐尸挺身：“刃刃你要做什么！”

    “烙餅?！被羧欣淅涞溃骸袄邮?，吃不完的喂雪團?！?/br>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