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刃垂眸想了一會兒。

    他清楚自己現在只有十六歲, 對這種事情并沒有足夠的判斷力。

    可但凡有更好的路，自己也不會面臨今天這樣的選擇。

    在這種情況下, 謹慎與否并沒有什么意義。

    少年抬起頭, 看了裴如也慢慢道。

    “你似乎心情不好?！?/br>
    “確實?！迸崛缫舶櫭伎此骸拔抑滥阍谖磥韼啄陮鎸κ裁??！?/br>
    “所以我思考過好幾次, 當初可能不該在停車場撿走你?！?/br>
    他當初沒有想到這個男孩會堅韌強大到這種程度。

    ——以及他們有一天會在這里相見。

    “犧牲?！被羧性俅沃貜瓦@個字眼：“幾乎一切?！?/br>
    “我不被允許給你任何建議?！迸崛缫财届o道：“但會在未來陪著你們一起走?！?/br>
    少年揚眸笑起來。

    “那也已經很好了?！?/br>
    他笑的樣子仿佛春河初融，眉骨瞳眸雋著英氣，溫柔淡淡。

    “裴老師，謝謝你為我難過?！?/br>
    這是游戲條件。他替十年后的自己全盤接受。

    裴如也沉默片刻，按照流程把需要交代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霍刃起身時再次道謝, 忽然想起什么。

    “那五個人, 他們也會做這種談話么？”

    “他們啊?！迸崛缫矄问謸沃~頭, 半晌沒繼續說。

    手背指節都筋骨清晰, 白皙到可以看見淡青色血管。

    “……早就習慣了?！?/br>
    1月20號就要過年, 13號那天老師們把十九人聚在一起, 大伙兒找了個時間一塊包餃子。

    臘月二十三，糖瓜粘。

    真有廚子熬了麥芽糖切成短小糖塊，每個練習生都分了兩三塊。

    這東西在舊社會里算是奢侈品, 畢竟那時候普通百姓都窮, 吃rou吃糖很難。

    現在分到青年少年的手里，也一樣是奢侈品。

    池霽和謝斂昀控糖控到懷疑人生, 吃糖時一臉意猶未盡。

    龍笳糊了池霽霍刃一臉面粉，南方人北方人包的餃子褶兒各不一樣，吵吵嚷嚷著很快活。

    餃子準備了蛋黃蝦仁餡和豬rou白菜餡，助教和好幾個老師也留下來陪他們過年, 勸著一周放松一次多吃點沒事，過小年要的就是開心。

    霍刃手腳麻利，半個小時的功夫就陪著他們包完了一整盆。

    大廚樂呵呵的端走餃子拿去水煮，其他人就圍在桌旁邊閑聊。

    “還有兩天就要最終考核了，”米格咂了一口筷子上的醋，扭頭去望湯鍋里升騰的霧氣：“感覺怎么樣？”

    薄玦坐在筆記本電腦旁邊忙著回郵件：“還行?！?/br>
    謝斂昀叼著糖在趕稿子：“不虛?！?/br>
    霍刃想了想，好奇道：“高考之前會不會是這樣？”

    米格笑的差點被筷子戳到臉：“你怎么突然轉到高考了？”

    “不過真要這么打比方，等你們出道那天才是真的像?！彼J真道：“那會是你們人生中最特殊的一天，比結婚生子都還要特殊?！?/br>
    謝斂昀側頭看向霍刃，猜得出來他記掛什么。

    “等你和小池到了十八歲，該考還是要考?！?/br>
    霍刃怔?。骸安皇钦f……”

    “先考上，拿到學籍以后暫時掛在那里，等以后事業淡出了再慢慢讀都沒事?！饼報丈焓秩嗨统仂V的頭，像在安慰兩個弟弟：“小池肯定是去伯克利，霍霍的話……”

    霍刃心中突然升起浪潮般的憧憬，眼睛都跟著亮了。

    “如果我沒有經濟壓力的話，”少年快速道：“我想去哈佛讀書?！?/br>
    偶像有年齡限制，只要隱退之后就可以重新擁有自由不是嗎。

    也許這些都不會被錯過，就在終點等著呢？

    池霽長長哦了一聲，很快振作起來：“那我就坐飛機去美國找你們玩！”

    “這就開始琢磨著退休后留學生活了，”米格捧著臉悠悠道：“年輕真好啊?！?/br>
    “餃子來了——”助教高聲道：“都來開吃開吃！”

    大伙兒蜂擁而上，在冬夜里一起忙里偷閑，吃到后半程不知怎么地還唱起歌來。

    轉眼就到了1月15號。

    個人匯報時間從中午十二點開始，大部分人早上六點就起床換服裝做發型塑造妝容，和音響師再次確認自己的曲目。

    霍刃換上群體統一的英倫風演出服，仰著頭任由化妝師點染他的睫毛。

    “你穿這身很顯白啊?！被瘖y師小jiejie后退了兩步，忽然開口道：“小帥哥，我幫你點一個淚痣吧？”

    “淚痣？”

    “你五官線條有種鋒利感，有種攻擊性的美?！被瘖y師笑著解釋道：“鋒芒太露，有時候也會把距離感拉的太遠?！?/br>
    她用眼線筆在他的左眼眼尾輕點一下，示意少年看鏡子。

    “有這顆痣在，中和的剛剛好?！?/br>
    霍刃凝視了鏡中的自己好幾秒。

    淚痣帶著魅惑的意味，又像偽裝性的保護。

    他莫名的放松了一些。

    “謝謝?！?/br>
    十九個練習生依次坐好，三個主考官按序出場，其他助教和老師也全部出席，靜靜地陪他們走到終點。

    “從七月我們一直走到現在，確實都很不容易?！盿ya依舊是主持人，看著空曠的考核大廳時頗為感慨：“你們是從數萬人中被層層選拔出來的佼佼者?！?/br>
    “今天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希望你們都盡力，不要給自己留任何遺憾?！?/br>
    群體匯報是刀群舞。

    有兩三個練習生緊張到半開麥唱歌都有明顯走音，但整體還算整齊，分組效果都很好。

    老師們全程面無表情的逐頁打分，眼睛如射線般識別著每個人的底牌。

    緊接著是個人匯報。

    匯報是從第十九號倒著往前來的。

    十九號選擇唱跳，十八號獨唱完開始變魔術，十七號還在開場前背了一段感想稿。

    輪到霍刃走上臺的時候，所有人都明顯提起精神，共同靜默地打量著他。

    這五個月來，關于這個小孩的傳聞早已不脛而走。

    每個月堪稱逆天的排名漲速，似乎永遠都不用休息的可怕自制力。

    凌晨兩點的練琴聲，還有雷打不動的跳繩加練。

    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沒有人是傻子。

    他們清楚這個少年為了贏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清楚自己的可望而不可即。

    “老師們好，我是第十二號霍刃?！?/br>
    少年深深鞠躬，還記得看中央的鏡頭。

    “今天我的匯報時間為十分鐘，一共分為三個部分?！?/br>
    “鋼琴獨奏，唱跳表演，吉他彈唱?！?/br>
    這句話撂下來的時候，不僅幾個老師瞇起了眼睛，臺下也有人開始sao動。

    他們知道這小孩學習能力堪稱恐怖，可怎么也沒想到他在短短半年內能達到這種程度。

    而且節目的安排也極有野心——鋼琴沒有放在中間作為緩沖，反而是唱跳結束后連著就接上吉他彈唱。

    霍刃坐在了三角鋼琴旁，抬指撫上琴鍵，神情和呼吸一起放松。

    海頓的《g大調奏鳴曲第一樂章》。

    琴聲初時錯落跳躍，似白鹿在林間散漫逡巡。

    在驟然的停頓和重音之后，步伐變得越來越輕快細密。

    少年姿態放松，呼吸感和身體的起伏都非常專業。

    左右手的指法開始不斷增加難度，間斷性地考驗著大腦神經對不同手指的快速調動。

    他手腕的穩定狀態根本不像是初學者。

    既不能太僵硬，過度用力會讓琴聲高亢粗糙。

    也不能太松弛，音符會變得閑散軟弱。

    松弛有度，平穩流暢，連指尖力度的收放都好像被精密計算過。

    彈鋼琴不僅僅只是代表對樂器的掌握。

    這更是在反映著演奏者的樂感，節奏感，甚至能從中看出他和藝術本身的兼容性。

    霍刃做到了滴水不漏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姜叔帶著墨鏡在安靜聽著，坐姿和從前會談時沒有差別。

    第二排有老師忍不住壓著氣聲悄悄問米格：“你教的？學這么快??？”

    米格搖頭：“我哪有這個本事?！?/br>
    薄玦遠遠聽著琴聲嘴角微揚，笑容透著小驕傲。

    五級難度的曲目被完美演奏完畢，他起身走到臺前，視線與裴如也短暫交匯。

    節奏火辣的爵士樂在全場響起，前一秒的古典氛圍被攪散打亂。

    急促鼓點敲擊閃爍，那個少年抬起雙手開始獨舞。

    同時還在全開麥唱歌。

    他氣息控制收放自如，舞步彈跳有力爆發感強。

    更絕的是這雙眼睛。

    像刀刃，像白狼，像這世間帶著鋒芒的一切事物。

    一點淚痣卻又欲說還休，在哄騙所有人放松警惕，被引誘著動心。

    裴如也就坐在姜叔的右手側，沉默半晌笑了起來。

    仿佛終是對他妥協。

    在舞曲結束的這一刻，吉他被遞了上來。

    臺下已經進入沸騰了。

    有七八個練習生默認自己根本沒有比的余地，這會兒鼓掌時都沒留著力。

    ——這也太強了，有誰能做到這種程度？！

    還有誰比他更有資格進a？！

    論臺風穩定度，論他的綜合能力和長進速度，這里根本沒人能成為他的對手！

    霍刃此刻額角和脖頸上還落著細汗，呼吸卻已經硬生生調平控好。

    他調了下變調夾的位置，對著話筒道：“下面這首歌，由我獨立作詞作曲?！?/br>
    臺下一片嘩然，有人嘴巴都快長成了o型。

    ——這里居然還特么的留了一手？！

    ——哥們你這半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我們真的在同一個公司同一個老師手底下嗎?。?！

    “編曲、混響、和聲、配樂等方面，感謝所有朋友和老師給我的照顧?！被羧锌聪驁鲋械臒o數熾烈目光，再次深深鞠躬。

    “這首歌的名字叫《錯會》?！?/br>
    他信手撥弦，又從跳著熱舞的招搖少年變得溫順內斂，切換狀態快到不需要任何過渡。

    輕輕呼吸，溫柔開口。

    “你還記得……那只灰色的鴿子嗎?！?/br>
    第一聲開口的時候，連姜叔左手邊負責教聲樂的鐘老師都驟然變了神色。

    他記得很清楚，這個男孩連著三四個月唱歌時像個機器人。

    技巧方面一點就通，不管是呼吸方法還是咬字細節，全都是一周左右就能磨合到位。

    偏偏就是沒有情感。

    ——可是在今天，霍刃根本就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鐘逢雨是老牌講師，前頭因為要照顧的學生太多，沒法從學院派的角度跟他把這些事情掰碎細細講。

    也不知道是哪個高人直接教給他相當簡單粗暴的這個技巧，至少在此時此地完全有用。

    殺招名為敘事。

    唱的歌本身故事性很強，歌詞一半有畫面感一半有傾訴感。

    這等于在不斷拉近霍刃和聽眾的距離，也是在拉著霍刃快速入戲，一秒進入他需要表演的角色。

    ——然后用那個角色的充沛感情去征服所有人。

    “咫尺擦肩，全是錯會……”

    最后兩句隨著弦音交纏反復，一如難以放下的嘆息。

    謝斂昀坐在高處，凝神看著他撥弦詠唱，指節在不自覺地給他打著拍子。

    演出效果太好了。

    鋼琴和貝斯是薄玦龍笳幫忙配的，混音帶自己帶著他反復剪和修改到昨天凌晨兩點。

    所有樂音都在共鳴溢散，被飽滿的感情傳遞到每個人的心底。

    沒有任何瑕疵，實在穩的可怕。

    最后一點尾音飄散消失時，時間剛好滿十分鐘。

    霍刃起身放好吉他，認真道：“謝謝各位老師和同學的照顧，我的匯報演出到此結束?！?/br>
    他迎著滿場掌聲走下舞臺，心里一片寧和平靜。

    有什么終于被融合接納，在與他共生。

    -2-

    結果大概是十六號出來。

    十六號這天霍刃在補覺，從前一天晚上八點睡到早上十點，像是喝多斷片一樣。

    他陷在被子里像沉進深海，呼吸都變得微弱淺淡。

    睡覺時什么夢都沒有做，連潛意識都困死過去在跟著猛睡。

    龍笳晚上十點吃完散伙飯回來摸了一次鼻息脈搏，薄玦晚上和早上過來串了兩次門，差點把隊醫叫過來。

    “這別是取經路上最后一天掉流沙河里了吧？”龍笳就差掐下這小孩的人中，被謝斂昀眼疾手快給攔住了：“人家在長個子，補個覺怎么了?！?/br>
    “道理我懂，”薄玦皺眉道：“他睡了快十四個小時了?！?/br>
    霍刃過了好一會才跟植物人似的動了下手指頭，四肢連著舌頭根全是麻的。

    “睡醒了？”龍笳坐在床邊戳他的臉：“流沙河里有小龍女沒有？”

    霍刃迷迷糊糊扶著床沿坐起來，嗓子都是啞的。

    “幾點了？”

    “早上十點?！敝x斂昀揚長聲音道：“你睡過課了?！?/br>
    霍刃一瞬間跳下床往門頭沖，被謝斂昀一把接住又給丟回被子里。

    “這是真睡傻了?！标栏鐩鰶龅溃骸敖裉焓?，沒課了?！?/br>
    霍刃頭發都睡成羊毛卷，懵著道：“結果出來了么？”

    “還沒有，下午兩點你有個錄像訪談，趕緊洗臉去?！?/br>
    訪談這件事倒不是開玩笑，好像是公司總部安排了什么人過來，二十個練習生包括梅笙遙據說都得錄一遍，有專人負責錄音攝像和采訪提問。

    霍刃去化妝的路上想起昨天的那趟表演，本來覺得是十拿九穩，這會兒又有點心虛。

    他胡思亂想著在化妝凳上坐滿了一個小時，差點被睫毛膏戳到眼睛。

    “就快好了?！蹦谢瘖y師跟哄小孩似的：“頭發再給你噴點定型水，等等啊?！?/br>
    霍刃看著鏡子眨眨眼，試探著用眼線筆給自己點了個淚痣。

    “喲呵，還挺臭美，”男化妝師笑道：“也行，襯你的臉?！?/br>
    他不是想要好看，是為了些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采訪間并算大，三個角都架著打光板，沙發旁邊還設了個純藍色的背景。

    排在前面的是池霽，隱約能聽見英文交談聲。

    霍刃靠著沙發等著等著又快睡著了，半睡半醒時被池霽遞了顆檸檬味棒棒糖：“久等啦?！?/br>
    負責采訪的小jiejie很有親和力，還記得提示他看著鏡頭回答問題。

    霍刃第一次參加這種采訪，回答和自己有關的問題時比較拘謹。

    好在問題都是談論些生活習慣、學習愛好之類的事情，沒有刻意的刁難他。

    “我們的例行環節，是請你和十年后的自己聊聊天?！敝鞒秩诵χ溃骸胺潘牲c，聊什么都可以?！?/br>
    “十年后的自己？”霍刃看向她又看向鏡頭，一時間沒組織好語言。

    這怎么有點像是臨時寫小作文呢。

    他對著鏡頭調整了下坐姿，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有點緊張，咳?！?/br>
    “十年后的我，你好啊?！彼M量讓自己放松些：“你這個時候，就是二十六歲了?！?/br>
    “二十六歲……應該還在做偶像的黃金時期，沒有到落幕的時候?！?/br>
    “現在的我還在等結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加入a?！?/br>
    少年深呼吸道：“如果進了，我希望十年后的a，會像真正的皇冠一樣閃閃發光，永不褪色?！?/br>
    “也希望我們六個人的感情永遠都很好很好，十年后再看這段錄像的時候，在笑著一塊喝酒?！被羧行Φ挠行┬殡y：“雖然還沒有接觸過第六個人，但他一定也很好?！?/br>
    主持人溫柔道：“池霽剛才也是這么說的?！?/br>
    “哈哈哈這個是可以透露的嗎？”霍刃笑道：“我就知道小池喜歡我們?！?/br>
    我也好喜歡你們每一個人。

    “除了對組合的期望之外，對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嗎?！?/br>
    “怎么說呢，希望十年后的我能保持閱讀和學習的習慣，不要變成很無趣的成年人?！?/br>
    “如果未來的你遇到困境，有什么想對他說的話嗎?！敝鞒秩颂釂柕?。

    霍刃沒想到自己還得提前給十年后的自己cao心叮囑，左右看了一眼，借了鋼筆紙條寫下四個字，把它呈遞在鏡頭面前。

    八風不動

    他寫的是柳書，筆畫勻衡瘦硬，遒勁利落。

    字如其人，周身散著鋒芒。

    “利，衰，毀，譽?！?/br>
    “稱，譏，苦，樂?！?/br>
    少年直視著鏡頭，聲音沉郁有力。

    連瞳眸都蘊著灼灼朝氣。

    “四順四逆，八風不動?！?/br>
    “霍刃，不要忘記你的本心?！?/br>
    待拍攝結束，主持人還掏出個小本本，笑著讓他簽名留念。

    “以后你們紅了，這小本本恐怕就是限量珍藏版?！彼腴_玩笑道：“加油呀小帥哥！”

    霍刃點頭道謝，順著下午的陽光回了宿舍。

    練習生們的結果在陸續出來。

    十幾個人中大部分雖然沒法被選上，但在訓練途中有被別的經紀人注意到，早早地被約去談新的簽約方案。

    這其實也是相當不錯的選擇，可能更適合他們個人的不同特性。

    也有一部分當天晚上就收到了淘汰短信，按著之前簽訂的合約開啟新的訓練計劃，準備繼續積蓄修煉，等待下次機會的來臨。

    兩層宿舍樓再次陷入混亂，池霽謝斂昀他們順應要求再次換房間，在到處找耳機撥片調音器去了哪里。

    薄玦這回真放棄自己收拾行李，拜托兩個助理幫他整理新買的五款俄羅斯套娃和一窗臺的多rou盆栽。

    龍笳靠在門邊嘖嘖道：“薄小少爺是真愛亂買東西啊?！?/br>
    “我再說一遍?！北～i面無表情道：“不是我買的東西多，是這層樓的宿舍位置太小了?！?/br>
    “你們要搬去別的樓么？”霍刃幫忙推著箱子，順手救下一只從桌上掉下來的陶瓷兔子。

    “去十七樓?！北～i沖著他wink一下：“到時候整層樓都是我們的，厲不厲害?！?/br>
    霍刃暫時沒法看到這有多厲害。

    他從十六號等到了二十號，確確實實是等到過年。

    龍笳跟著他一塊等了三天，最后一天被家里連環奪命call催回去吃年夜飯，還差點把他也帶去龍家。

    霍刃過年當天去醫院里陪陸姨坐了一下午，給醫生護士們買了很多水果。

    他再回公司的時候，又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立在門口。

    手里還拎著一串鑰匙。

    “……裴老師？”

    霍刃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出聲喊他時還不太確定。

    “剛好想給你打電話?！迸崛缫泊┲y藍色風衣，新發型是美國正流行的偏分c型燙卷，招搖時髦。

    “第一件事是，我們已經擺平你家的高利貸，以后就算你父親借款出事，也不需要你負任何法律責任?！?/br>
    少年被這句話震的腦子嗡了一聲，甚至希望他再重復一遍。

    “這個不算什么驚喜?！?/br>
    “spf如果連這種小事都搞不定，以后不用在業內混了?！?/br>
    裴如也走近霍刃，在這一刻側影變回十九歲的少年。

    “第二件事是……把手張開?！?/br>
    霍刃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掌心剛好接住一把燦金色的鑰匙。

    “以后，a就是你的新家了?！?/br>
    他垂眸一笑，聲音溫暖放松。

    “小同學，新年快樂?！?/br>